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宫小妾 第九章

  父女两人相拥而泣,金映儿一边掩面哭泣,一边跟蔡利小声说道:「毒药我没放。不过,我夫君甚是宠爱我,你若不揭穿我骗人的秘密,日后便可靠此吃喝无虞。」
  蔡利贼眼一亮,马上一语不发地退到一旁。
  「怎么一回事?」南宫啸天走到他们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人。
  金佑宁一看这个玉般美男子,先是一愣,继而对上那对锐利如刀眼神,立刻畏缩地低头,不知所措地望向女儿。
  「这是我奶娘的夫婿,也是我义父。」金映儿缓缓起身,满脸哀戚地望着南宫啸天。「无奈造化弄人,他竟落得行乞维生下场……」
  「来人,将老先生带回府宅里,好生伺候。」南宫啸天命令道。
  洪管事连忙上前,扶起老先生。
  「多谢你照顾我义父。」金映儿取下手腕上两只金手环,递到蔡利手里。
  「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我要对南宫啸天不利,简直易如反掌……」蔡利以一种只让她听见的音量说完后,领着一票乞儿们退下。
  金映儿哪把他的威胁放在心里,她如今不费吹灰之力,便救回爹,心里一块大石头顿时放下,小脸尽是笑意,一手拉着爹、一边握着南宫啸天的手,高兴到一刻也没法子好好站着。
  「您先回府内好好休息,我带她外出办事,一会儿便回来。」南宫啸天对岳父说道。
  金佑宁见南宫啸天对他态度甚为恭敬,又见女儿与他双手交握,心里约莫有了谱。
  「莫担心我,有事便快去。」金佑宁笑着说道。
  「那就烦请管事好好安顿我义父。」金映儿对着洪管事一福身。
  「夫人,请放心。」洪管事说道。
  金映儿朝着爹一笑,这才真正放下心来,欢天喜地地跟着南宫啸天一块搭上马车。
  
  一路上,金映儿因为太开心,始终嘀嘀咕咕地直说话,说到口干舌燥时,南宫啸天便会为她递茶;谈到激动处、满脸通红时,他便会为她掀开轿帘,透进凉风。
  她偎在他怀里,享受着被疼爱的感觉,好几回都忍不住窝进他怀里,像个小娃儿一样地撒娇。
  「快点夸奖我哪,得来全不费功夫呢!」她笑呵呵地倒在他怀里。
  「你啊……」南宫啸天捏了下她鼻子,眼神尽是宠溺。「以后别再这么风风雨雨了,安心待在我身边便是。」
  「不如你跟着我行走江湖,你一定不知道外头世界多有乐趣……」
  「还记挂着要行走江湖?你心里莫非一直想离开?」南宫啸天捏住她的下颚,目光直视入她的眼里。
  「唉呀,我不过是说说玩笑话而已。」金映儿一看他神色严厉,圆脸上的笑意黯然了几分,索性把脸埋入他胸前,来个眼不见为净。
  即便是皇宫内院,只要不能让她自由来去,她便会觉得喘不过气。就算公孙姑娘不回来,她离开应当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只是,从来随兴得像风的她,怎么一想到要离开他,便心痛到想捶胸顿足呢?
  「在想什么?」他抬起她的下颚,紧迫盯人地问道。
  「在想你怎么还没告诉我,我们究竟要到哪里?」她仰头望着他光洁脸庞,闪开了话题。
  「附近一位石娘子善于三梭布新织之术,你身上穿的衣服便是此种制法。这种织法布质稠密若丝,成本却较丝绸低廉许多,我一直希望能取得这门技术好教导农民。」他抚着她发丝,淡淡说道。
  「你不是靠贩卖米粮为生吗?」轻薄两下他光滑明亮的肌肤后,却又爱不释手地留连着不放。
  入手润滑,哪是个男人皮肤?!
  南宫啸天弹了下她额头,抓住她顽皮的手,却不阻挡她迷恋眼神。
  「我现在虽是粮商,但之前旱则资舟,水则资车的预测经验,让我知道未雨绸缪的重要性。我下头养了些农民,若是真有乾旱来临,我也希望他们还能有其他技能,毕竟能多挣些收入、过好日子总是好事。是故,才想请那石影娘子释出这门织术。」
  金映儿坐正,一脸佩服地看着他。「要是天下商人都同你一样好心肠,百姓便不致穷困到无立足之地了。我听春花、秋月说,你还替府里想读书的孩子们付学费。」
  「识了字才能翻身,这是我的切身经验。不如,我改天也请个师傅回来教你读书吧。」南宫啸天望着她淘气小脸,突然低笑起来。「你这丫头若再翻身,就爬到我头上来了。」
  「我哪敢那么嚣张,你可是我心目中视如天的夫君啊……」她嘴里巴结,身子却跳到他腿上,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啊——停车!」
  金映儿的目光突然定在车窗外。
  「怎么,又认得另一个义父了?」他戏谑地说道。
  她朝他吐吐舌头,半边身子都探上车窗。「这些高粱长得挺怪。」
  「茎高穗厚,何怪之有?」他挑眉问道。
  马车一停,金映儿马上跳下车,跑到高粱田里伸手抓了几穗在手心里打量。
  「色泽不对,穗尖亦不甚饱满,是虚胖呢!」她嘟着嘴,又跳到前面抓了几株高粱。
  「这又是打哪儿学来的?」
  「一名老农教我的,我人缘好呗。」金映儿朝他眨眨眼,剥开外壳。「啊哈……果然有问题!」
  金映儿把高梁穗递到南宫啸天面前,但见高梁穗里头数只小虫。随后,她又在旁边折了几根,亦都是同样状况。
  「农民这回可苦了,以为高粱要大丰收了,没想到遇到你们这些恶虫来捣蛋。」金映儿对着高粱害虫嘀嘀咕咕道。
  「你马上要洪管事让人私底下到各处高粱田去视察,看看是否皆有虫。若是,便让他大肆收购其他粮行的高粱积粮,一个时辰后再回来接我们。」南宫啸天转身跟车夫交代完,顺道取下她的包袱。
  马车喀啦喀啦地往前行进,金映儿则浑然不觉地继续低头和那几条虫大眼瞪小眼。
  「你帮我赚进大笔银子了。」南宫啸天把她身子往后一拉,下颚亲昵地顶在她的发窝处。
  「什么意思?银子在哪儿?」她双眼一亮,左右张望着。
  「所有人都以为今年高粱会大丰收,因此粮行谷仓里的去年高粱存粮都是以贱价出售。我们如今发现高粱有虫,一旬后营收必然不若预期,便该马上以低价收购旧高粱,来日才能以高价卖出。」南宫啸天美眸清扬地望着她。
  金映儿愈听眼睛瞪得更大,忍不住重重拍拍他肩膀,一脸钦佩地说道:「乖不咙咚,难怪你会被称为『南宫半城』。我只知道高粱有虫,你却已经开始动赚钱脑筋了。」
  「我这半城便是你的半城。」他大掌抚着她的脸面说道。
  金映儿笑容僵在唇边,因为连她都不知道她可以在这个地方停留多久。
  南宫啸天黑眸沉沉地锁着她,见她别过眼,他长指箝住她的下颚,不许她移开眼。
  她答应过他,只要帮她找回了她爹,便要留在他身边的。既是如此,此时为何又不愿意接受他的一切?
  莫非她骗他?她其实一直没有要留下来的念头。一阵惊慌挤压着他胸口,他的大掌扣住她的腰。
  「我要打赏。」金映儿抢在他开口质问前,对着他咧嘴一笑。
  「要我赏你什么?」
  「赏你啊!」她笑着攀住他的颈子,亲亲昵昵地像是要钻入他心里一般。
  南宫啸天心里的忐忑,此时才稍微宽下心来。
  「把我赏给你,你想如何?」
  「就让阿福驾车,载着你同我天下四处遨游……唉呀,阿福何时驾车离开了呢?」她惊呼出声,往前跑了几步找人,却被他搂住腰。
  「我让阿福去办点事,我要带你去的地方就在前方。」他指向前方一间位于山丘上的泥土砖屋。「我们走走吧。」
  「也好,还不曾跟你一起走过路呢!」金映儿笑嘻嘻地挽着他的臂膀,哼着无字小曲,一副天下太平模样。
  南宫啸天望着她圆脸上的雀跃笑容,也就不再多追问了。他虽不在府内,不过府里护卫总还是能守住人,不让她离开吧。
  「下午回到府内后,我要先离开城里办些事,三日后会回来。」南宫啸天抚着她的头说道。
  「要去处理高粱的事?」
  「没错,还有一些合约之事。不过,我会早去早回。」
  金映儿抬眸望向他,脑袋里已经有了想法。他不在府里,爹又已在身边,这三日应当会是她离开的最好时机。
  可是,一定得这么快吗?
  金映儿一忖及此,一颗心突然掉入万丈深渊,鼻尖亦是一酸,逼得她为了掩饰心头异样,连忙拉着南宫啸天一路狂跑而上山丘。
  只不过,她才气喘吁吁地登上那座泥砖屋前,便瞧见一名男子手拿犁头,对着他们凶恶地挥舞着。
  男子一对剑眉,气宇出众,阒黑眸子炯亮如星地瞪着人。
  「我说过你们就算来一百次,我也不会教你们织术的,滚!」男子薄唇一抿,粗声咆哮着。
  金映儿一看到这名男子,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你你你……你是石姊姊的无名氏夫婿!石姊姊呢?」她指着男子的脸大叫出声,圆脸兴奋地左右张望着。
  「她不在!」男子双臂交握在胸前,一脸不满地瞪着她。
  「你们认识?」南宫啸天惊讶地说道,却将金映儿拉在身侧。
  这男子一脸敌意,难保他手里的犁头不会挥到她的身上。
  「我们初次见面时,我不是被客栈掌柜扔到鬼屋吗?」金映儿拉着南宫啸天的手臂,整个人蹦蹦乱跳,嘴里叨叨絮絮地说道:「那时候,石姊姊和我住在同一间客栈,我们是因为同救了一个跌到河里的老婆子而相识的。石姊姊待我很好,我们一天到晚有说不完的话……」
  「都是你在说话。」男子打断她的话,翻了个白眼。「倒了八辈子楣,居然又遇到你这只缠人鬼。」
  「说话放尊重些。」南宫啸天哪能容忍金映儿受到一丁点委屈,玉容一沈,严声说道。
  「不放尊重些,你能怎样!」男子不客气地说道。
  「对付无赖就交给我。」金映儿捏了下南宫啸天的手,朝男子扮了个鬼脸。「我待会儿就告诉石姊姊,说你对我夫婿说话不客气!」
  「只会在背后捅人,你羞不羞人啊?」
  「哈哈,恼羞成怒,怕石姊姊不理你了吗?」金映儿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说完又转头看南宫啸天。「啊……你说懂得三梭布的石娘子,不会就是石影姊姊吧?」
  「正是。」南宫啸天从她发间取下一片树叶,被她笑盈盈的圆眸传染了笑意——她啊,还真是个圆脸小福星哪。「你跟石娘子商量一下,若能将此种技术卖予我,便能让更多农夫受惠。」
  「滚回去!我家那口子陪我都来不及了,哪有空管到别人……」更何况还是个男子。
  「谁在外头?」门内传来一声询问。
  「你们快滚!」男子听见妻子从后门进来的声音,马上挡在门口,一副不想她与「外人」多谈姿态。
  「石姊姊!我是映儿啊!」金映儿大喊出声,马上就往屋里冲。
  男子拿起犁头挡她,南宫啸天却上前拦住了那柄犁头。
  两双利眸在空中一瞪。
  男子黑眸冷狠,南宫啸天的美目则坚定地没有退让余地,一心只想护着映儿。
  金映儿才不管他们的对峙,从他们身边溜进屋里。
  「映儿?」一名气质清淡、打扮亦十分简单的女子走进前厅。
  「没错,就是我啊!」金映儿冲到石影面前,握着她的手,开心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我跟我爹被赶出客栈后,我便一直记挂着没和你告别……」
  「叫这丫头闭嘴,吵得要命。」男子忿忿地把犁头往地上一扔。
  南宫啸天则走到了金映儿身边。
  石影转头对丈夫说道:「你别再嫌她吵了,我还以为你看到她会想到你徒儿宝宝呢,她们两人的眼神毕竟有几分神似。」
  「她和宝宝哪里像?我那徒儿国色天香,就算要比美貌也该拿南宫啸天来较量吧,她这张脸明明圆得像十五月亮!不过,你这时又提宝宝做什么,每年都回那里长住两个月,还依依不舍吗?」男子没好气地说道。
  金映儿一看男子竟因为另一名女子而妒意横生,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滚啦!」男子恼羞成怒,拿起犁头往她方向扔去。
  金映儿被吓一跳,南宫啸天则先她一步,挡在她面前,挌开那支犁头。
  金映儿没躲好,脚一滑跌倒在地,手臂瞬间被石子划割出几道血痕。
  南宫啸天扶起映儿,美目冷冷瞪向男子,严声说道:「她没有半分得罪你,你却出手伤人,当真欺人太甚。你以为织棉技术便只有你这处可得吗……」
  「我没事。」金映儿捂住南宫啸天的唇,对他摇摇头。若能求得三梭布新术,便会嘉惠于许多农民,她可不能让他功亏一篑。
  「映儿,你没事吧?」石影上前察看伤势,握住金映儿的手腕,正要拉她起身时,却微愣了一下。
  「我皮粗肉厚,没事啦!」金映儿没发现异样,笑着起身。
  「总之,你们滚蛋便是。」男子拉回石影,没好气地说道:「都是你惹出来的祸,没事干么要我救醒那个老婆子,现下可好,她把那门技术传给你,便跑到边塞隐居了,惹得我们不安宁。」
  石影瞅了丈夫一眼,他翻了个白眼,一脸不甘心地闭上嘴。她看向映儿,淡声地说道:「映儿,传给我三梭布技术的,便是那名我与你在河边救起的老妇。算来,我这技术原本该与你同享。」
  金映儿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看向南宫啸天。
  南宫啸天面对着这般结局,玉容缓缓浮上笑意。
  这个小家伙一天到晚在外头攀缘,什么事都爱插上一手,没想到事情却总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嫁给南宫啸天,已经够有钱了,干么还花时间教她……」男子双手叉腰,板着脸冷冷说道。
  「没错,千万不要传给我。我一做女红就会睡着,搞不好还会把自己的手给织进去也说不定。」金映儿点头附和着,没注意到南宫啸天和石影被她逗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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