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的幸福 第四章

   一如往常,韦子翔在七点半起床。
   梳洗完毕后,他边扣着衬衫边走出房间。饭厅里,隐隐约约传来女人与小孩的谈话声,他皱皱眉,踏人饭厅,突然被眼前的画面吓着。
   一大清早的,顾之洁居然在他家的饭厅!
   “早,子翔。”
   “早,爹地。”
   顾之洁与杰儿异口同声地说,说完,两人还乱三八地笑成一团。
   “你怎么会在这里?”韦子翔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俏佳人。
  她穿着一袭粉红的碎花洋装,狂野的长发箍着一个发圈,白皙的肌肤在爬进屋里的阳光照拂下,透着淡淡的粉红。看起来是如此的赏心悦目,像一颗缀着水珠的苹果,令人想咬她一口。
   “我答应杰儿要陪他吃早餐的。”顾之洁很自然地推他入座。
   “嗯,还有午餐和晚餐。”杰儿将杯子里的牛奶喝光,炫耀地说。
   “哇,杰儿真棒,都吃光了耶!”顾之洁笑着拿来一张面纸拭去杰儿嘴角的残渣,然后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因为,我想快快长大,像大树一样高。”杰儿说着从电视里学来的广告词。“嘿,这些广告有夸大嫌疑喔,人怎么可能像大树一样高嘛。”说完,他吐槽地说。
   “嘿,人因梦想而伟大嘛!”顾之洁揉揉他的鼻子。
   “你怎么过来的?”韦子翔试着不让眼前这幕温馨的画面迷惑。
   “坐计程车呀。”顾之洁将油条和豆浆放在他面前。“这是在我家巷子口买的,很好吃喔。”她可是一大早就起来排队才买到的。
   “给我一杯黑咖啡吧。”今天早上的冲击让他需要黑咖啡来提神。
   “还有,我说过我会让司机去接你,现在治安很不好,万一你被人骗去卖了,我怎么向你父母交代。”韦子翔说着,一边和脖子上的领带奋斗着。
  “绝对、绝对不可以空腹喝咖啡!”顾之洁一手插在腰间,举起手指头在韦子翔鼻子前晃呀晃,像在对小朋友说教。“还有,我又不是小孩子,那有那么容易被骗,你刚刚那句话严重污辱到我了,你必须向我道 歉。”
   “道歉?”韦子翔下巴快掉下来。杰儿恐怕都比她成熟,他怎能不担心?“道……该死!我是为你的安全着想。”韦子翔那句咒骂是针对自己 的领带,他就是弄不来这个玩意,偏偏今天必须跟日本客户接头。“尤其 你又这么漂亮。”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真的?我真的长得很漂亮?”顾之洁眼睛亮了起来。她一直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不过这句称赞由韦子翔讲出来就格外特别了。毕竟他是个大男人,说出来的话比较客观。
   “我……刚刚是这么说的吗?”韦子翔讷讷地看她,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可以作证,爹地你的确是这么说的。”杰儿说。
   该死!他的确很需要一杯咖啡。
   “你本来就很漂亮呀。”是实话,也是真话。
   “噢,真的!”顾之洁整张脸烧了起来。这女人!明明是她追问人家, 得到称赞了,又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就因为你这句话,我决定原谅你 了。”她宽宏大量地说。
   韦子翔摇摇头,继续和领带奋斗,“噢,饶了那条可怜的领带吧。”看那领带快被他扯断了,顾之洁转 过他的身子,接手剩下来的工作。
   一股属于女性的幽香袭来,那是爽身粉的味道。如果说阳光有味道 的话,韦子翔会毫不犹豫地说是爽身粉的味道,因为那正是他对顾之洁 的感觉。
   她站在他面前,呼之欲出的胸部就在他眼前,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 动,好不诱人,挑逗着他的雄性激素。他盯着她专注的神情,娇俏的鼻间 泌出细细的汗珠,韦子翔很想用唇为她拭去。
   老天!他是不是欲求不满呀?昨晚还决定像个君子不染指她,怎么今早脑子里尽想着剥开她衣服的念头? 顾之洁打好领带,顺便帮他拉好衣领,然后退后一步看他,摇摇头。
   “等我一下!”说着,她跑进房间,在韦子翔一头雾水时又回到他面前,手里拿着梳子,很自然地帮他梳埋头发。还好,韦子翔不是那些喜欢抹发 油的男人。顾之洁满意地又退后一步欣赏她的完美杰作。“嗯,好看极了。”她回头看看杰儿。“嗯?”
   “嗯,正点!”杰儿报以微笑。
  该死!她打哪来这么巧的手,三两下就把那条领带整治得服服贴贴,还整理他的外表,似乎很熟练于此道。不知不觉地,韦子翔的眉头越皱越深,他无法忍受她替其他男人打领带。
   “你常常帮人打领带、梳头发吗?”他沉着声音质问,像个吃醋的丈夫。
   而那个傻女人并未察觉他的怒气,还天真地直点头。“是呀!”
   “谁?”韦子翔声音一沉。
   “我爸爸嘛!”顾之洁呵呵笑。“嘿,你别瞧我爸大老粗的模样,其实,他很爱漂亮的。”说起父母那对活宝,她的眼里满是爱意。
   原来是伯父呀!不过,她帮哪一个男人打领带关他什么事呀!韦子翔又生起自己的气。
   不过,顾之洁的话对他很受用,早餐一向只喝咖啡加财经报纸的他,居然在不知不觉间把顾之洁摆在他前头的早餐一扫而光。
   “我去上班了。”
   顾之洁和杰儿站在门口,对韦子翔说:“请小心开车。”
   “爹地,再见。”
   韦子翔先是一愣,似乎不习惯有人送他上班。他甩甩头走进电梯,在电梯合上前,他看到他们站在一起的画面,突然想起电视上的一句广告词: We are family。
   令 仑 伞
   顾之洁在厨房忙着,她盯着食谱上的内容——
   “两汤匙的糖……汤匙?是大汤匙还是小汤匙?一杯半的水……杯子有大有小,究竟以哪个为准呀?哇!这食谱比数学还难耶!”她苦着一张脸。
   “嘿,你到底要荼毒我们到何时呀?我一连吃了你三天的菜,也拉了三天的肚子,怎么?你是嫌我不够苗条呀!”凌凡哇啦哇啦叫。
   “人家想作饭给杰儿吃嘛!”
  顾之洁是个娇滴滴的富家女,本来就不善厨艺,那双纤纤玉指除了拿来翻动书本、让男人牵牵小手外,可不是拿来要刀弄锅的,她甚至无知到以为翻开饭锅就有饭吃,菜放到锅子里翻弄几下就可以;根本不知道煮饭得加水、炒菜得先放沙拉油。
  不过,为了让杰儿有家的感觉,顾之洁决定洗手作羹汤,让杰儿享受“家”的滋味。但是——没有两下子,怎敢献丑呢?所以,她先找了凌凡、阮袭人、阿曼达当她的白老鼠作实验。
  顾之洁第一次的作菜经验以“灾难”两个字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并成为日后凌凡只要与她斗嘴时,必搬出来嘲笑她的历史伤痕。接下来的作菜经验,不是菜焦了,就是忘了放调味料,不然就是把糖误认为盐巴,没一次成功过;不是把厨房搞得像台风过境,就是把大伙弄得人仰马翻,神圣的厨房变成战场。
  好吧,既然看不来食谱,这屋子里头三个还有学名为“女人”的生物,所谓“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总有一个人可以教她如何作莱吧,虽然顾之洁一点也不指望凌凡。
   可是……嘿嘿,不好意思……全天下不会作莱的女人全聚集到这里米了,还真是应了“物以类聚”这句话呢。
  这屋子里头另三个有学名为“女人”的生物中,除了阮袭人会做沙拉和三明治等简单的DIY厨艺外,阿曼达对中国菜根本一窍不通!凌凡呢?呵呵,想都别想,那家伙根本就是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寄生虫。
   看来,顾之洁只好自己慢慢摸索了。不过,这些天下来,她的纤纤玉指已经贴满了绷带。
   “我说之洁呀,你到底是去当保母,还是烧饭婆呀?”凌凡早就看不过去了。
   韦子翔是什么东西!先塞给顾之洁一支电话,然后又让她烧饭,接下来是不是教顾之洁给他侍候到床上?不行!说什么她都要好好保护顾之洁的纯洁。
   “我看你别当什么保母了,你这么妖娇又这么美丽,我介绍你去演电视剧,包准你是第一女主角。”
   “我才不要演戏呢。”顾之洁哼了一声。“我喜欢杰儿,我不要辞掉这个工作。”
   “嘿,别告诉我你爱上韦子翔。”凌凡警戒地眯起眼。
   小保母爱上她的色狼雇主,小说里好像都这么写的。
  “爱……”脑中轰地一响。“噢!你、你……别、别……胡……说!”一听到这种暖昧的问题,顾之洁脸莫名地红了起来,说话结结巴巴。她捧起自己的脸,觉得脸好烫、好烧。“凌凡好讨厌,我、我不跟你说了!”好乱,心跳跳得乱无章法的,完蛋了、完蛋了!她一定病了。
   “有问题、有问题,快给我诚实招来……噢!”凌凡突然哀叫一声。“阿曼达,很痛耶!”该死!居然拿书敲她的头。书耶,厚厚的大英辞典耶,很痛耶。
   “郎哩吃米粉,里咧话烧!”阿曼达洋腔洋调地说着台语,差点没笑掉凌凡的大牙。
   “嘿,阿曼达,刚刚的话麻烦再讲一次。”她已经忘掉要询问顾之洁的话,缠着要阿曼达再说一次。
   “好话不说第二遍。”阿曼达转身走到客厅。
   “说嘛、说嘛,很少听你说笑话这么好笑耶……噢——喂,你又打我了,用书打头是会把人打笨的啦……”
   “你就是欠打……”
   嘻笑的声音渐远,顾之洁开始认真思考起凌凡的问题。
   她爱韦子翔吗? 噢,她真的不知道,但她却可以确定她爱杰儿、凌凡、阿曼达及袭人。但她爱韦子翔吗?其实顾之洁也不确定,这个问题太深奥了,她活了二十二年,拿了大学文凭,却仍然不解什么是爱。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并不讨厌韦子翔,甚至是有些喜欢的。虽然他看起来总是凶凶的,但她见过他笑的样子,会有那样的笑容,一定是个温柔的人。
   这么一想,顾之洁心里就平静多了。
   阮袭人走了进来。
  “一切还Ok吧?嗯,这是我跟学校其他老师要来的。”她递给顾之洁一张纸,上头写着一些简单的作菜方法。“这是蛋炒饭和蛋花汤,还有一些炒青菜的作法。她们说,第一次作菜先从简单的开始。”
   “噢,袭人,你真是我的救星!”
   顾之洁冲上来抱住她,手上的面粉屑弄得两人一脸一身。
   “噢,对不起、对不起……”两人互看了一眼,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袭人,告诉我,你要如何确定你爱上一个人?”笑毕,顾之洁问。
   “爱是一种感觉,即使粗茶淡饭也觉得津津有味;可以浓得像喝一杯烈酒,呛得泪流不止,却又迷恋不悔。”阮袭人静静地看她。
   “哇,好复杂,又是饭,又是酒!”顾之洁瞪大了眼睛。
   “还是不了解吗?”阮袭人轻轻一笑。
   顾之洁点点头。
   “那么,我问你,你是否每次看到那个人就会忍不住心跳加速?”
   顾之洁偏头想了想,然后摇头。
  她和韦子翔第一次见面时,并没有像电影理所描写的“天雷勾动地火”的血脉偾张,而且那时韦子翔正吻着另一个女人呢。她那时可是个好奇宝宝,一脑子的问题,哪有时间想其它的事情。
   现在,每天见面已经是一种习惯,更没有袭人所谓“心跳加速”的感 觉,倒是如果有一天没见到他就会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像今天。
   “那么,是否总会不经意地想到他?”阮袭人又问。
   顾之洁马上点头如捣蒜,完全不经思考。
  “对呀、对呀!我刚刚就在想,他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正吻着别的女人……”当顾之洁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时,整张脸倏地又火烫起来。“噢!我在说什么呀!”
   阮袭人笑笑地看她。“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否常常两人同处于一室间,眼睛总会跟着他跑?所有关于他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顾之洁回想与韦子翔相处的情景。
   她已经为韦子翔工作一个月了,她依然记得他们初相识的情形,及 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她知道他不爱甜食,却爱喝她泡的香片;不怎么挑食;他不喜欢穿西装,也搞不定领带,所以每天早上帮他系领带已经变成她的工作之一了。
   “嗯,”顾之洁认真地点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爱’,但是, 可以确定的是,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他。”因为说不出为什么喜欢韦 子翔,顾之洁只好加重语气的说。而且,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硬要列出 喜欢的理由实在没道理。
   “我真佩服你的勇敢,能够这么坦然承认。”阮袭人羡慕地说。
   “唉,袭人也有喜欢的人吗?”顾之洁偏着头看她。
   “我也不知道我的喜欢是否和你一样,”阮袭人玄之又玄地说。”不过,我想我是喜欢的。”
   “哦?他是什么样的人呢?”
   “呵,他是一个很爱作菜的男人喔。”
   “很爱作菜?”灵光一闪,顾之洁突然抓住阮袭人的手。“噢,袭人,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咦?”
   “让我见见这个人!”
   令 夸 令
   闹街上,顾之洁、阮袭人,还有一名戴着墨镜、身材修长、留着一头长发的男人站在超级市场门口。
   “一盒鸡蛋、火腿、通心粉、青菜、红萝卜……”顾之洁一一清点袋子中的物品。“啊——”她大叫一声。
   “怎么?”阮袭人间。
   “沙拉油!我们少买了沙拉油!”顾之洁转身就要冲进超级市场。“我去买!”
   “我去。”阮袭人抓住顾之洁。“免得你又在里头迷路了。”
   “噢,对不起。”顾之沽不好意思地低头。她实在太好奇了,居然把超级市场当百货公司逛,结果,在偌大的超市里迷路,让袭人和她的朋友在里头找了好久。
   “没关系。”阮袭人微笑。“请帮我照顾一下之洁。”她对一直沉默的男人说,只见男人点点头,阮袭人走进超市。
   “呵呵。”听到袭人要男人照顾自己,顾之洁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袭人她们老是把我当小孩子。”
   “我来提吧。”男人伸手要提顾之洁手上的购物袋。
   “喔,哦,谢谢。”顾之洁对男人微笑。
   他是个很好看的男人,五官俊雅而清爽,虽然一双眼睛藏在墨镜后令他看起来疏远了些,但顾之洁从他对阮袭人的态度,知道他一定是个温柔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在顾之沽天真的脑袋瓜子里,所有的人都是好人、都是善良的。
   “对不起,我给你还有袭人添了麻烦。”顾之洁说。
   男人仍然惜口如金地摇摇头。半晌,他才开口:“你们感情很好。”
   “啊,你是说我、袭人,还有凌凡、阿曼达吗?”
   男人沉默地点头。
   “嗯,”顾之洁甜笑地点头。“我胆小了点,凌凡凶了点,阿曼达冷了点,袭人总是像大姐一样照顾我们,虽然有时吵吵闹闹的,但我们感情真的很好哦。”
   男人又点点头,嘴角却有着不可捉摸的温柔。
   顾之洁看看他,突然问:“于先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对喔,还没介绍这位仁兄呢。哎,谁教他那么爱耍酷呢。他的名字唤于拓,是电影与舞台剧的导演,阮袭人正在为他的舞台剧彩排。
   “问吧。”他的回答还是这么简单有力。
   “嗯……那个,”顾之洁偷眼看他。“先答应我,你不会生气喔。”她的个性就是如此,很容易就和人打成一片,虽然眼前这个男人还是一副淡淡的神情。
   男人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她。
   不说话就是答应喽,顾之洁这么认为。“你——你喜欢袭人吗?”
   “喜欢。”男人还是淡淡的神情。
   咦?怎么这么快就得到答案了?真不好玩,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顾之洁以为像他这样的男人,大概会酷酷的不理她,甚至扳起脸呢。
  不好玩、不好玩!要是换她问韦子翔喜不喜欢她;韦子翔一定会一脸怪异,然后招招手叫她过去,再慎重地摸摸她的额头,然后用父亲对小孩子的口气说:“女人,你是不是病了?”可是他的神情却不是这样:邪邪的眼神,坏坏的微笑。
   噢!她会喜欢韦子翔这样的反应,她喜欢看他伤脑筋的模样,喜欢他用父亲的的口气对她说话,喜欢韦子翔偶尔露出一个邪笑,好像一切 尽在不言中。
   说与不说之间,她喜欢与他这种暧昧的流动气息,至于答案如何,一点也不重要。
   不过,打死她也不敢这么问韦子翔。女孩子嘛,总该有点矜持,这种 “喜欢”的事,当然得由男人来开口。顾之洁还是很保守的。
   不过,像于拓这样干脆的承认,顾之洁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有问题吗?”见到顾之洁愣愣的,男人反过来捉弄她,而且还对 她露出狡黠的微笑。
   “啊!你捉弄我!”顾之洁马上在他的笑容里醒过来,原来这个男人 根本不像他表面那样难以接近。“吓死我了!”她娇笑地拍拍他,就像对 待兄长般。
   而这样看似亲昵的动作,却落在对街一名男人的眼中。
   韦子翔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觉,心好像突然被针刺般,有 一种细微的疼痛从心灵深处蔓延至四肢,虽然称不上什么剧痛,但那种 感觉始终存在着,微微的,微微的发疼着……
   为什么韦子翔会出现在这里呢? 今天是星期天,顾之洁休假。韦子翔的时间好不容易空了下来,难 得在家陪陪杰儿;不过,他实在不是做父亲的料,父子俩竟然是大眼瞪 小眼的度过一整个上午。
   中午,钟点佣人休息,父子俩只好外出觅食。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看到了麦当劳就像见到了绿洲一样,马上嚷着 要下车。点了一堆所谓的垃圾食物,父子俩就占据角落一处,解决了他 们的午餐。
   速食店里人很多,绝大部分都是和杰儿一样年纪的小朋友。麦当劳 是美国人的产物,自然考虑到小朋友的需求。小朋友一吃完东西,立刻 呼朋引伴进入游戏间大玩特玩,孩子的父母就坐在门外与其他家长交 换父母经,或亦步亦趋地跟在年幼小孩身边照顾。
   杰儿或许是被那天伦之乐的画面吸引,脸上露出欣羡的神情,连蕃 茄酱滴到胸前的衣服上了还不自觉。
   “想玩就去玩吧。”韦子翔说。他不是没注意到杰儿眼中的渴盼,但 那些不是他能给的——一个母亲,或者更多的兄弟姐妹。他能给的就是 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以及他不知该怎么表现的父爱,只有如此而已。
   “Me?”杰儿像被人抓到小辫子似,一抹赧色爬上他俊美的脸上。
   “别开玩笑了,我已经大得不需要玩游戏了,那是小baby的行为。”他倔 强地说。
   “是不是小baby,先把你自己的衣服弄干净再说。”
   “oh,Come on!衣服脏了就脏了,干嘛把自己弄得像Gay一样干干净净的。”杰儿不好意思,却又欲盖弥彰地辩解。
   “什么Gay不Gay!你母亲都这么教你的吗?”见到杰儿乖戾的模样,韦子翔再一次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坚持些。看!凯莉对杰儿灌输了些什么怪观念。
  “Gay,中文的意思是‘同性恋’,讲白话一点,就是男人爱男人,女人爱女人,这些都是社会教的,跟妈咪一点关系也没有。”杰儿毕竟心向他的娘,马上为凯莉辩护起来。“还有,爹地那句‘Gay不Gay’的最好不要乱说,Youk now,这好像在问‘Are you gay’一样,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哩。”
   “Sorry我为我责怪凯莉的事抱歉,也谢谢你的亲切警告,我会小心用词的,免得哪天横尸街头。”韦子翔马上举白旗。“那么,凯莉都教了你什么?”
   “L、O、V、E。”杰儿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说。
  这正是杰儿来台湾的目的,他的任务就是要教会爹地“爱”。这是凯莉妈咪筹划已久的甜蜜复仇。这个惩罚不是什么满清十大酷刑,不过,它对爹地而言却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爱上一个女人。
   “L、O、V、E?”
   “yes,英文是love,也就是中文里最难写的‘爱’字。”杰儿有感而发地说。中文,实在是太难、太深奥了。
   “爱?”韦子翔觉得自己好像小学生让老师一个字一个字教着。
   “妈咪说,‘喜欢’就是‘爱’的开始。”
   “所以?”韦子翔有些失笑,他居然让儿子牵着鼻子走。
   “所以我会试着喜欢爹地。”
  
   “这么说,杰儿是讨厌我?”试着?这小子好大的口气!
   “不讨厌也不喜欢。”杰儿诚实地说。“爹地呢?你喜欢我吗?”
   “不讨厌也不喜欢。”韦子翔也坦诚以对,他不想对自己的孩子说 谎。本来嘛,杰儿的存在是个意外,父子俩又隔了六年才相聚,要说“喜 欢”谈何容易?尤其,韦子翔根本不知道与小孩子如何相处。“但是,我会 努力的。”
   杰儿点点头,似乎很满意韦子翔的坦诚。
   “如果爹地说喜欢,我还会觉得很恶心呢。”他吸了一口可乐,“那 么,爹地喜欢之洁吗?”他突然天外飞来一句。
   听到这一句,韦子翔差点把喝到一半的咖啡吐出来。“咳、咳……”
   他咳着咳着,眼睛往窗户外一望,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看到了顾之洁——和那名长发男人。
   见到那一幕的一秒半里,韦子翔先是愣住,然后有股冲动想出去把 顾之洁抓过来好好狂吻一阵,让她知道她是谁的人。但他慢慢冷静下来 后,却觉得之前的念头真是荒谬得可以。
   顾之洁只是他儿子的保母,如此而已。
   当然,顾之洁那样美丽的女人,不可能没有男朋友的,像这样与男 朋友亲密地逛街是很正常的事。
   但……但是,为什么他心里就是觉得很不舒服呢?好像自己的宝物被抢走似,空空的。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顾之洁,他从来就没有拥有过,又谈何失去呢? 而该死的,他最不想沾染的就是顾之洁那样纯真的女人!
   她太美好了,纯真得像一张白纸,无邪得像个天使。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想把她的翅膀摘掉,让她无法飞翔。因为,他的人生是由“报复”堆 砌而成,而他只会毁掉她的纯真。
   无情无爱,才是他的人生。
   “爹地,爹地。”杰儿在失神的韦子翔眼前挥手。
   韦子翔怔愣地回过神。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杰儿觉得韦子翔变得很奇怪,一脸如丧考妣,好像失去世上最重要的东西。“爹地,你喜欢之洁吗?”如果爹地失 去了很重要的东西,爹地方才说他会努力喜欢自己,显然的,他还称不 上是爹地最重要的东西,那么到底是淮呢?杰儿抽丝剥茧地想。
   “不讨厌也不喜欢。”韦子翔烦躁地掏出一根烟。才点燃,就有一名 服务生走来告诉他这里不可以抽烟。
   该死!外面那两个人已经快把他烦死了,想不到连麦当劳也跟他犯冲!
   ”吃完了就走吧。”韦子翔倏地起身,将餐盘拿到置物箱,随即走出 麦当劳。
   杰儿咬着吸管,纳闷地跟在韦子翔身后。刚刚才觉得爹地终于有了 “普通父亲”的样子,可以陪他吃麦当劳、可以谈谈男人间的事情,可是, 怎么一下子爹地又变回那个只重视工作的男人呢? ”上车!”等儿子一上车,韦子翔发动引擎,他的眼神却忍不住透过后照镜,看着街上那一对男女。
   如果,喜欢是“爱”的开始……
   哈!那么韦子翔宁愿从来不曾喜欢过。因为,“爱”是毁灭的开始!
   他的车子飞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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