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花与仇郎 第十章

  华老爷睁开眼,好半晌才模糊记起。「我晕倒了?」已非首次,只是这一回纸包不住火了,他的身体状况愈来愈差,莫不是……
  「爹吓坏大家了。」静眉眼里闪着泪花,她眨了贬,「爹饿不饿?我请厨房做道鲜粥过来。」道完,欲起身,华老爷却拉住了她。
  「不用,静儿。」他声音疲惫,双鬓斑白,这一倒下,好似将他身上的精神全抽走了。「乖,倒杯茶给爹。」
  静眉赶忙动作,小心翼翼将杯缘抵在爹亲唇下,喂他喝茶。
  「叫笑眉儿回房睡,屈在太师椅上会腰酸背痛的。」喝了茶润喉,华老爷气弱地道,目中一抹宠爱的神气,瞧瞧椅上的小女儿,又调回来瞧着床边的静眉。
  「爹别操心,我会照顾笑眉儿的。」
  这句话令华老爷微怔,忆及什么似地,内心沉吟,恍惚地望住静眉。
  他的乖女儿是个大姑娘家了,秀丽的眉眼暧暧含光,如一颗璀璨珍珠。
  「是的,你是长姊,往后要多关照她。你们姊妹俩要互相扶持,要照顾你们的娘亲。」缓缓地,某个决定在心中成形。
  华老爷微微笑着、端详着,深知长女的优点,沉静聪颖、蕙质兰心,最重要的是,她有胜过常人的毅力和耐心,又与那名男子长时间接触和处,一桩遗憾,十数年的岁月,或者能由她弥补。
  「爹真高兴,当初让你跟着骆斌学习。」那是个无心却巧妙的安排,自得知内幕,他常想,这是否是上天的意思,让静儿能自然地与他亲近。
  「我学会许多事,可以帮爹的忙了。」她单纯地微笑。
  华老爷点点头,神情稍凝,严肃而专注,声音低哑,「静儿,爹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帮不帮爹这个忙?」
  「爹,您说,静儿听着。」静眉柔声道,心却绷紧了,她从未见过爹爹这般模样,目中似有惋叹,正为着何事忧惜?
  华老爷顿了会儿,继又启口:「你记得不?小时候,你缠着爹追问那棵大榕树的事?你说……说自己见着了一对母子的鬼魂,就在榕树底下,记不记得?」
  「记得。可是爹爹不信,也不解释。后来静儿问了娘和其他人,才弄懂那棵榕树下发生过怎样的惨事。」静眉疑惑地回应,不太明白爹爹为何重提此事。
  华老爷低笑而声,「那时你还小。」
  「可是静儿真的瞧见他们了,那个母亲和她的孩子,两条静默可怜的魂魄,绝非错觉。」静眉唇抿了抿,替他拢紧棉被,轻声问:「爹,为什么要提这些事?别说了好不?大夫吩咐过,您得好好休息才是。」
  「不、不,静儿,这事很重要、很重要,爹早该告诉你,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那个男子,直到近来爹才收到消息,他、他来到华府是经过缜密的设计……他有他的目的。」华老爷略显激动,手抓住静眉,严肃地道:「爹会把事情源源本本地告诉你,静儿……你要仔细听好,然后,请你帮爹一个忙……要好好对待那个孩子,咱们欠人家的实在太多太多。一生行事,爹自问无愧于心,只除了这一件,成了心头永远的憾事,一辈子受良心苛责。你答应爹,要好好对待那个孩子、弥补他、照顾他,为华家尽些道义,帮爹这个忙吧……」
  五日后,一个暮春的宁静午后,华老爷在睡梦中逝去,走得十分安详。
  后来,静眉才知,爹的情况早已病入青肓,她们姊妹两人一直被隐瞒着。
  丧礼庄严隆重,依华老爷遗愿,遗体行火葬方式,骨灰入坛,供祭在华家后院的佛堂里。而华夫人更把生活起居迁至后院,直接住进佛堂,从此带发修行,专心礼怫。
  华家顿失龙头,主事之位自然落在展煜肩上,而静眉由原本静态的学习中走出,她身为华家长女,在展煜的坚持下,开始真正管理起棉田和厂里的事务,这段期间,骆斌更加展现出过人长才,在内务、产业和对外生意上给予两人绝对的助力,令展煜无后顾之忧,让静眉能放胆去摸索。
  忙碌匆促,乱了一阵时候,而今,似乎已平静下来。
  静眉合起记事册子,将朱笔搁下,纤指轻捺眉心,书房中的油灯火将她的身影淡淡地投映在墙上,四周静谧谧的,流泄出一份清寂。
  以为风叩帘栊,抬起眼,却见男子身影印在纸窗上。
  她起身步近,推开窗子,瞧见骆斌负手而立,半边面容浸淫在月色中。
  「这么晚了,怎么不睡?」她问,声音轻轻哑哑,眸光深切。
  近来,她常这么看着他,澄澈的眼眸多了些什么,又按捺住什么,有些激切、含怯又含情,荡着近似怜惜的情意。这教骆斌惊慌,竟害怕迎视那样的眼。
  「小姐呢?」夜如此深沉,他为何不上床安眠,却从房中走出,静杵到这儿?骆斌自问,他答不上来,心底深处发出他拒绝去听的嘲讽笑音。
  「煜哥在外洽商,这几日都不在府里,有些工作我得照看着,我……我还不十分熟练,所以忙晚了。」这些日子大家都忙,今晚终能和他静静谈话。
  他抿唇不语,身形微动,面容离开月光,完全隐在暗中。
  「骆斌——」他要回房了吗?她还想同他多处一会儿呵。静眉见他动作,不禁紧声唤出,两脚自有意识,跨出房门,盈盈来到男子面前。
  那男子神色清冷,心思自知,有意无意地避开她的注视。
  「小姐请回房休息,公事虽繁,身体要紧。」
  静眉轻轻笑着,如醉人琴音,硬是绕到他面前,望着那张严谨的峻容。
  「骆斌,我、我有些话想告诉你……我很谢谢你,爹走得突然,家里事情好多好多,棉田、纺织厂的事务我毫不熟悉,煜哥又得应付外务生意,若没有你,我、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男子的胸膛隐隐起伏,气息陡地粗重,在瞬间已做调整。
  「小姐言重了,这些是分内职务。」
  「不、不——」她摇头,小脸真切,朝他更近一步,唇嚅了嚅,却不知说什么才妥当?才能完整地表达自己的心思?
  「骆斌回房了,小姐也请安歇。」
  走!离开!万不能再逗留!脑中无数警讯,在在提点着他,不去多想,他举步便走,竟有些狼狈和失措,险些撞上廊柱。
  绕出书房前院,转入一道拱门,经过九曲桥,再转进另一道拱门,来到那处「欣欣向荣」的庭园,月夜下的大榕雄挺沉着,长须随风轻动,叶片与细桠缓缓摇摆,在沉寂中稍添灵活。他步伐一顿,猛地转过身躯——
  「为什么跟着我?」
  「啊!」女子轻呼,差些撞进他的怀里。
  骆斌的身子挺直得如那棵大榕,面容紧绷,整个轮廓凌厉起来。
  这些日子,他就快折磨死自己了。下决心要亲手扳倒华家,要夺回所有,要彻底地羞辱那人,但此生的仇敌已死,这些年的努力和部署顿失意义,往后的目标何处?心头恨意又该何以消除?
  华老爷的瞬逝带给他极大冲攀,完全跃出他原定的计画,为何不再多等两年?为什么?为什么?他恨声问苍天,天亦无语。
  「为什么跟着我?」忍耐已到临界点,这个女孩还要来撩拨吗?
  静眉急煞住脚,宁定方寸,温柔地对住他,叹了一声。
  「骆斌……我不跟着你,又要跟着谁呢?你忘了这也是我回房必经之路吗?你住榕树的那一边,我住在榕树的这一边,当然要跟着你了。」
  他被她堵得无话可说,心思震荡,才由急躁中慢慢恢复冷静,脸色仍未回温。
  静眉不知他心中辗转,眼眉微微低垂,略带羞涩和轻愁地凝着他的胸前。
  她呵,亦有满腹心事欲与一个男子分享,但不能说明、无法倾诉,一切尚不是时候,她还得打一场仗,与一个心怀仇怨的男子,为爹爹、为华家、为自己,更为着他,这场周旋她定要胜出。
  她的靠近令骆斌不适,身躯绷紧,心悸难平。他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她却无辜自在地更近一步。
  「骆斌,我不摺纸莲花,也不再烧莲灯给那对母子了。」忽地提及这个话题,她声音幽幽荡荡,如梦似幻,钻入他心底。
  骆斌浑身一头,神情不定,忍不住问:「为什么?」
  「爹爹在棉田昏厥的那日,后来他醒来了,和我谈了许多事,包括十数年前那女子为何会带着孩子来寻死,整个的前因后果,他都说给我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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