已经到了自家院墙外头，何贞怕弟弟们出来找她，只把头埋在膝盖中间，用力的想要停止哭泣。
　　可是哭和笑一样，有的时候越想停下来就越停不下来。
　　总算在穆永宁都觉得腿有些发麻的时候，何贞缓过来了。她擦擦眼睛，扶着墙站起来。腿蹲麻了，一挪动就钻心的疼。
　　穆永宁连忙站起来，想要去扶她，可是看着她靠着墙咬牙的样子，又怂了，就那么低头看着她。要说原来觉得这小丫头跟太阳花似的努力乐观的笑脸让他心动的话，现在她这张哭得一点儿也不好看又尽量撑着不再哭的脸却让他无比的心疼。
　　他的内心戏很丰富，却只憋出来一句：「你别想那么多，高兴点，不然你弟弟们难过。他们都不怪你，他们是心疼你。」我也是。
　　何贞仰头眨眨眼，露出个浅浅的笑来，哑着声音说：「嗯，我知道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不想说那些「让你看笑话了」之类的客气话。
　　何贞推门进了院子，穆永宁听着高高低低的喊「大姐」的声音，这才转了方向，往自家走去。
　　其实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穆永宁觉得，至少想跟爹娘说会儿话特别方便，不像原来，又是通传又是请安的，还得打发了下人，一点都没有一家子骨肉的亲近。
　　回了家，穆太太已经看着晚饭摆桌了。
　　吃了饭，穆永宁看着自家爹爹去了书房，就溜到了正房里，跟穆太太说了自己见到的情形，末了叹息一声：「我看着怪可怜的。」
　　穆太太心说，你那是怜惜，可不是怜悯，不过还是正色道：「你有恻隐之心，知道穷苦人家生活不易，这很好。古往今来的徭役兵役都是老百姓过不去的坎，不知道多少人家少了顶梁柱，日子过不下去。要不怎么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呢。只是日子都要自己过，你再是怜悯，也没法替别人过日子的。」
　　穆永宁点头：「那是。她倔得很，谁的便宜都不沾的。不过这一次，我看她哭得那么可怜，反倒是让我想起来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这样，银子的事情你跟她说，我不急用，咱们不逼她。」穆太太看着儿子那副心疼的样子，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里有些酸，这才多大点的人，就知道把别的小姑娘放在心上了。
　　这厢何贞回了家，明辉就拉着她认错：「大姐，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跟你说话。」原本就懊悔得很，又被穆大哥训了一通，他这会儿正无地自容呢。
　　明义靠在何贞另一边，小心的观察着她的脸色。
　　何贞摇头：「不怪你，也是我心里有事，不该照着你撒气。你别往心里去。明义吓到了？大姐保证，以后不胡乱发脾气了。」
　　又反思了一次自己做法之后，何贞调整了家里的分工：「明辉以后下了学除了捡柴火，还要带着明义去推碾，多推些豆子出来，咱们紧巴点，少买粮食，往后就吃这个。衣裳不要下河洗了，太冷，就在院子里洗，烧点水兑着，水也不浪费，回头我去找五婶要些菜种子，咱在后院种菜。过了年你还要带着明义上学堂呢。」
　　前面的话两个弟弟都点头应了，可是最后明义不同意了。他说：「我在家自己读书就是，大哥和穆大哥都会教我的，练字也是，在家练也是一样的。我不明白的地方穆大哥还拿回去问他爹呢，穆老爷的学问好得很，我觉得比陈夫子强多了。」
　　何贞有些发愁，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穆永宁到底照应了自己的弟妹多少？这个人情债可太难还了！
　　再三确认了明义不会耽误功课之后，何贞才暂时放下了明义读书这个事情，还是琢磨怎么赚钱。她一个前世学英语专业后来辅修商科的人，除了留学几年练出来的厨艺，其实什么金手指都没有，跟村子里的姑娘没什么区别。
　　吃的……吃的……
　　进了腊月，该是灌香肠炸丸子准备年货的时候了。可是现在再做，腊月初六甚至十六的集都赶不上了，但是什么都不做的话，更不会赚钱呢，反正情况也不会更坏了。何贞又振作起来，翻找了家里现有的食材，对于初六的集上卖什么有了计划。
　　揣了一块碎银子，何贞去了黄屠户的摊子。因为守孝的缘故，除了盖房子的那两天，黄屠户直接把肉送到何家去，他可是许久都没有见过何贞，瞧见她就想起小丫头拿着菜刀的架势，不由得就想笑：「何家丫头，要买什么呀？」
　　「要三斤瘦肉，很瘦的那种，没有肥肉的哈。」何贞要做猪肉脯来卖，肥肉不合适。
　　黄屠户应了，一边切肉，一边随口道：「这瘦肉虽说便宜点，可没有肥肉香嘞。」
　　何贞笑笑，掏了钱出来说：「没事，我不是自家吃，是要做了零嘴出去卖，瘦肉正合适。」
　　瘦肉没有肥肉油水大，炒起来也不太香，一贯比肥肉卖得便宜，黄屠户一开始是以为孩子嘴馋了又没钱，现在看来，还真不是这么回事。他要再送点边角料给何贞，却被何贞拒绝了：「要不黄大叔您让我两文钱？我家现在不吃肉，您给我我也要不得。」
　　「你这孩子，得了，让你一文。」黄屠户算是服气了，「就不能跟你搭话，鬼精鬼精的。」
　　现在天气冷，何贞把肉放在院子里稍微冻一下再切，能省力一些，谁让这个时代没有绞肉机呢。
　　回头和好了面，何贞烧了油，开始炸面。
　　要过年了，她准备做沙琪玛、开口笑和**花和芝麻糖，因为前面几种都要过油炸，一次用了也最大限度的省油，而做沙琪玛要熬糖，用完了锅里肯定还剩着糖，再倒上炒芝麻，既能做出好吃的芝麻糖，还不浪费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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