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涂奴儿 第四章

  “我想对你好。”一辈子好!古淮南缓缓开口,默默补充。
  玉婵的肩膀微微一颤,但并未放下捂在脸上的双手,因此他看不见她的眼睛,只好轻轻叹了口气,续道:“我既然答应你爹爹要照顾你,就一定要做到。我派人看守你,不是要限制你的自由,而是要保护你。”
  她的手指动了动,但还是没有放下来。
  他从这个小动作中,看出了她的固执,以及既想恨他、又想相信他的矛盾心理,于是敞开心扉,往下说道:“为了守住王上的秘密,我没有跟你爹爹说实话,可现在,我愿意冒险对你说实话……你能答应保守秘密吗?”
  玉蝉捂在脸上的双手忽然放下,盈满泪水的美眸望着他。“我能!”
  “真莽撞,是什么秘密都不知道就承诺,那很危险!”他的责怪带着宠溺。
  “只要你说实话,我不怕危险。”
  她天真的保证让他情不自禁笑了,这笑容冲淡了忧伤的气氛。
  “我是认真的。”她强调。“你到底欺骗了我爹爹什么?”
  他注视着她的双眼,平静地说:“你爹爹埋葬的人,不是我的表弟。”
  她一惊。“那他是谁?”
  “替中山王护送宝物的侍卫。”
  听到“宝物”二字,玉蝉明白了。“王三界为了抢劫宝物而杀了侍卫?”
  “对。”她的聪明伶俐让古淮南很高兴,便把中山王追宝的事告诉了她。
  听完他言简意赅的秘密后,她立刻说出了他的推测。“你认为失落的珍宝,就在张侍卫抱着的包袱里,对吗?”
  “没错。”他直言。“我必须找到张侍卫的遗体。而出于同样目的,消息灵通的王三界也在找你,如今你是唯一知道坟址的人,我需要你的帮助;因为这个,也为了对你爹爹的承诺,我今天不得不粗鲁地带走你,你能原谅我吗?”
  “知道了真相,我能原谅你。”听到他说需要她。玉蝉感到高兴。“你把秘密告诉我,也解开了我心里的疑惑,我不会再怪你。”
  “什么疑惑?”他问,发现自己对她的所有事情都感兴趣。
  她没有回答,转而问他。“你知道我们为何没能在九月初九赶到易县吗?”
  没等他开口,玉蝉已自答。“因为我爹爹和几个伙计在清河染了病,但爹爹仍坚持赶去见你,可还是病倒在半路上,在那个小山村养了半个月才好一点。可立冬到了,爹爹让世伯带着病愈的伙计和货物先回晋阳,自己带着我们赶去易县。在仙女谷遭到强盗时,爹爹逼我发誓藏进山林里不许出来,我因此逃过一劫。”
  “原来罗爷迟迟未到易县,是因为他病了。”古淮南这才明白罗爷当初迟到的原因。
  “如果不是我爹爹病体未愈,他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被打败……我亲眼看到王三界的刀砍在我爹爹的身上,强盗杀死了他们,还翻他们的衣服、拆毁我们的货车。
  那时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那样做,现在我懂了,他们在寻找宝物。”
  “是的,王三界得知王宫卫队中唯一逃脱的侍卫,曾与罗家商队相遇,因此怀疑宝物在你爹爹手中。”古淮南补充说明。
  “可是那个侍卫死了,我爹爹什么宝物都没见过。”
  “确实是那样,但王三界并不知道。传言只说那个侍卫逃下山,在山腰上遇到罗爷,并没人知道侍卫死了,就连我也是见到你爹爹后才知道的。”
  “唉,我爹爹死得真冤!”玉蝉悲愤地说。“我见强盗走了,就想下山去看爹爹和其他人,就算他们死了,我也要为他们收尸。没想到才露头,就被几个强盗发现,他们抓住我,把我带去见王三界,那贼头嫌我太小,做不了盗贼,便要我烧火煮饭。两天后我逃跑,在山外迷了路,又被抓住,直到遇见秋霞她们;是她们帮我割断绳索,又带我逃跑,后来我们一起被苍头抓住,卖给穆堂主……”
  原来这就是她在“五仙堂”,并成为冷秋霞的朋友的原因。
  作为穆怀远的朋友,古淮南当然清楚穆怀远为了“金缕玉衣”,不惜花重金要奴市老大帮忙寻找能工巧匠,并广布眼线寻找冷秋霞的事。
  看来,是冷秋霞落入“五仙堂”,连带她的朋友也成了陪伴。
  “你是因为心怀感激,才不愿意离开‘五仙堂’吗?”
  “是的,我喜欢跟秋霞、燕儿在一起,而且‘五仙堂’很安全。”
  “在这里,你也会很安全。”古淮南冲动地说。
  “我知道。”她给他一个紧绷的笑容。“但我不想再被王三界抓住。”
  “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他说,并想起她提到打骂、捆绑,及黑箱子的事,不由心头一紧,面色阴沉地问:“王三界那伙混蛋无恶不作,尤其对女人更是残酷无情,他们污辱了你吗?如有,我定要他们生不如死!”
  “没有。”见他如此关心她,玉蝉深受感动,反过来安抚他。“那时我是男子装扮,第一次被抓时,他们只逼我干活,动作慢一点就踢打我;可第二次抓到我时,他们就很凶,一直逼问我,爹爹把那个侍卫埋在哪里,我说不知道,他们就骂我,晚上把我关在黑箱子里,白天绑在牛车上。”
  知道她未受玷污,古淮南略感安心,但也被她的话弄糊涂了,于是问道:“我知道王三界抓你,是因为他认定你知道罗爷埋葬张侍卫的地方,可是为什么第一次他们没有问你?”
  “因为第一次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可是第二次,他们不知从哪里找来几个隶妓,其中有个娼妓认识我;好在她并不知道我是女的,只说我是罗爷的儿子。王三界知道后就打我、教人看着我,我趁他们忙着跟隶妓玩耍时逃跑了。”
  听说她挨打,古淮南的眉头皱了皱。“你受伤了吗?”
  玉蝉做了个鬼脸。“没有,倒是他痛得哇哇叫。”
  古淮南惊讶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她得意地说:“那女人揭我底时,我见王三界眼露凶光,就留了心;当他大巴掌甩来时,我故作害怕跌倒。他也许是独眼不好使,把我刚从火上端下的铜锅当成了我的脑袋,一掌拍下,烫得他哇哇叫。
  他气得抬脚踢我,我滚到铁爪后面,他踢到铁爪上,痛得又跳又骂,说要杀了我,倒是那个害我的女人救了我。那时如果不是她贴到王三界身上,劝他消气,那贼人说不定真会杀了我。后来看到隶妓把贼子们都迷住,我便赶紧逃跑了。”
  “你真是莽撞!”她说得轻松,古淮南却听得直冒冷汗。为了宝物,暴躁的王三界不一定会杀她,但定会让她受一番折磨。如果他发现了她的女儿身……
  古淮南闭了闭眼睛,将那可怕的后果排除在脑海之外。
  “以后你不能再单独行动,王三界一直在找你。”他警告她。
  玉蝉脸色微微发白。“还在找吗?你怎么知道?”
  看出她对王三界的恐惧,他想安慰她,但又想让她心存恐惧感,这样起码可以约束她的冒险心,于是严肃地说:“是他的一个心腹告诉我的。”
  “真的?”玉蝉挺直身子追问。“那老贼的心腹,为何告诉你这样的事?”
  她那刨根问底的样子,让他紧绷的心略微放松。“去年夏天我去黑牛山寻坟,与王三界相遇,他想抢我的车队,我们打了起来。我拿刀劈了他,他的手下扛起晕死的他慌忙逃走;当时我抓了他的亲信大金牙,那家伙贪财如命,我用金钱和大刀从他口中问出不少事情来。”
  “劈得好,你真该一刀宰了他!”玉蝉愤愤不平地说,并翻了个白眼,不满地问:“那个大金牙也是个坏胚子,你真的相信他的话吗?”
  “信或不信,端看他说的是什么,和想要的是什么。”古淮南微笑着瞥了她一眼,平静地说。“坏蛋也是有利用价值的。”
  “那倒也是。”就算恨透强盗,玉蝉也知道他是对的,但新的疑问困扰着她。
  “可是我爹爹埋那个侍卫的事,王老贼又是怎么知道的?”
  “听大金牙说,是他们的眼线从晋阳打听来的。”
  玉蝉恍然大悟。“一定是伙计们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既然王老贼的眼线能听到那事,恐怕我爹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的事也瞒不住他。”
  话音刚落,紧闭的窗户板忽然发出一声巨响。
  “老天!”正满脑袋被王三界、大金牙那班凶神恶煞,搅得不得安生的玉蝉受此惊吓,大叫一声,猛地扑到古淮南身上,惊慌地问:“什么东西?”
  他连忙拍拍她的手,安抚道:“别怕,是风卷着冰块打上了窗板。”
  玉蝉惊魂未定地屏息侧耳,果真听到窗外呼啸的风声,才长长吁出了口气,坐正身子拍拍胸口。“好吓人!我们别说强盗了,不然今夜我恐怕不敢睡觉。”
  没想到她也有胆小的时候,古淮南好笑地宽慰她。“你安心睡吧,这院子四周都有守卫,而且我就在你隔壁,有事大喊一声,我准能听见。”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难为情地笑了。“唉,是我自己吓了自己,其实一旦睡着,就算雷电打到身上我也醒不来,所以根本不会有事。”
  古淮南笑而不语,想想下午她睡在他臂弯的情形,他丝毫不怀疑夜里熟睡时,若真发生了什么事,她恐怕根本不会知道。
  他的笑容,让玉蝉的思绪立刻跳到另外一件事上。“既然你说这院里安全,干么还要派人守着我?让他离开吧,我不喜欢被人看管。”
  “我已经说过,那不是要看管你。”她的恳求让人很难拒绝,古淮南想了想。
  “这样吧,你得答应我,无论想去什么地方,都必须先让我知道。”
  玉蝉秀眉一扬,挑衅地问:“去茅房也要告诉你吗?”
  他连眼皮都没动一下。“是的。”
  她对着他皱了皱鼻子,纳闷自己以前怎么会觉得他为人随和。
  可是,他的要求虽然听起来很不合理,但如果那些坏蛋真的在找她的话,她又何必计较?他提供的,正是她需要的保护,因此她回道:“好,我答应你。”
  对玉蝉终于做出明智的决定,以及首度表现出的合作态度,古淮南感到十分开心,微笑着问:“你现在完全信任我了吗?”
  他的问题让她略感吃惊,那带着恳求的语气,不像他这种人会说的;但想到自己先前对他的态度,她便爽快地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完全,但我信任你。”
  “我保证你绝对不会后悔。”古淮南坚定的目光,凝在她脸上。
  玉蝉回望着他,双目明亮而有神。“我信任你,那你呢?你信任我吗?”
  “是的,我信任你。”看着她清澈灵动的美眸,他想,她单纯得如同透明的冰凌,他如何能够不信任她?
  “那你可以让我先回家吗?”
  听到她的要求,他脸色微变,但目光依然平静。“你想离开我?”
  “不是的。”她解释。“我本想一获得自由就去找爹爹的遗体,既然你已经把我爹爹安葬了,我想该回去,给世伯和商队同伴们报个信,开春再来找你。”
  他思考片刻,觉得她的计划也有理,便问:“你想什么时候去?”
  “明天。”
  古淮南眉峰一挑。“这么急?”
  “是的。反正如今黑牛山冰雪覆盖,就算我们能进山,也不可能挖雪凿冰地寻找坟址,所以不如让我先回乡把该做的事做了。”她不想让他们刚刚缓和的关系又陡生争执,便急切地解释:“我爹爹一向待人不薄,如今突然去世,我该替他安抚死者家人,也算是对爹爹尽一份孝心。”
  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古淮南无法拒绝。“好吧,明天我陪你回去。”
  “你陪我?”她惊讶地望着着他。“你的时间宝贵,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有充分的理由。”他坚定地说:“除了刚才我们说过,你不能再单独行动的原因外,罗爷和那些伙计,是为了赴我的约而丧生的,且罗爷去世前,把你托付给我,所以于情于理,我都应该陪你回去,亲自向大家解释这一切,并把死者的遗物交给他们的亲人。”
  面对他细心的思考和合理的解释,她无法拒绝。
  “既然这样,那我听你的。”玉蝉答应他,并发现这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因为只要想到有他陪伴在身边,她就不那么胆怯和悲伤了。
  ***
  然而,翌日清晨,当看到古淮南的属下牵马待发,而她则得坐院子里那辆小马车时,她的情绪就一落千丈。
  她跑去找古淮南。“古大哥,你没有多余的马吗?”
  正在廊廉下跟总管道别的古淮南,一听她的问话,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匆匆结束与总管的交谈,将她带进屋内,问道:“当然有,你要马干么?”
  “我不喜欢坐车!”她急切地说:“让我跟你们一起骑马吧!”
  古淮南坚决地摇摇头。“不行,你不能骑马。”
  她小脸一垮。“你还是想把我当囚犯!”
  “不是。”他耐心地解释。“我这样做是为了你的安全。王三界的眼线就在附近,如果让他看到我的队伍里有个女人,恐怕我们到不了晋阳。”
  他的话让她一惊。“你认为王三界的人在附近吗?”
  “不是认为,是肯定。”
  玉蝉感到脊柱发凉。“是大金牙告诉你的?”
  “不,是我亲眼看到的。”
  “那……能找套男装给我吗?扮成男人,他们就不会注意到我了。”
  “绝对不行!”他依然反对。“他们熟悉你扮男装的模样,你以后都不能再穿男装了,那样只会让王三界一伙更快认出你来!”
  听他说得有理,玉蝉沉默了。她担心王三界一旦知道她在古淮南的保护之下,就会祸及古家,而她不愿连累古大哥。
  与凶残邪恶的强盗相比,憋闷的马车算不了什么。
  于是她无可奈何地说:“那好吧,我坐车。”
  古淮南笑着安慰她。“别太失望,等确定没有人跟踪时,我会让你骑马的。”
  玉蝉却摇了摇头。“算了吧,我还是躲着点好。”
  知道她对王三界一伙心有余悸,他向她保证。“别害怕,我会保护你。”
  “我知道你会。”她看着他,脸上复露笑容。
  “这就对了。”她的信任令古淮南深感满意,他眸光闪亮地看着她。“我在车上给你放了毛毡,你盖上睡觉吧,说不定等你一觉醒来,我们已经到了晋阳了。”
  听到他爽朗乐观的话,玉蝉心头的那份惧意和不快,也跟着消失了。
  ***
  第一次,玉蝉坐马车没有觉得憋闷,也没有像古淮南说的睡大觉。她被太行山独特的冬景吸引了,一整天,除了打尖,她都伏身窗口中,眺望着车外山景。
  东北、西南走向的太行山,巍然矗立在北方大地上,它山势险峻,气势磅礴,将黄土高原与化北平原截然分开。
  过去每年春秋之季,她都跟随爹爹和商队进出这里,见惯了太行山翠绿葳蕤的青山秀水,和嶙峋峭立的峥嵘关隘,却从未见过太行山严冬中的苍凉与冷峻。
  随着一阵阵呼啸的北风,山林坡地、枯树衰草和高悬的断崖上堆积的冰雪,便纷纷扬起,变成细碎的雪花在空中盘旋,形成一重重雪雾。
  寒冷的气温,造成了一处处倒挂的冰瀑,和傲立于峭壁绝路的巨大冰柱,所有景色,都如此令人赞不绝口,却又惊心动魄。
  随着旅途的延伸,令人惊叹的奇景,更加让她如痴如醉。
  由于山道上冰厚雪深,车队的速度并不快,望着行人寥寥的驿道关隘,她终于明白为何爹爹定下“冬不过太行”的规矩。
  其实其他商家恐怕也有类似的规矩,否则,何以这春秋繁忙的商道,如今竟难看到一个行人?就连途中经过的小城镇也十分清冷;偶尔她会见到一两个驿骑的军差、短途贩商或载人篷车,但人人都行色匆匆。
  正看着,一道黑影掠过,她转睛,看到古淮南正策马走近窗边。
  “你一直这样趴在窗口,不冷吗?”他问。
  “不冷。”玉蝉举起盖在腿上的毛毡,笑嘻嘻地说:“谢谢你,这厚厚的毛毡保暖又防湿,我一点都不冷,而且这景色好美。”
  她的笑容总能带给他喜悦,他面带微笑地说:“那就好好看吧,明天过石研关后,景色又会大不同。”
  “是吗?那我会仔细看个够。”玉蝉快乐地回答。
  撮嘴轻轻吹出一声轻快的口哨,古淮南离开了窗边。
  玉蝉的视线久久停留在他身上。他情绪不错,冰天雪地似乎对他毫无影响。
  坐在马背上,他的腰还是那么直,神情还是那么潇洒怡然,一身冬装令他看起来更形魁梧;而他和他的属下之间十分有默契,走了这大半天,她从未听他下过命令,但他一个简单的动作或表情,即能让所有人明白他的意思。
  这天晚上,他们落脚在唐县客栈。
  由于白天瞪着山景看了一天,晚饭后不久,玉蝉便眼皮沉重,哈欠连连,但她却硬撑着不睡。
  当出去察看马匹情况和周围环境的古淮南返回时,见她靠着柱子,大张着两只眼睛发呆,不由奇怪的问:“你为何还不去睡?”
  她咕哝道:“我怕睡着后,万一发生什么事,醒不过来。”
  听到她的话,他暗自怪自己粗心,竟忽略了她内心的不安全感。
  “起来。”他将玉蝉拉起,带她走进最里边的屋子,柔和地说:“安心睡吧,不会有事。”
  得了古淮南这句话,她立刻直奔床榻,倒头就睡,不在乎他还在屋内。
  他走近,弯腰摘掉她的帽子,揉揉她乱糟糟的头发,从她均匀的呼吸中,知道她就这样睡熟了。
  这丫头,还是个孩子!他笑着替她盖好被子,然后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是一段更艰苦的旅程,愈深入太行山腹地,山势愈陡峭。
  看了近两日的山景后,玉蝉有点倦了,注视着眼前不断闪过的断壁雪崖,她的意识逐渐模糊;在快到石研关时,她睡着了。
  石研头是太行山八大隘口之一,因四面绝壁,险峻不可攀援,中间低陷如同石研之底而得名,它是令商家胆颤、将士畏惧的凶险关隘。
  “少主,要进关了,咱需要停马检查一下革蹄吗?”
  当古淮南立马山道边,注视着前方的雪峰时,路延和策马过来询问。
  “暂时不需要。”古淮南的声音依然平静,但他的目光愈发锐利。“延和,你说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到石研关打猎吗?”
  “这种天气到石研关?”路延和用手顶了顶头上的帽子,撇嘴。“除非他想一辈子冰冻在悬崖下。”
  “没错,那你看看那几个人,有没有觉得很可疑?”
  有人吗?路延和面色一变,眯起眼睛,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真发现有几个男人,若隐若现地出现在前方陡坡上的树林中。
  “喔,真有人呢!他们虽好像背着弓弩、铁夹、捕兽网,可行迹鬼祟祟,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猎户。”
  “没错,这就是重点。”古淮南咧了咧嘴,露出一个并非快乐的笑容。“你带车队先走,我过去试他们一下。”说完,他一抖缰绳,往山坡小径奔去。
  听到马蹄声,山坡上的男人们迅速蹲伏隐身,不料古淮南竟出其不意地在经过那个他们的藏身处时,勒住了坐骑,仰头大声问:“嘿,伙计,大冷的天,雪窝子里不好蹲,需要帮忙吗?”
  那几个男人见自己被他发现,当即乱了阵脚,纷纷从藏匿处现身。
  为首的那个长了一嘴毛胡子,干笑几声。“不用了,兄弟们在打猎……”
  “打猎?喔,那各位得把猎具握在手里,否则真要遇上凶猛野兽,你们不就成了人家的腹中美食了?”
  他的揶揄让山坡上的男人们面面相觑,却发作不得,只好木头似的站在那里。
  毛胡子挤出勉强的笑容道:“公子不知,兄弟们在这里转了半日,连只兔子都没看到,所以倦了,不想猎了。”
  古淮南发出惋惜的啧啧声。“唉,那倒也是,这里全是绝壁陡谷,兔子也害怕坠崖啊,你们该去万岭坡,那里才是狩猎的好地方。”
  说话间,他眼角余光,看到路延和已带着车队通过了身后狭窄的山道,便客气地说:“各位好自为之,在下告辞了!”说完,他扭转马首,追赶车队去了。
  看着他飘然而去的背影,山坡上的大胡子恼怒地骂道:“一群笨蛋,我告诉你们不要露了行藏,你们就是不听,瞧,现在给人家耍了,这下……他奶奶的!”
  正骂着,山风吹过,将他的帽子吹飞了,冷得他缩着脖子追回帽子,一把扫在脑袋上,继续骂:“三爷只要我们悄悄盯着他们,现在可好,惊动他们不打紧,连三爷在隘口撒的网也破了,这次,三爷准砍了我们的头!”
  男人们个个面如死灰,其中一个说话带着大舌头的道:“那姓古的小子本来就不好惹,我们不如赶快去石研关告诉三爷吧。”
  大胡子想了想,将手里的捕兽夹往地上一摔。“快走吧,他们有车,走不快,我们由小道去隘口,动作快点!”
  强盗们匆匆说着,找回自己的坐骑,便出发了。
  ***
  “少主,你说他们是王三界的人吗?”古淮南一回到车队,路延和便问他。
  “没错,其中一人我见过。”他面色严峻的说。“他们是在跟踪我们!”
  路延和往后看看,那些人已经不在山坡上了,于是猜测。“不知王三界这次是冲着少主来的,还是冲着罗姑娘来的?”
  “八成是冲着玉蝉来的。”他沉思了一会。“王三界挨我一刀,肯定怀着报复之心,但不至于急着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动手。”
  “可他们怎么会知道,罗姑娘跟少主在一起?”路延和不解地问。
  “我想是离开‘五仙堂’时被他们盯上了。”古淮南沉思。“记得吗?去南方时我们找大金牙,他说王三界已知道,曾被他们抓住的男孩其实是罗爷的女儿。
  玉蝉也认为,既然他们能获悉张侍卫已死,并被她父亲埋葬,就不难发现她的女儿身份。
  所以我想,他们一定是顺着这条线索找上了苍头。失踪女人多半跟奴市有关,而最近‘五仙堂’买进大批奴工,也必然引起他的注意。离开‘五仙堂’那天,我只顾着把玉蝉带走,疏忽了防范。”
  他带着懊恼的分析,让路延和深感震惊和愧疚,忿然道:“是属下的错,属下没想到王老贼的触角会伸得那么长,因此离开五仙堂时,没有留意门外。难怪前夜少主说在千驹阁外看到王三界的喽啰,原来是盯咱们梢的!”
  “那不能怪你。”古淮南说。“我也是遇见刚才那几个家伙,才把这件事情给想明白了。”
  前夜从王宫返家,进门前他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在院墙角一闪;等他想起他们是王三界的手下,并追赶过去时,那两人已杳无踪迹。
  当时他惊觉他们的出现与玉蝉有关,但想不透他们的消息何以如此灵通。
  可是,刚才与那几个笨强盗交手,让他恍然大悟出:王三界的眼线早在他找到玉蝉前,就已经发现她被当作“庐儿”卖进了“五仙堂”;只是碍于穆怀远严密的防守,而只能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想起两天前,他带玉蝉离开“五仙堂”时她的哭闹,他毫不怀疑,就在那时,他们留下了“尾巴”。
  “改道!”他忽然勒马发出命令。“放弃石研关,走白马岭!”
  “白马岭?少主确定要去白马镇?”路延和震惊地看着他。“那段北去的路,比石研关好不了多少,最重要的是,过关后得多走两倍多的路程才能到晋阳!”
  “没错,由白马岭出山,绕路总比冒险强!”古淮南仰头看看天空和前方的峭壁。“石研关易守难攻,这种天气只需几个人,就足以构成巨大的威胁。”
  面对他的决定,属下们都很吃惊,但都绝对服从。因为大家心里明白,少主这样做并不是因为惧怕王三界,而是为了保护马车里的姑娘。
  很快,车队转离西行的峭壁,改走朝北的群峰。
  古淮南确实是因为玉蝉而做出这个决定,但他清楚,走白马岭也一定有风险,因为王三界似乎对玉蝉志在必得,因此他要大家保持警戒并加速赶路。
  路延和在他身边,犹难解其恨。“王三界那老贼,几个月前才挨了少主一刀,今天竟又敢来挑衅,还真是不怕死啊!”
  “为了珍宝,他连王上的卫队都敢抢,还有什么事不敢做?”古淮南眉宇间隐然出现一股肃杀之气。“这次如果再相遇,定然是场恶战,我不会放过他!”
  是的,为了无辜遇害的罗爷、为了被打骂惊吓的罗玉蝉,这次,他不会再放过那个老贼!
  接下来的路程中,不再有人说话,大家很有默契地往白马岭赶路。
  然而,有些事情,总是有人们的猝不及防时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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