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院的人前些年都还猜测是不是三进院子的花园里埋着戚家的金银财宝，这几年没见戚家的主子们过来，这个猜测便渐渐淡了。
　　但今日又见戚二老爷过来，吴婆子免不得又开始胡乱猜想。倒是蒋婆子在绣院时日长，前些日子又得了邱妈妈的命令看着文丝娘会不会有什么异状。此时心中不免又开始打鼓，偷眼去看下马车的果然是戚二老爷。可是，二老爷要来，为什么要先把文丝娘调走呢？
　　下人的猜测戚衡远压根不去管，也顾不上管，他此时走在绣院居然有一种近乡情怯之感。
　　三进绣院的青石板路上冒出了许多杂草，也亏得是冬天才能放得下去脚。转过了两处回廊，穿过三个弄堂，终于是进了一处占地颇广的花园里。
　　绣院除了邱妈妈没人知道这儿住着一对夫妻，丈夫哑巴，妻子瘸腿。平日里便是邱妈妈拿东西给他们，再由两人递给梅芸。
　　见到戚二老爷过来，两人神情有些惶恐。
　　「出了什么事？」戚衡远下意识觉得不妥。
　　哑奴比划了几下，但被却哑婆给拦了下来，「回老爷，没事。」
　　她才不会那么傻，让哑奴说出夫妻两个去年冬月出门、腊月底才回来的。刚开始他们还害怕里面的女人饿死，后来发现什么事都没有，这些事情可别在老爷面前露了行迹。
　　「真的没事？」戚衡远目光转利，哑婆瑟瑟发抖，一边磕头一边回道：「不敢欺瞒老爷，去年哑巴生病急需银钱，奴婢、奴婢在村中接了绣活儿让梅娘子做过。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你没让人知道这里关着个人吧？」戚衡远的眼神很危险。
　　哑婆自然不会那么大胆，都说是给绣院里的绣娘接绣活儿。戚衡远本就是要将梅芸放出去的，便也不和两人计较，一甩袖往花园一方的高墙走去。
　　这面高墙上有一道被封死的门户，平日里哑奴夫妻两个便是从这边给梅芸送东西。戚衡远要进去自然不可能翻墙，哑奴夫妻俩和齐昌便一起动手，很快将最外面一层青砖给敲了下来。
　　敲墙的声音惊扰了正在房里理丝线的梅芸，听了动静的方向不是文丝娘过来的小花园，而是三进院子的大花园。顿时就是一愣，片刻后飞快将手中丝线放好，文丝娘给她的那些东西也全都收在妥当的地方，换上陈
　　旧破洞的棉絮和单薄的衣裳，刚到灶间将火烧起来便听得戚衡远命令齐昌和哑奴夫妻去三进院子里守着。
　　梅芸嘴角溢出个自嘲的笑，起身走了出去，「还真是稀客！」
　　梅芸身上一身破旧的布衣，脸色因为寒冷有些发青，发丝添了几分霜白。明明比梁氏看着要老好几岁，但那份气度和风姿却能将梁氏比到尘埃之中。
　　当年，便是因着梅芸身上的大家气度让戚衡远心折，加之那时候的梅芸美艳不可方物，他才会忍不住上前攀谈。
　　「芸儿，不管你心里怎么怪我，我都是关心你的。」
　　「呸！」要说自断食指是梅芸对戚衡远的失望，他让哑奴夫妻灌她的落胎药才真正是令她恨他入骨。
　　戚衡远此来也不是求梅芸原谅的，短暂的感慨后便道：「之前我让人给你找了不少心灵手巧的绣娘，可你都说人蠢笨如猪，这一次云祺去京城买回来个大家闺秀，不管是气质还是容貌都与你有些相似，而且她还能画一些简单的花鸟鱼虫，不如你收了她做亲传弟子吧。」
　　梅芸心里一咯噔，她知道戚衡远说的是谁。那日文丝娘说戚家不知她擅画，梅芸就想说文丝娘太天真，只要珍娘绣品一交，就算以前戚家不知道，现在还不知道么？但后来一想，不管结果如何，只要文丝娘心性好，她的手艺势必要传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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