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花与仇郎 第八章

  东郊棉田一望无际,这时节正值收成,许多受雇的采棉工人散布在一行行及人腰高的棉田里。听闻二骑奔近,几名大叔大婶由田中打直身子张望。
  「是煜少爷和骆总管呀!」
  「咦、煜少爷抱着谁?」这大叔眯眼瞧清,呵呵笑着,「是大小姐啦。」
  消息传出,众人更是引领翘首,传言纷纷。
  「他们俩一个俊一个雅,登对极了,就不知华老爷何时请吃喜酒?」
  「呵呵呵……急啥?反正跑不掉!」
  马匹经过棉田边,展煜和骆斌皆放慢速度,和相熟的几名工人点头招呼,未多赘言,已朝棉厂和纺织厂的方向而去。
  这些大叔大婶虽没当着他们的面说些什么,但投射在展煜和静眉身上的眼神,当中的企盼、了然和暧昧,已明确地道出心中想法。
  骆斌双手紧接缰绳,粗糙的绳纹捺入掌心,他尚不知,目中那层漠然假象早已消散到天云外去,视线再度变得灼热如刺,烧向前头共骑的一对。
  「骆总管,您、您不下马吗?」棉厂前,打杂的小厮帮忙扯住马辔,仰着头怪异地瞧着。
  「骆总管,怎么有点魂不守舍?你还好吧?」展煜已将静眉抱下,来到他面前,和那小厮一般,同样怪异地盯住他。
  「没事。」他注意力连忙由静眉脸上撤回,竟觉狼狈,明明,他厌恶极那对澄清的眸子,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沉浸?
  恼羞成怒,他一脸寒霜,翻身下马时,动作特别粗鲁。
  展煜淡淡挑眉却未多问,只微笑道:「静妹,骆总管可否先借为兄?我得去向义父转述此趟出关中所得的要项,骆总管若方便,能否一同前来?义父和我都需要你的意见。」
  难以自持地,骆斌忍不住又望向盈盈而立的男装姑娘。
  闻言,静眉轻声回道:「事有轻重缓急。公事要紧,你们别在意我。骆斌……」她唤着他,唇边自然含笑,「我先四处逛逛,你和爹、还有煜哥慢慢谈。我会等你的。」
  也不知哪句话、哪个词儿,还是她脸上的神态?骆斌自己也不明白,上一刻还怒火难平,撑得胸膛几欲爆破,这会儿竟奇妙地烟消云散。
  这般反反覆覆,脾性不定,他到底怎么了?
  行走或坐,男装果然有其方便之处,静眉正慢慢适应。
  来棉田、纺织厂这儿已过了一个多时辰,她适才在外头田埂上和几位大叔大婶说话,又下田里待了会儿。四年来,骆斌教授她的知识与这棉田环环相扣、相互印证,她手握一朵盛开的白棉,唇角荡开美好的弧度。
  「今年的棉种很不错,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一名矮胖的大婶笑着挥挥手,「卖个好价钱,给姑娘添嫁奁。」
  几名工人全呵呵地笑了开来。
  静眉微怔,跟着双颠嫣红,少女情怀,她当然也有醉人又羞人的想望。
  幸而那些大叔大婶埋首工作,没再继续调侃她。
  天气温暖,连风都如此温柔。她由棉田转回,绕进棉厂里染布匹的场子,里边十分宽广,分切出七、八个方形浅他,池中水五颜六色,红橙黄绿蓝靛紫,都是染布用的色料。
  「大小姐!?」染布场的胡管事是个老师傅了,为华家工作大半辈子,他正立在浅池边,持着长竿挑布,眼角瞥见一个少年,定眼瞧清,竟是华家静眉小姐。
  「胡师傅。」静眉微笑颔首,走了过去。
  「怎么——」胡管事瞠目结舌,还以为自己眼花,再次确认眼前是静眉,不是笑眉。「大小姐怎么——」目光将静眉从头到脚巡上一遍。
  「我等骆总管,他说要教我染布。」垂首瞧着自己的装扮,她轻快道:「着男装较为俐落,行动也方便许多呀。」
  「这倒是。」胡管事点了点头,接着道:「咱们这位大总管啊,实在了不起,内事外务应对得宜,处理得井井有条,对棉纺织的制作手法更是了如指掌,懂得的东西还真不少。」
  「是的。」她淡然回应,早习惯众人对骆斌的称赞。这些年,不只煜哥的名声响遍关中一带,连骆斌亦是,外头的人都知晓,华家有位年轻本事的大总管,手段高超、思维冷静。
  「呵呵……没记错的话,骆络管也二十三、四岁啦,不知他心里有没有中意的姑娘?若没有,我倒可以替他介绍介绍,你可不知,城里好几位媒婆都把眼光锁在他身上了,听说意属他的姑娘家可不少,呵呵呵……」他搅动地中正在吸取色料的布,闲话家常。
  「胡师傅,让我试试可好?这他褐色染料是用桑树皮熬煮出来的吗?」
  胡管事稍稍一顿,很快便回过神来,笑了笑,将手中长竿交给静眉。
  「是桑树皮没错,不过还添了点槐树花蕾,所以颜色褐中偏黄。」他教着静眉如何搅竿翻布,忍不住绕回原来话题,「大小姐很常和骆总管在一块,平时有没有听过他提起哪家的姑娘?他这年岁,应该有中意的人才是吧?」
  长竽不小心教布匹的一角捆住,静眉咬着唇推动,不知怎地一阵心烦,一会儿抽回竿子,才发觉眉心绷得好紧。
  静眉,这是为何?心底幽幽叹息,她眨了眨眼,放松神情。
  「我不是……不太清楚他、他喜欢哪家姑娘,胡师傅若想知道,可能得亲自问骆总管本人了。」
  「问我什么?」说曹操,曹操到。
  骆斌不知何时踏入染布场,话音响起时,人已来到他们身后。
  没预料他会如鬼魅般出现,所及话题又牵涉到男女姻缘,教他听见岂不羞煞人?静眉心一慌,手中长竿竟然脱手,她反射性要去捉握,竿子朝池中倒去,自然而然,她上身跟着往前倾,双手胡乱挥动——
  「大小姐!」胡师傅大喊,一旁工作的人更是惊呼连连。
  骆斌箭步上前,双手伸出欲托住她的腰,这千钧一发之际,脑中竟浮出适才于华府门口,展煜以手掌合抱她腰肢的画面,他直觉气闷抑郁、难受至极。
  他这一停顿,双手僵在半途,接着「咚咚」两响,长竿落入浅池里头,跟着,静眉也跌了进去。
  【第四章】
  他呀,待她竟是这般狠心肠!?
  就这么眼睁睁、无动于衷地,瞧着她跌落。
  扑坐于一池褐染中,望住他伸在半途的一双手,静眉在错愕之外,感觉方寸教谁持着大槌狠狠地捶击,震得神智发麻、不明就里——
  遇危急时,拉地一把、不让她落入窘境,这些事在他心里头,竟那么地难以抉择?还需思量再三吗?
  霎时,记忆如潮水涌来,她与他相识的那一年、那一天、那一个栗栗危惧的月夜,他眸中陡现的狠厉成为她心底的阴霾。
  这些年,她曾尝试着寻找原因,而日子在平顺中度过,在成长与收获中流逝,让自己以为那样嗜血的、仇恨的、晦恶的目火,仅是恶梦中的片段,她和他亦师亦友,不再是单纯的主仆关系。
  是自己会错意吗?
  棉厂后院,静眉在平时供工人午后小憩的房中脱下湿衣,换上一套旧衣裤,是胡师傅帮她找来的,听说是之前在厂里打杂的小厮留下的,她凑合着穿上,总比那些已染成褐黄、又湿又黏的衣服好。
  换好衣服,她用块方布随意包住长发,一手推开房门,就见骆斌立在外头,举起手正欲叩门。两人眼神短兵相交,各自一怔。
  「你、你没事吧?」他僵硬地问,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扫过,神色略绶,接着喃喃自言,「没事……就好。」
  静眉一语不发,撇开头,跨出门槛迳自从他面前走过,当他隐形一般。
  她的落池引起不小的骚动,身上虽没受伤,心里却难过得紧。
  「大小姐?」他不能控制自己的步伐,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静眉不搭理,做着消极的抗拒,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外头小天井。
  这天井日照充足,搭起的三层木架子上正晾着一些茜草、苏芳、五倍子、冬青叶等,都是作染料的用材,当然,也少不了染在她身上、衣上、发上的桑树皮和槐树花蕾。
  今天本该有趣而欢愉,哪里知道演变至斯?希望消息不会传到爹爹和煜哥耳里才好,怕是要大惊小怪地为她担忧。静眉心想。
  绕过木架子,她来到天井中央的水井旁,弯身从井里汲水,才丢下木桶,一双男性的大掌已握住井绳,主动将事情接手。
  她唇一咬,也不同他争抢,直接坐在井边的大石上,把包布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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