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爷 第十九章

  直到石林中响起脚步声,她浑身一颤,他将她抱得更紧。
  赶紧从他怀中蹭出脸,扬睫去看,来者是友非敌,且是她好长一段时候没见着的人,孟威娃。
  威娃两手叉腰,环顾周遭惨烈,大声叹道:「大哥,你也留三、五个让我小试身手啊!咱日赶、夜赶,日夜兼程地赶,把宋三他们几个远远甩在后头,好不容易赶到了,你把整个场子全端了,有没有这麽狠啊?」阵线与霍清若对上,她腼腆咧嘴,挥挥手。「嫂子,好久不见啊。」
  霍清若吸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扬唇。
  孟冶将妻子的脑袋瓜按回胸前,冲着义妹冷声道:「我留了 一个给你。」
  「谁?谁?在哪儿?!」孟威娃一脸磨刀霍霍。
  「卢家姑娘。」漠然道。
  「什麽?!那……那明明是大哥硬要抟来的!噢,还昏死过去了,难怪没听到哭声。卢家姑娘吓晕了啦!」谁造的孽,谁承担!
  当大哥的某人非常任性。「那就换你把人送回去。」
  「哪能这样啊!」孟威娃哀号。「这分明是欺负年纪小的!」卢月昭!
  霍清若脑中一凛,气息忽窒。
  是丈夫硬把人家姑娘拎来!
  姐姐……我要回去、我不想来的……我要回去……鸣鸣……我不想死在这里……他硬拖卢家姑娘追赶至此,他其实……他、他……他其实故意得很,故意得十分彻底,故意要让卢月昭亲眼看清,看清楚他如何手染鲜血、如何冷酷狠绝!
  这男人……可恶啊可恶!
  他根本是想在卢月昭眼前,重现当年在大寨晒谷的禾埕上,那一场腥风与血雨吧!
  继孟威娃之后,又来一小批黑衣人。
  霍清若暗忖,那应该就是大寨「隐棋」的一小部分人马。
  「隐棋」行事迅捷,与孟冶谈过后,化整为零匆匆便散,可怜卢月昭被拎着来,又被扛着回去,半点不由她。
  孩子睡饱饱后醒来,一张眸见到阿娘,小嘴「达达达!」发出兴奋叫声,接着还皱了眉,「呜噜呜噜……」噘嘴叫,像告状似。
  霍清若在襁褓里发现豆糕和酥饼的碎屑儿,娃儿胖颊上也沾着点点饼屑,瞧来这三天,她家男人是拿乾粮喂孩子。幸得豆糕和酥饼,娃儿凭着一 口垂涎还能舔软了吞咽,但三天都这样,当娘的岂有不心疼!
  她用石林间那口飞瀑下的水帮孩子洗洗脸、擦擦嫩颈,跟着松开襟口,坐在水畔哺育孩子。
  才分开三日吗?她怎觉得好久、好久。垂眸瞅着孩子吃奶的模样,舍不得眨眼,内心被强大的柔软掩盖,亦被绞得疼痛不已。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未加掩饰,直到男人离她很近,近到他强悍身躯迸出的热度让她肤温跟着升高,霍清若才抿抿略乾的唇瓣,低幽问:「他们……我是说大寨的人……你们怎知追来?」且短短时日便追上。
  身后的男人绕到她面前,将钢刀往地上一插,蹲下来清洗双掌。
  「「玄冥教」内哄,千余名教众死伤过半,余下势力表面上虽由左护法统整,底下其实又分流,当中的两、三股人马流窜到西路山中,在大寨附近出没。」
  「「玄冥教」之事你早已知晓?」
  此话一出,霍清若便觉自个儿问了个笨问题。大寨「隐棋」与他连系紧密,在自家地盘上,前后左右的「某邻居」出了大事,怎可能不知?稳了稳气息,她再问:「那关於我的来历、我与「玄冥教」之间的牵连……你也早都了然於心了?」
  孟冶沈默不语,只慢吞吞净手、净脸。
  无言,就是默认。
  霍清若双肩微抖,娃儿还吃着奶,她使劲拉长呼吸吐纳,轻拍娃娃忍着泪。
  「既知晓了,为何不摊开来说?你怎不问我?」他侧首看她,峻颜布着水珠,粗声道:「有什麽好问?你嫁了人……都嫁人生子了,还需要问什麽?」
  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只觉底细早被摸清,是有些难堪。
  涩然一笑,她静了会儿才道:「我必须回「玄冥教」一趟。」
  「你已经嫁人了!」孟冶脸色一沈,双目厉瞪。
  「我是嫁人了,那又如何?」她不知他欲强调什麽。
  他忽地站起,十指握拳,发现没东西让他揍着泄恨,只好摊掌狠狠抹脸。
  「你嫁人,就是别人家的……不,我是说,你嫁我,就是我的!是我的人!个好好待家里,想跑哪里去?」
  霍清若先是一怔,双颊薄红,吸吸鼻子努力稳声:「那你呢?不也离家出走,一走就三天不见人影。」
  孟冶一时间吐不出话,脸上五颜六色全刷过一遍。「我是男人,自然不同。」结果仅能挤出这种不太入流的藉口。
  霍清若不服地哼了声。
  娃娃朝她眨眼,含乳小嘴忽而咧嘴笑,她左胸不禁又软得发疼。
  「我一定得回「玄冥教」一趟。」她语气软和下来,都带乞求意味了。「冥主手中握有一物,是他花了毕生心血培养而出,那东西,几可视作「玄冥教」镇教之物,若已随冥主封山毁去,自然最好,若还在教中,我必须抢在其他人之前,设法找到它!」
  接着,她将「胆」这东西的能耐简洁有力地交代过。
  「……冥主养毒的瓮室,以往只允我进出,我想回去确认,只求心安,所以,事情就是这样。所以孩子……」咬咬唇,头一甩。「孩子暂且要拜托你……」
  「孩子拜托我,那你想把我托给谁?」
  「啊?」未料及他会这麽问。她愣住,看着霞红转黯中的那道高大身影、那张明晦难辨的面庞,他的眼是闪亮的,却带浓浓嘲弄。
  孟冶双臂盘胸,笑声透狠:「将我托给卢家姑娘吗?现如今,你以为人家肯吗?」直到娃儿吃饱了,小脑袋瓜摩挲着,霍清若才回过神。
  她拍抚孩子,涩声道:「你那样做,把月昭姑娘硬拉到这里,逼她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实在……真的……做得……太过分。」
  孟冶深觉自己极有可能会被妻子活活气死!
  当日觉察不对劲赶回,竹篱笆家屋里里外外不见熟悉身影,他急到快发疯,黑发几要见白,勉强让他稳住心神的是,家中并无打斗痕迹,妻子晒药的圆筛都还一层层整齐置在架上,他立即想到磨房里那个小地窖。
  他曾跟妻子交代过,遇危急时,若他不在家中,就躲进地窖待援。
  他确实在地窖内找到孩子,还有孙家小姐弟,但听了孙红所说,稍稳的心又乱得不成样。
  她竟把孩子丢给旁人照看,孤身赴险!
  好,这……这就算了,最恨的是他追过去时,仅在林子外围找到卢月昭,她与其他几个姑娘和小少年正踉跄奔逃。他一把攫住她,花了番力气才从心神大乱的卢家姑娘口中问出事情经过,直到最后的最后,她骤然记起何事,急急往袖中掏物,递到他手中。
  妻子的红石钗子!
  红石中心已空!
  他紧握着,喉咙像被无形巨手狠狠掐住,几不能呼吸。
  他听卢家姑娘呢喃自语般道:「姐姐说……还说……要我照顾你……」
  就为这一句话,他不是胸中窒闷,而是整个人内爆了,火上还有火,大火烧成火海,他浑身气血尽成火流。
  把孩子抛了,连他也弃了 ,他带着儿子追星赶月扑来,她竟还说他……做得太过分?!
  说到底,谁才真过分?!
  「我哪里做错?我只是带卢家那姑娘见见世面,岂知她扶不起。我的事她一向在意不是吗?既然在意,那就在意得更彻底些,我敞开心胸迎她进入,毫不保留了,她这样禁不住,莫非还是我错?」
  喘。喘喘喘。胸膛急遽鼓伏,他怒到眼白泛红丝,嘴角却险恶扬笑:「当年大寨遭围,晒谷的禾埕上最后收了 一百八十二具屍身,当时杀得过火,气海穴大破,阴错阳差冲破奇经八脉,但行气太过霸道,险些走火入魔才落下病根,今日石林里这一场,算算不过五、六十条人命,场面小了不是?卢家姑娘以为我正义当道,杀该杀之人,她要怜我、心疼我,好啊,我让她怜、让她心疼,可你说,她怎就哭哭啼啼看都不敢看?怎就昏了?怎不来问我受没受伤,怎……」
  「你受伤了?!」霍清若倏地白了脸,从石座上立起。
  乱怒乱飙的男人徒然一怔,鼻翼歙张。
  几次粗嗄吐纳后才很勉为其难地摇摇头,他峻脸微赭,一双大耳都已见红,却是一脸不甘。
  她也几要被丈夫吓昏。
  确认无事,沈沈吐出一 口气,霍清若抱着孩子再次跌回大石上。「……原来,你体内那股偏邪却强大的气,是因当年冲关太过蛮霸。」奇论地开通周身经脉,却也日积月累形成沈痫,一体之两面,也不知是好是坏。
  孟冶静望她沈思模样,左胸一抽一抽,酸软不成样,但,到底还是不甘心。
  他尚未飙够,遂重整旗鼓扬声又道:「你……你倒好,把孩子丢给我,再把我推给别家姑娘。要我乖乖认了?三个字,不、可、能!你上哪儿,我拖着孩子跟到哪儿!」
  「你发什麽疯?!」霍清若也气红双阵。
  「我就发疯!」
  「你、你……」她真不知向来严肃沈稳的人,一旦发起疯,竟如此脱序!
  孟冶豁出去了。「总之你在哪儿,我和孩子就在哪儿,你要上「玄冥教」找死,我带孩子跟你一块儿寻死!谁也没欠着谁,一家子混在一块儿,乾净俐落!」
  「你胡说什麽?!胡说什麽!」什麽死不死的!明晓得他故意激她,还是踏进陷阱里,一想到他和孩子真出了事,光是想而已,向来引以为傲的强壮心魂便要受不住。
  突然间就哭起来。
  不是默默坠泪的哭法,是呜呜哭出声来,且越哭越痛,一发不可收拾。
  「哭什麽?」孟冶粗粗鲁鲁低问,紧张靠过来,长臂张了张,最终抵不过念想和胸中发疼,一把抱住她和孩子。「我骂你了吗?都还没正经开骂,你就哭,你这样……根本胜之不武!」
  「呜……」不管,哭得更使劲。
  简直惨败。孟冶咬牙。「别哭了。」大掌来回挲抚妻子背心。
  「……」
  「你说什麽?」听不清楚。
  「人家……痛啦……」
  痛?!
  「哪里?!」孟冶大掌握住妻子巧肩,蓦地推开一小段距离,两眼上上下下往她脸上、身上直打量。孩子赖在她怀里,碍眼,他将大红花布所裹的襁褓抢将过来,继续盯着她瞧。
  霍清若轻扣前襟,哭到最后有些借题发挥,模糊道:「胸……胸乳啦……好痛,娃娃吃过了,还……还是胀得好痛……」
  她这般乳涨、撑得胸腩泛疼的事,已非首回。孩子吃奶就吃那样的量,娃娃渐长后,她开始熬粥、炖菜肉,给娃儿换点新口味,但双乳汁液仍丰,胀得难受时,她怕疼不敢自个儿动手揉挤,全赖丈夫一双粗掌帮忙。
  结果是……这种痛?!
  孟冶心热、脸热、全身皆热。
  叹气。恼她恼得要命,还能拿她如何?只能自己默默、不甘心地叹气。
  将孩子放在一旁草地,他拉她入怀一同坐在地上,前胸贴着她的纤背。
  拉开妻子衣襟,他的手覆在她胀疼的一只高耸上,摸到略硬的地方,他先将其揉开,揉的时候,怀里人儿瑟缩再瑟缩,紧紧抵着他。
  她咬牙,忍痛没叫,声音还是从鼻子哼出了,细细的、颤抖着,有些破碎……孟冶心也跟着瑟缩,但手劲依旧,以同一个方向,缓缓将揉开的乳汁推向蕊尖。
  「谁让你抛夫弃子?」还要骂。
  「唔……呜……」这时机,一心无法二用,没法驳话。
  「三日没喂奶、没揉开,已硬成这般,若再拖过几日,不痛得你满地打滚!」霍清若现下就很想满地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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