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太犯规 第二十一章

  「我、我没多想,我只是……只是……」梅小法被他的目光盯得心一阵发烫战栗,不禁结巴了起来。
  「卿卿,孤会一直待你好的。」他的额轻抵在她的额上,吐气温暖,荡人心神。「孤答允你,此生你都是孤的后,任什么人都夺不了你的位置去。」
  能受帝王一诺,远胜千金万金,她理应感动、心满知足的,可为何……就算此时此刻蜷在他怀里,被他的体温紧紧围绕着,听着他的爱宠之言,她却还是觉得心底深处有说不出的清冷孤单?
  待元拓沉沉睡去后,偎在他身畔的梅小法静静凝视着他熟睡的容颜,在半昏半明的拧灯影下,一切恍恍惚惚,如梦似幻,似真似假。
  她温柔的眼神透着深深的怅然,不自觉喃喃念起幼时曾听过的,陈国才子徐陵的阙诗!
  「倾城得意已无俦,洞房连阁未消愁。宫中本造惊鸯殿,为谁新起凤凰楼……」
  【第八章】
  卓女红妆期此夜,胡姬沽酒谁论价。
  风流荀令好儿郎,偏能傅粉复熏香。
  绣帷罗帏隐灯烛,一夜千年犹不足……
  陈、徐陵《乌栖曲一》
  也不知是否那日元拓察觉到了什么,自那夜后,连续一个月他都寝在梅小法的椒房殿中,并未再召寝过后苑旁人。
  姚这些侍女无不替梅小法感到高兴,纷纷说是君上心疼娘娘,这才专宠于娘娘,可唯有梅小法自知,君王的爱是最虚无飘渺最不可靠的东西,今夜新娘轮谁做,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他说,妒乃大忌。
  所以她会努力学着不去嫉妒,不去在意,把自己摆正在「魏后」的位置上,为他当好这个后,守好这个宫,尽到皇后大妇的本分。
  在此同时,她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大魏律」的修订上,几乎是废寝忘食,每每元拓夜里都到了椒房殿,还见她在偏殿和女官们秉烛奋战,几要他命侍女去「抓人」,才能把她拉回房里,回到他怀中。
  元拓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却始终摸不清也猜不透究竟是发生什么事。
  这天黄昏,他接见群臣结束后,习惯性要往椒房殿的方向走,身后的秀急急忙忙对一侍人使了眼色,示意赶紧到椒房殿向娘娘通知一声,免得又让君上扑了个空。
  元拓眼角余光瞥见了他们的小动作,却也没有阻止,俊顔沉静,却掩不住一丝忐忑期待的傲娇。
  唉,被梓童连连冷落数日的滋味真不好受,他为此夜夜都加重了对她的搓揉以示「惩罚」,可就算将她里里外外折腾得娇泣颤抖难抑,在他身下小死过一回又一回,待隔日天一亮,怀里原本被调教得娇艳柔弱的小人儿睁开眼后,就算是浑身无力、腿儿发虚发软,也硬是要自他怀里挣脱开来,恭恭敬敬地对他行了大礼,然后扔下犹「性」致勃勃的他,自顾去梳洗、接见妃嫔和外命妇了。
  被冷落在凤榻上的元拓只能对着自己下身的一柱擎天懊恼苦笑,还得晨起去冲凉水澡,方能压抑消火。
  「秀,」他脚步倏然停住,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你说,娘娘最近是不是在同孤赌气?」
  秀一抖,忙向霸下和睚訾投去求救的目光,得来的却是霸下假装看天空,睚皆刻意检查脚下的回应。
  这两个没义气的,比他这净了身的侍人还不像个男人。
  秀吞了口口水,对上君上沉思深究的阵光,呐呐道:「娘娘蕙质兰心,非奴下可妄自揣度得,还请君上见谅。」
  「你身为后苑内监统领,孤就不信椒房殿中有何风吹草动,你会半点不知?」元拓眸底闪过一丝精光,脸上似笑非笑。
  「或是,想让孤叫副统领取代了你来?」
  「奴下不敢,奴下有罪……」秀脸都苦了,只能硬着头皮道:「近日,奴下是曾自姚等侍女口中得知,娘娘好似……心绪不大好,吃得也少了。」
  他闻言心一揪,面色变了,疾声问道:「娘娘身有不适,为何没人来回报孤?御医呢?御医怎么说?」
  「……娘娘不让请御医,只说是苦夏,无甚大事。」秀冷汗直流。
  「都要近秋了,还苦什么夏?」元拓神色阴郁得骇人,浓眉紧蹙成结。「伺候娘娘的都是一群死人不是?娘娘为了什么心思不畅,食不下咽,难道就没半个人知晓?孤还养你们有什么用?」
  ……君上,您夜夜跟娘娘同榻抵足共眠都不知道了,奴下们怎么会知道呢?
  这句大实话秀可不敢说,万一惹得君上当真火了,掉脑袋还是简单的,怕就怕这下没子孙根可切,就不知要换切哪个部位了。
  见自秀为首的侍人侍女们全跪下了,霸下和睚皆则是心惊胆战地低头垂手恭立,却无人给他个满意的回答,元拓满心闷堵,怒不可遏,面色阴沉危险至极。就在气氛僵凝,无人敢稍稍喘息的当儿,一个娇甜的女声惊喜响起——
  「君上?」
  秀和霸下、睚眢长长憋着的那口气瞬间吁了出来,三人默契十足地交换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挡灾的来了。
  ……黑锅来了。
  ……楣人来了。
  但见娇媚清丽的丽嫔一身雪白如仙子的装扮,莲步款款,笑容腼腆羞涩,随行的侍女们捧着食盒,端着金盘酒樽,一见就知是为何而来。
  元拓神情平静,阴晴不辨地伫立在原地,负手在身后,一派傲然贵气无双,令人心折不已。
  武功已入巅峰造极之境的霸下和睚皆却生生打了个冷颤,在自家君上身上感觉到了森森杀气,两人下意识后退了一大步。
  「丽嫔有事?」元拓淡淡地问。
  「君上,妾想着君上近日国事操劳,无暇回内苑歇息,实在辛苦,妾便亲手备了些滋补的汤水,还有家传酿的参酒,来帮君上补补身子。」丽嫔娇羞地笑道,满眼都是深情缱绻。
  「丽嫔有心了。」他鼻端尽是丽嫔靠近身来的浓浓花香味,不禁蹙了蹙眉,这是在身上蒸了多少花露才能有这么重的味儿?他微厌道:「孤的龙体自有娘娘照拂,你身为妃嫔,本就该尽心侍奉皇后,既会做补汤药酒,怎么不先孝敬娘娘?你眼里可还有娘娘的存在?」
  丽嫔一惊,面上立时泫然欲泣起来,楚楚可怜道:「是、是妾错了,可……可容妾说句大不敬的话,妾自从进了宫,成了君上的人,心里就唯有君上一人而已,娘娘虽是后,在妾眼里也宛若尘埃不足言之,妾也知道这样不应该,可君上您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大英雄,妾恋君慕君已是不能自拔,就算君上您恼了妾,妾也管不住自己这颗痴心呀!」
  面对着一个如花似玉,嫋嫋婷婷得像风吹会倒,又是全心全意恋慕自己的美人儿,普天下恐怕再无男人能抵挡得了这份似水柔情,也无人舍得苛责于她,若换作是往日的元拓,虽然早见惯女子这些花花手段,兴致好的话同她玩玩也无妨,可不知怎的,他此刻却觉得说不出的厌恶难当——无论是这含羞带怯的泪涟涟模样,还是娇花软语、花香袭人的姿态,都深深透着矫揉造作的假。
  他眉心蹙得更紧,那股厌人的花香扰得心更烦闷不喜,脑中不期然跃现的是另一张清秀可人的严肃小脸……平常时,言之有物,心怀天下;床榻上,娇喘微微,柔若无骨;回眸时眉目舒展,笑意嫣然;垂首时粉颈赛雪,动人心神……
  只要一见她,无论是喜是嗔,是温雅从容,甚至是板起小脸来振振有词地训着他,他的心总不自觉地荡漾着阵阵的软,好似只要她在他跟前,他便浑身骨畅神舒,怎样都好了。
  元拓隐约省悟出,原来最近的种种异常,究竟是哪儿不对了——
  卿卿,梅小法,是同他疏远了。
  纵然人在他怀中,在他身下,就算在最极致癫狂欢爱中,她的眸中始终保持着一丝清明之色,连被他逼到受不住时,她也只会将脸紧紧埋在枕中,就是不愿在他狂热的凝阵下达到高潮,绽放出最娇靡醉人的媚态来。
  他胸口闷闷的,胃底莫名翻绞起一股浓浓的酸苦涩意,心更是直直往下沉。
  孤做错了什么?小法竟要同孤疏远?
  「君上?」丽嫔那副弱不禁风低泣楚楚的模样就快要保持不住了,蹲久了的腰腿也颤颤摇晃了起来。
  元拓猛然回过神,阵光冷意更深。「连皇后在你眼里都是不足言之的尘埃?丽嫔,你是不是近日因着孤宠幸了你一次,便以为可以视皇后于无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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