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君炽情 争吵

  爱与不爱,如何判定?
  付出的心,该如何收回?
  曾想过要一辈子相守,
  然而时间却成了爱情的杀手。
  唐云推开「欢乐今宵」酒吧的木门,霎时,里面的音乐声和沸腾的人声迎面袭来。
  这种地方的出入份子通常比较复杂,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但她的脸上却没有现出惧意,毕竟身为一个记者,勉强也可称得上见过点世面,虽然是初次涉足这种场所,内心有些紧张,却不形於色地迳自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不久,服务生送上她点的啤酒。她缓缓啜了一小口,眼神不经意地扫过全场。
  见有男人过来搭讪,她应对了几句,然後客气有礼地拒绝他的邀约。
  或许是这里的气氛,也或许是酒精的关系,来这里的男人跟她平日所接触的有很大的不同,他们大胆直接,并不隐瞒自己的企图,当然,他们的不勉强也著实令她松了一口气。
  一个钟头下来,她已打发了好几个别有企图的男人,唐云不禁觉得有点啼笑皆非。
  今晚,为了来这里,她特地换上一套背心洋装,微微低胸,而且薄施脂粉,让一头秀发自然披散,连自己刚才照镜子的时候都觉得过於女性化,跟平日上班时只抹点唇膏、扎条马尾、身著裤装的她完全不同。
  她真想到,不过是换了一种装扮,她的吸引力竟会暴增,而且还有点热门呢!可见男人看女人时都只注重她们的外表,唉!真是悲哀!
  蓦地,一种被窥视的感觉攫住她,她迅速地转头看去,大眼梭巡在每一张脸上,但那种感觉却又突然消失了。
  她不死心地再度环顾四周,却仍然找不到那道灼热的,令人颈後的寒毛倒竖的目光。
  终於,她失望地垂下眼睑,继续静坐。
  经过三个钟头後,酒吧内的嘈杂声和菸味,开始令她觉得有些头痛。
  看来,今晚是白来了。她打算离开,不过在那之前,她需要上一趟洗手间。
  自洗手间出来後,经过转弯处,她不小心与人相撞,她的前额撞上他坚硬的下巴,让她忍不住痛哼了一声,脚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幸好他及时伸手搂住她。
  「对不起!」她仰高头注视他,这才发觉他长得很高大,起码有六尺以上,在他壮硕高大的怀抱中,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娇弱。
  「你没事吧?」男人浑厚低沉的嗓音显得相当性感。
  凝望著他俊挺的五官,唐云有刹那问的失神,双颊无法克制地升起红晕,浑身也不由自主地窜过一阵战栗。
  「呃,没事。」不知为何,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乾涩。「谢谢你。」意识到自己仍在他的怀中,她困窘地掹退一步。
  男人再度扶住她不稳的娇躯,彷若一潭池水的黑瞳直直看进她的水眸里。
  周遭的人声远去,唐云像被点了穴似的不能动弹,仿佛连呼吸也停顿了,只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暖意,以及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古龙水香味。
  良久,她才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以润泽乾渴的喉咙。
  男人的眸光随著她的动作往下栘到她嫣红的**上,定睛凝视著……
  心跳无法自制地加剧,唐云捂住心房,微微挣扎了一下。
  他挑起一道俊眉,慢慢放开支撑著她的大手,乌黑晶亮的眼眸随即缓缓扫过她的全身,令唐云又是一阵不由自主的战栗,最後,他的眼光栘回到她更加酡红的嫩颊上,脸上浮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淡淡的点个头後便走开了。
  唐云愣愣地凝望著他高大的背影,想起室友斐灵说过的一句话——
  「那种眼神,让女人愿意随著他到天涯海角……」
  她张开口,随即猛地闭上,半晌後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松开冒汗的掌心。
  原来,真的有男人的眼神会让人心跳加剧、热血沸腾啊!
  可是……那个浑蛋男人会不会就是他呢?
  回到寓所,已经是凌晨两点多的事了。
  唐云一打开门,便听到斐灵的房里传来声响,於是马上冲进她的房间。
  「斐灵!」她轻声叫唤,但床上的人并没有睁开眼睛,脑袋仍在枕头上左右摇摆不停,自喉咙深处发出惊悸的哀嚎声,好像正在与梦中的恶魔苦苦对抗著。
  唐云轻拍她的脸庞,又叫唤了几声,才唤醒她。
  「不,不要!」斐灵狂乱地挥开她的手,尖叫声直达云霄。
  「别伯!斐灵,是我,你只是在作梦而已。」唐云安抚著她。
  斐灵抬起头,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泪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唐云!」她死命的抱住唐云,哽咽著。「难道……永远不会过去吗?」
  唐云轻拍她的背。「会的,会过去的!」她喃喃地说,但心中明白有些创伤将一辈子追随著当事人,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可能明白那伤有多深、多难忘。
  「呜……」
  斐灵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凄厉,唐云闻之心酸,却有心无力,只能默默的拍著她的背,给予她无言的安慰。
  终於,斐灵哭累了,唐云将再度睡著的她放回床上。
  望著斐灵憔悴苍白的容颜,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轻轻掩上房门。
  梳洗过後,她再度检查了一遍门锁,才回卧室。
  都市女子的生活,处处都是陷阱,不得不格外小心谨慎,像斐灵,一次不小心,便换来一辈子的痛。
  七天前,由於经济不景气,斐灵遭公司裁员,心情抑郁的她独自跑到酒吧里去藉酒浇愁,谁知祸不单行,竟然惨遭变态色魔的毒手。
  不知道是不是不愿意再回忆那惊慌无助、被人**的一刻,斐灵对当晚的记忆始终模模糊糊的,甚至连那男人的相貌也记不清楚,只记得自己当时暍了很多酒。
  醉眼朦胧中,她只知道过来搭讪的男人长得很高大,起码有六尺以上,有双会令女人深深著迷的眼睛,後来不知怎地,迷迷糊糊的她就随著他走出酒吧。
  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处在一间漆黑的房里,然後那个人渣便开始强暴她,而更令人心寒的是,那个人渣竟然还是个性虐待狂。
  虽然斐灵不愿意多提那炼狱般的过程,但由她伤痕累累的身上,唐云知道她当时必定受了很多的苦。
  不耐折磨而痛昏过去的斐灵,第二天醒来时是倒在一处荒凉的山边,她自行回家後,立即做了每个惨遭强暴的女人都会做的事——冲澡,她努力洗净一身的污秽,也洗净那个人渣所留下的痕迹。
  起初,唐云并没有发觉她的异状,只当她是因失业而心情欠佳,所以整天躲在房里;她自己则因为工作忙,只是安慰了她几句,要她慢慢另外找工作。
  直到事情发生後的第三天深夜,她被自斐灵房里传出来的尖叫声吵醒,细问之下,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令人扼腕的是,斐灵坚持不报警,唐云自然也不敢强迫她,而几天下来,基於朋友的立场,她也认为或许不报警对斐灵来说会比较好。
  一来,她已成年,而且当日是她自愿跟人家一起走的,这在法律的观点上,她已经有了自愿的成分。
  二来,她不仅不记得那个色魔的长相,又洗净了物证,单凭这点,就算能将那个色魔揪上法庭,也欠缺了一项最有力的证据,不过,最重要的是,斐灵每一次提起这件事,便会变得歇斯底里,情绪极不稳定。
  而据同类型案件的一些受害者说,上庭面对被告律师的盘问时,彷若在经历二度强暴,这对於脆弱的斐灵来说,简直就是另一场折磨,再说,事情一旦曝光,周遭的人必定会用异样的眼光来看待她。
  在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将那色魔绳之於法的情况下,得付出这样沉重的代价实在是太可怜了。
  然而,基於一个记者的立场,社会上存在著这种罪恶,坏人也得以逍遥法外,还可以继续作恶,犹如有一根刺梗在心中似的,直刺著唐云的心。
  是以,她才决定要亲自去酒吧,想办法找出那个色魔,然後将事情报导出来,这样一来,那个人渣或许能逃得过法律的制裁,但口诛笔伐也足以将他治罪,而且更能提醒一些孤身去酒吧的女子要小心一点。
  当然,她并非真的如此的伟大,在挖掘这个报导中,她也存著一点私心。
  如今经济不景气,许多公司都在裁员,而她自大学毕业後,进目前这家杂志社才一年多,若无出色的表现,很可能第一个被裁的就是她。
  隔天一早,她带斐灵去看心理医生,是以晚了一点才回杂志社。
  「珊姊,玉媚,早!」她跟邻桌的同事打招呼。
  「早,唐云。」玉媚抬起头回她一个微笑。「哇!好大的黑眼圈喔!是不是昨晚……纵欲过度了?」
  唐云脸皮子薄,这种玩笑常会教她脸红,不过,同事间混熟了,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并不会令她生气。
  「死玉媚,你明知道兆阳去内地采访了,还敢乱说!你当我是什么人?」她嗔了玉媚一眼。
  事实的真相是高兆阳虽然是她的亲密男友,他们也计画两年後结婚,但他们从未进展到那层关系。不过,时下一般人的观念,仿佛不做那回事,就称不上是亲密的男女朋友,是以她从不多做无谓的解释,免得人家觉得她矫情。
  无可否认的,在婚前性行为这方面,她可能属於比较保守的一个,兆阳就常这样说她,却也尊重她,对於这一点,唐云觉得很欣慰,也更觉得他足以托付终生。
  「别骗我了!」玉媚笑得更暧昧了,很三八地挤眉弄眼。「兆阳昨晚不是就回来了?小别胜新婚嘛!呵呵……」
  唐云一怔。「兆阳昨晚回来了?」
  「你不知道?」玉媚的笑容立即僵住。「同去的摄影师东尼说他们昨晚一起回来的。」
  唐云闻言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呃……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晓得。」玉媚歉然的说,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或许他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吧!」
  唐云点点头,随即释然,但兆阳是主管大陆部份的采访部主任,此次远到大
  陆采访,或许他回来後实在是太累了,所以就没有找她。
  「不过哩……」一直没出声,低著头整理案上文件的珊姊突然插嘴,「男人一旦反常,还是要小心一点。」
  唐云微笑不语。两个人相处贵乎信任,如果连这点都没办法做到的话,还不如早点分开,这是她母亲结婚三十年的经验之谈。
  「小云!」
  听到熟悉的叫唤声,唐云从电脑上抬起头来,迎接她的是一束红玫瑰。
  「你回来了?」她接过那束花,愉悦地望著眼前的兆阳。
  他是高她三届的学长,他们已经相识五年了,以前除了情人节外,他从没送过花给她,不过最近一年来,他每回出完公差後,便会送她一束花,为此,她常私底下笑他越来越懂得浪漫了。
  兆阳点点头。「嗯!昨晚回来的,不过太晚了,我怕吵醒你,所以就没打给你。」
  唐云笑得更愉快了,心中最後的一丝疑虑也因他体贴的言语而消除。
  啊!原来她并不如自己想像中的豁达,也并非百分之百的相信他。她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歉意,当初会选择跟他在一起,就是看中他为人老实,对她及家人又好,如今却被人家的三百两语撩拨一下就怀疑起他,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谢谢!」她指指手中的花。其实,她从来就没喜欢过红玫瑰,但是他的一番心意仍令她感动。
  「你喜欢就好!」兆阳也笑了。「我订了位子,今晚一起吃饭。」
  「嗯!好的。」
  兆阳离开後,唐云找了一个瓶子来插花,一抬头,却对上珊姊奇怪的眼神。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珊姊耸耸肩,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工作。
  唐云挑起眉,然後耸耸肩,继续将手中的花一枝枝插进瓶子里。
  「男人做错事时,通常都会补偿女人。」良久,邻桌传来珊姊闷闷的声音。
  唐云一愣,回首望著她低垂的头,片刻後才轻声道:「我相信兆阳不是那种人。」珊姊因丈夫外遇而离婚,是以她对男人的戒心特别重。
  珊姊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有些事只能点到为止,当事人不愿相信的事,任旁人说破嘴也没用。
  唐云随著兆阳来到一家法国餐厅,一室雅致的装潢显示了它的高格调,想当然消费必定很高。
  「很贵哩!」她低声说,他们正在存钱预备结婚时用,做这样的高消费实在不太合适。
  「没关系,偶尔也要享受一下嘛!」
  说得也有道理!唐云颔首,眼角余光突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定睛一看。
  是昨晚的那个男人!他的身边坐著一个衣著华丽性感的美丽女子,两人正交谈著,态度颇为亲昵。
  他并没有看见她。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见到熟人了吗?」
  兆阳的声音令她回过神来。「噢!不是。」她微笑著说,神情有点尴尬。「来这种地方也不先告诉我一声,你看,我穿得多寒酸哪!」
  对她的埋怨,兆阳好脾气地笑了。「你的美丽从来就不需要锦衣华服来衬托。」
  唐云睁大眼,讶异的说:「你何时变得这样油腔滑调的?」
  这回轮到他笑得有点尴尬了。
  当初兆阳最吸引她的就是他这带点腼腆的笑容,看起来很老实、很憨厚,就像她爸爸一样。
  她仔细研究他的五宫,其实他算得上英俊,只是眉宇间少了一份神采飞扬,
  看起来便有点沉闷,不像……
  她的眼眸斜瞟过去,蓦地对上远处那双炯炯有神的黑眸,她的心陡地一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迅速转回视线。
  她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可以拿兆阳跟别的男人比呢?真是太差劲了!
  「在想什么?怎么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
  唐云立刻挤出—个微笑。「呃……没什么。」
  兆阳神情一黯。「别老是喝酒,这酥炸生蚝不合胃口吗?」
  「大概是贱骨头吃不得好东西吧!」她想开个玩笑,但显然并不成功。
  兆阳没有笑,只是深深的看她一眼,神情转趋淡漠,没有再说什么。
  唐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再度拿起酒杯不断地啜著。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好似已无话寸说了?她蹙起眉尖,苦苦的思索,思及此,害她仅剩的一丝胃口也没了,索性推开眼前只吃了一半的盘子。
  「走吧!」兆阳面无表情地说。
  唐云抬眼看他,默默地起身,以往,他总会逗她多吃一点,但如今:或许是在一起久了,已经没有当初的浪漫情趣了吧!唉!
  「你坐一会儿,我去泡咖啡。」进了家门後,她边说边走向厨房,却冷不防的被兆阳拉住。
  「你做……」她的声音消失在他的嘴里。
  他突来的亲吻令她有一丝反感,因为此时此刻,她实在没这种心情,但推开他却又显得太不近人情,於是她忍耐著,直到他的手爬上她的胸部,她才轻推了他一下,示意他放手,但这回,他不像以往那样顺著她的意,反而伸手欲探进她的衣襟里。
  她更用力地推他,但他的手仍执意要侵入,在她嘴内搅动的唇舌也更粗鲁了。
  唐云使力推拒著他,最後他终於放开她。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难以置信的说,平日温文有礼的他刚刚却……
  兆阳直视她,瞳眸里隐含著怨怼。「我们是男女朋友,我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
  唐云瞪大眼看他,仿佛他是陌生人。「不过分?你觉得强迫我不过分?」
  兆阳的眼中闪过一丝狼狈,而後老羞成怒的说:「我没有要强迫你!男欢女爱本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是你一直在拒绝我!你告诉我,有哪一对男女在拍拖五年还没做过的?我真怀疑你到底爱不爱我!」
  「你这是什么逻辑?不答应你就代表我不爱你?那么,你不尊重我的意愿是不是也表示你不爱我?」唐云既心痛又愤怒的反问。
  「我要你并不代表我不尊重你,而且,也正因为我爱你,才想要得到你。」
  唐云的脸色缓缓变白,喃喃说道:「我们曾沟通过,要等结婚后才……而你也同意的。」
  「那是你说的,我从来就没有同意过。兆阳的愤怒却有增无减。「你有没有替我想过?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有正常的需要,但是,你却要求我过和尚般的生活……你真的很自私,你知道吗?」
  唐云再度变色,她从来就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想法竟相差这么远。
  「这些年来,我一再的退让,但我实在是累了。」好半晌,兆阳用较平静的语调说,但他的眼神和他的语气都充满太多的控诉。
  唐云伤心的背过身去。「既然这样,我无话可说。」
  在兆阳离去後,她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呆滞的眼神飘向远处:心绪纷乱。
  蓦地,她觉得屋子里寂静得有点诡异,照理说,他们的吵闹声不小,但斐灵却……
  一股寒意掹地窜上心头,她冲过去打开她的房门,却发觉门被反锁了。
  惊慌顿时攫住她,但她仍强自镇定地找了工具来敲开那道门锁……
  沉重拖着疲惫的步伐,一个人走着,极目望去的黑暗,像是永远没有尽头,干涸的心隐隐露出伤口,怎样才能,不再心痛……
  忙碌了一整夜,终於将斐灵自鬼门关口拉回来,唐云这才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公寓里。
  她倒头便睡,直睡到傍晚才醒来,其间并无任何声音吵醒她。
  她心情沉重地出门,以往,因为兆阳的好脾气,他们之间极少有争执,但每回她发脾气,他总是会迫不及待的来哄她,然而这一次……
  唉!她不得不承认,这次他们之间出现的问题相当严重。
  探望过斐灵後,她再度来到「欢乐今宵」酒吧里,斐灵的自杀加强了她想要抓出那个变态色魔的决心。
  心情烦闷的她不知不觉的暍下了一整杯啤酒,望著空空如也的杯子,她悚然一惊——地是来办事的,可不是来藉酒浇愁的啊!
  四周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涌进酒吧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因为今天是周五,算是小周末,人人都等不及想寻欢作乐。
  唐云发觉酒吧里有许多像她这样的单身女子,於是将注意力放在她们的身上,只见她们有些只是坐著等人来搭讪,有些则主动出击,不成功的便另外寻找对象,成功的没一会儿便勾肩搭背地一起离开,下一个节目是什么则不难想像。
  她瞧得胆战心惊,虽说一夜情这词她老早就听过,但时下年轻人的性观念真的都这么开放吗?
  有好几个单身女子成功地找到她们今晚的伴侣,她暗暗观察与她们一起离开的男人,却没有一个能完全符合斐灵所描述的特徵。
  不过,她还是暗自替那几个女子捏了一把冷汗,难道她们连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吗?如果这一去,遇上的是变态色魔,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突然,一个值亮丽的美女推门进来,喧闹声霎时降低不少,唐云放眼望去,发觉有一大半的男人眼神皆贪婪地盯在那个美女的身上。
  丰满半露的**、盈盈一握的纤腰、小巧圆翘的丰臀,活脱脱就是个性感尤物,连女人都会觉得惊艳,无怪乎男人们蠢蠢欲动了。
  围拢上去的男人一个个被拒绝,只见她神态自若地轻啜著杯中的酒,一双美眸环顾四周,然後优雅地往前走。
  唐云也很好奇,像这样风骚入骨的美女,想找的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男人!
  只见她在一处阴暗的角落停下,唐云看到那里坐著两个男人,而其中一个竟是与她有「一撞」之缘的……
  蓦地,那男人抬起头,视线精准地与她的眼睛相接触。
  唐云只觉胸口一窒,有些喘不过气来,双手无措地揑紧酒杯。半晌後,直到那个美女倚进他的怀里,她才缓缓的别开头。
  接下来一整晚,她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瞟向那个阴暗的角落,想探知那对男女的动静。
  而另一个引起她注意的对象,是隔她两张桌的—名单身女子,她穿著一身黄衣,拒绝了所有来搭讪的男人,但眼里却闪烁著期盼的光芒。
  真是奇怪,来这里的男女不都是临时起意才找伴侣共度良宵的吗?为什么这名女子却眼带期盼?难道在这种地方有她要等待的人吗?
  她的目光再度瞟向那个阴暗的角落,只见那位美女正柔若无骨地倚在他的身上,不知为何,她竟觉得喉咙有点苦涩,下意识的抓起杯子狠灌了一口酒。
  此时,有个男人过来搭讪,她花了几分钟才打发掉他,再抬头时,却发现他们已经不在原位了。
  她抓起背包跑出门口,却已见不到他们的踪影了。
  看来,今天仍是一无所获!
  又是另一个夜晚。
  唐云紧紧地注视著黄衣女郎,昨晚,那高大的男人没有出现,今晚到目前为止也还没看到他,所以,她将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黄衣女郎的身上,对她越来越好奇了。
  她已经连续观察了她三晚,见她总是一身黄色衣服,虽然款式不尽相同,但全以性感为主,像今晚,她就穿著一件浅黄色无肩带的洋装,配上一条同色系的雪纺纱披肩,仍不断的拒绝所有上前搭讪的男人。
  唐云曾问过这里的服务生,才知道她这半年来,天天都风雨无阻地来光顾,唐云几乎可以肯定她是在等某人。
  或许,她曾有过一段相当动人的故事呢!她的好奇心陡地攀至顶点,端起桌上的酒杯慢慢接近那位看起来有点楚楚可怜的女子。
  「嗨!在等人吗?」
  黄衣女郎冷漠地瞟她一眼。「我不是那种人。」
  唐云愣了一下才知道她误会了。「你误会了,我向你保证我也不是。」她友善地笑道:「我可以坐下吗?」虽然这么问,她却已自行坐下。
  黄衣女郎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对不起,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又是一个人,所以有点紧张,咱们作个伴好不好?」当了一年多的记者,她的脸皮已被训练的有点厚了。
  黄衣女郎的脸色依然不是很好,不过倒是末出言反对。
  「我是唐云,交个朋友好吗?」她微笑著伸出手,在对方警戒的眼神下,有点尴尬地缩回手。
  沉默片刻後,她长叹一口气,「日子过得真是闷啊!」她从眼角余光知道黄衣女郎的注意力栘到自己的身上,於是继续道:「都市男女,最是寂寞,也最怕孤独,所以大家都希望能及时行乐,就算只是短暂的欢乐也好。」
  黄衣女郎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喝酒。
  「但是,在短暂的欢乐过後,拥有的或许是更强烈的空虚,」
  唐云啜一口酒,继续试探性地道:「其实说穿了,每个人来到世上,都不外乎想要找到与自己灵魂相契合的另一半,可是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的如愿呢?绝大部分的人终其一生都在寻寻觅觅,可到最终仍然徒留遗憾。」
  黄衣女郎瞬间变了脸色,沉声道:「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我们下回再聊吧!」
  唐云一点也不介意她的逐客令,那黄衣女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是她说错话,就是自己说中了她的心事,而她敢打赌答案绝对是後者。
  「噢!」一路陷入沉思的唐云,直到撞上人,手中的酒泼洒在对方的身上才清醒过来。
  「你总是喜欢以这种方式打招呼吗?」一个男音自她头顶上响起,而那低沉悦耳的声调似乎令她有种熟悉的感觉。
  「是你?」唐云抬起头一看,诧异的低呼一声。
  「对,又是我。」他的眼中闪著笑谵,大手仍搁在她的腰间。
  血液顿时往脸上冲,她直恨不得此时挖个地洞钻进去。「对……对不起,我负责乾洗——。」
  「不用了。」一他耸耸肩,掏出手帕拭去西装上的酒渍。
  她顺势退後一步,尴尬的说:「那怎么好意思呢?」
  他挑眉微笑,「若你真觉得不好意思的话,可以请我暍一杯。」
  这个男人长得太英俊,微笑太迷人,眉宇之间有股自然流露的狂傲不羁,在在都说明他是个危险的男人。
  唐云的心脏不安分地乱蹦乱跳著,他流露在外的气势令她想远离,却又……难以移动脚步。
  「好啊!」她听见自己乾涩的喉咙发出沙嗄的声音。
  他的微笑加深,正打算说些什么,却被身後的人打断。
  「雷恩,这边!」
  唐云随著他的视线望过去,看见有个男人在向他招手:
  「那只好等下次了。」唐云不知道浮上心头的究竟是失望,还是松口气。
  「总会有机会的。」他似笑非笑地瞅著她,别有含义的说。
  凝望著他高大伟岸的背影,唐云不禁有些纳闷,为何这个男人总是能令她感到浑身不自在呢?
  这一天,送斐灵去机场後,唐云回到家,面对著空荡荡的四面墙,不禁有些黯然。
  这屋子本来是她父母的,三年前,他们随哥哥和嫂嫂移民後,就剩她一人独居,本来稍嫌拥挤的屋子,一下子变得空洞起来,於是她便分租出去。
  巧的是,斐灵的家人也在那时栘民,经朋友介绍下,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一见面便很投缘,当下就决定同住,三年下来,她们已从室友变成无所不谈的好朋友。
  只是,自从斐灵闹自杀後,唐云知道靠自己一人根本无法照顾她,毕竟她还得上班,而斐灵的身体虽然逐渐康复,但医生说她的情绪依旧不稳定,仍有自杀的倾向,若斐灵趁她不在家的时候再度自杀……她真不敢想像那个情景。
  於是,她违背斐灵的意愿,暗中将事情的始末告知斐妈妈,斐妈妈听完後,立即自美国回来,为陷入悲伤绝望中的斐灵提供了亲情的慰藉,并且一等斐灵可以出院,便带著她回美国疗伤。
  希望在家人的关怀和照顾下,斐灵能定出这个阴影,重新面对人生……
  坐在黄衣女郎的对面,唐云心中忍不住升起一丝挫折感,已经过了好几晚,黄衣女郎依然不理会她的搭讪,她轻叹一声,只好怏怏地另外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这几晚,她陆陆续续跟一些客人谈过,从这些醉生梦死的人当中了解他们对两性之间的看法、对情和欲的看法。
  令她震惊的是,居然有大部分的人都不相信世间有真爱,小部分的人则觉得爱情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所以,与其永无止境地等待,不如先以短暂的一夜情代替,以弥补目前的空虚。
  她打算以这个主题做深入的探讨,而老总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要她放手去做,所以,如今有人来搭讪,她也会乘机跟他们多聊一下。
  但是,对於眼前这个纠缠了她好几晚的男人则例外。
  「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淡漠地拒绝。她看得出来他今晚似乎暍多了,所以更加想摆脱他。
  自称为彼得的男人,像听到笑话般哈哈大笑起来。「来酒吧里想静一静?甜心,你真有幽默感啊!OH,ILOVEYOU!」
  闻言,唐云不悦的蹙起眉头。
  「COMEON,BABY,别皱眉!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欢乐今宵,顾名思义就是要我们把握今宵,好好的乐一下!」说著,还伸出手想往她的脸颊摸去。
  见他越说越不堪,唐云板著脸拨开他的手。「请走开!」
  早已色欲薰心的彼得,哪有这么容易被打发。「甜心,就别跟我来这一套了,你来这里,不就是想找个男人一起玩吗?而我就是你的最佳人选!」他笑得淫秽且猥亵,一把抓起唐云的手就要往自己的胯间压去。「试试它,你一定会迷上它的。」
  惊怒中,唐云不假思索地将桌上的酒泼向他。
  「臭婊子!」彼得顿时目露凶光,大有要狠狠揍她一顿的样子。
  「放开她!」蓦地,一声冷冽的命令响起。
  是那个叫做雷恩的男人!看见他那张勉强称得上熟悉的脸孔,唐云不禁松了一口气,更加用力地想要挣脱彼得的箝制。
  「我再说一次,放开她!」雷恩沉声暍道。
  彼得看一眼眼前这个气势凌人的男人,终於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唐云的手,「我呸!不要男人就别来嘛!看清楚这里是什么吧,是同志就不要来这里玩!」他老羞成怒地朝唐云狠狠骂道,然後悻悻然地走开。
  「谢谢你。」唐云无力地瘫坐在椅背上。
  良久,却没有听到他的回音,她忍不住抬超眼看他。
  他漆黑的瞳眸正冷冷地盯著她,眼底有著一丝怒意,还有……一丝轻蔑。
  唐云的心头无由地闪过一阵刺痛。
  他的眼眸回复一片漠然,轻声问:「你没事吧?」
  「没……没事!」唐云垂下头,低声嗫嚅著。
  他霍然转身像是要离开,却又顿住,自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扔给她。
  「整理一下自己。」
  他沉沉的嗓音带著浓浓的不悦,然而,唐云却无暇细想,因为她注意到自己的狼狈——在与那家伙挣扎间,她的外套已不知在何时滑落肩膀,露出内衣的吊带,而白色的针织上衣也沾了一大片的酒渍。
  她赶紧拉好衣服,羞窘的迅速跑进洗手问里。
  这条路究竟是通往哪里?
  唐云心中一阵嘀咕,刚才她在洗手间里耽搁了好半晌,谁料出来时正好见到那个叫雷恩的男人跟他的女伴正要离开,於是她匆匆忙忙的追了出去。
  说真的,跟踪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别是以一辆破旧的小车要跟踪一辆林宝坚尼的跑车更是难上加难。
  唐云叹口气,小心翼翼地与前方的车子保持距离,只是他所走的路却越来越僻静,後面几乎看不见有任何车影,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被他发现。
  就在她犹豫著要不要放弃的时候,前面的车子猛地打横煞住,她吓了一大跳,过了好几秒钟才踩下煞车,差一点就撞上他的车了。
  就在她呆若木鸡的时候,他已来到她的车子旁,并且阴沉著一张脸用力地敲打著她的车窗。「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一等她不知所措地摇下车窗,他立即毫不客气地伸手进来打开她的车门吼道:「下车!」
  唐云下意识地往後缩。「不要!我不要!」
  「为什么跟踪我?说!」他沉声低吼。
  她立即不争气地打了一个哆嗦。「我……我没有跟踪你。」
  「雷恩!」这时,他的女伴也跑下车来,唐云注意到那是另一张不同的美丽脸孔,「干嘛浪费时间跟这种女同志纠缠嘛!我们走吧!」显然,她也目睹了在酒吧里发生的事。
  「我不是同性恋者!」不知为何,辩解的话很自然地冲口而出,而且说得脸红脖子粗。
  美女发出鄙夷的冷笑。
  雷恩的眸光闪了闪,转头对女伴冷声道:「你自个儿开车回家去。」
  「雷恩?」美女难以置信地低唤。
  「嗯?」雷恩冷哼一声,星眸里散发出不容置疑的寒光。
  怔住的唐云这才回过神来,眼见美女乖乖地往回走,忍不住惊呼,「不,你不要走,我走!」开玩笑,这男人说不定就是那个变态色魔,让她单独跟他待在这个荒郊野外,明天说不定就多了一具身分不明的女尸。
  但遗憾的是,那美女听得是这个气势凌人的男人的命令,而不是她这个没没无名的小记者。
  「坐过去!」雷恩冷声下令,并动手将她硬推至另一边。
  「你……你不能这样。」唐云惊慌地看著他将高大的身躯塞进她小小的车子里。「我可以告你!」
  「告我什么?」他似乎觉得有趣地扬起嘴角,好整以暇地启动车子。
  「告你……告你绑架!」
  「我绑架你?」雷恩忍俊不禁,随即敛起笑容,「我的心情很不好,你最好给我安静一点。」他转头给她一记冷厉的瞪视。
  唐云刚张开的口随即紧闭,恐惧如排山倒海般袭向她。
  天啊!她会不会遭受与斐灵一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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