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玩火 第二章

  放学后的快餐店,是高中生聚集的场所。
  不同制服的学生三五成群,坐满了摩斯汉堡的二楼和三楼,仔细算算,附近五所高级中学的学生几乎都到齐了。
  人数最多的当然是距离快餐店徒步只需要要两分钟的城之内高中。
  摊开的课本、笔记、铅笔盒、行动电话,以及放在桌角的饮料杯和食物堆满了整张桌子。
  可是,真正埋头念书的人却寥寥可数。因为,想念书的人根本不会在下课后进入这里。
  没有人不知道,放学后的摩斯汉堡根本就是高中生的免费交友中心。
  在开放的空间里,除了外貌和身材的好坏,身上的制服也成为挑选对象的主要参考依据。
  私立城之内高中与伊丽莎白皇家女子学院的学生,想当然耳地成为最佳热门人选。
  能够穿上这两套制服的学生,就仿佛是贴上「品质保证」的卷标,永远是目光集中的焦点。
  甲斐澄人和担任总务长的武井泰伸,在结束学生会的例行会议后,依约来到快餐店的二楼。
  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两人一同出现在楼梯口,立刻吸引了许多女生的注意。
  除了城之内高中的制服,那个别在领口、属于学生会干部才有的专用徽章更是让两人的人气度立刻冲上云端;尤其是相貌和身材都足以媲美国际名模的甲斐澄人。
  伫立在楼梯口,视力极佳的甲斐澄人很快就看到坐在窗户边正在招手的绫濑优,以及他身边感到不安正在咬吸管的观月琉宇。
  在众人的目光迎送下,甲斐澄人和武井泰伸终于坐了下来。
  「讨论事情为什么不借用学生会的会议室?这里吵死了。」观月琉宇托着下巴,抱怨似地扬起眉毛看着甲斐澄人。
  喜欢在这里享用早餐和在这里讨论事情根本是两回事。
  从一进门就被人盯着打量的感觉实在不好,一举一动都受到监看的不自在感,令观月琉宇几乎快要窒息。
  如果不是因为好脾气的绫濑优要求,他一点也不想再继续多待一分钟。
  「我不记得有邀请你,你在这里干嘛?」甲斐澄人习惯性的反击回去,并且补充一句:「小孩子就应该早点回家睡觉,不要学大人在外游荡。」
  「你谁是小孩子?」明明同年的,他凭什么这么说!
  「连女人裸体都不敢看,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你……」
  想要辩驳,嘴巴却像被封住似的,观月琉宇无言以对。
  谁教他说的是事实。
  进入青春期的时侯,观月琉宇就发现自己和其它男生不同了。
  当同班同学纷纷进入对女性身体感到兴趣的阶段,自己却无法正视图片里大伙儿称之为性感尤物的女性裸体。
  一定是发育较晚的关系,以前观月琉宇会如此安慰自己。
  可是──
  直到现在,他仍然无法对异性产生好奇的心理,如果还是以发育来解释,那就太不合逻辑了。
  和同班的男生比较起来,虽然身材属于娇小的那一型,但是他的生理机能完全没有障碍。
  可是他却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对女体不感兴趣,更不敢和别人讨论这个有损男性尊严的问题。
  这是发生在国中阶段的事,如果不是因为「那个」诅咒,甲斐澄人根本不会知道这件事,更不会有机会当着别人的面前大声说出来。
  竟然把别人的隐私毫不在乎地公诸于世……
  甲斐澄人──你死定了!
  眼见战火就要引燃,坐在一旁的武井泰伸赶紧岔开话题打圆场。
  「喂喂喂,别浪费时间,我们是来讨论正事的。」
  三年级的正井泰伸一开口,身为学弟的观月琉宇也只好忍下来,不得不停止继续口角。不过,这笔帐绝对不会轻易勾销。
  「言归正传,今天我找你们来是要讨论今年的避暑计划。今年我爸总算答应把别墅借给我了,这是我高中生涯最后一个暑假,一定要特别一点才值得回味。你们可是我挑选出来的精良部队,到时候可不准有人临时跷头啊!」
  「精良部队?你该不会连那个小孩子也算在内吧?」甲斐澄人一脸不可思议地用手指着坐在对面,还在咬吸管的观月琉宇。
  「观月琉宇是我找来的,如果他不去我就不去。」从刚才就一直没说话的绫濑优总算开口了。
  观月琉宇则趁势摆出一副「你以为我喜欢」的脸,回瞪着甲斐澄人。
  「没关系啦,观月也是自己人。虽然不是运动型猛男,但是论外表,说他是精良部队也十分恰当啊。我好不容易约到伊丽莎白皇家学院的女生,如果不派出优秀的代表团,那岂不是砸了城之内高中的招牌?」武井泰伸煞有其事说。
  他说得没有错。
  即使没有傲人的身高,也没有壮硕的体格,但是观月琉宇却有一张标准鸡蛋脸、一对清澈无辜的双眼皮大眼睛,还有距离三公尺外都可以清楚看见的卷翘睫毛。
  他的皮肤又细又白的程度,和年轻女孩子不相上下,嘴唇的颜色也十分红润有光彩。
  再怎么爱跟他抬杠,事实就是事实,甲斐澄人也不得不承认。
  「学长说的是。」甲斐澄人点点头表示同意。
  避暑胜地、高级别墅、优质美女,组合起来就是等于夏日的浪漫邂逅。
  交女朋友这档事对甲斐澄人而言虽然是比吃饭还容易,但是一想到度假期间发生在异地的恋情,总是又多了那么一点戏剧性的刺激。
  一想到可能在这次暑假寻觅到真正的MissRight,甲斐澄人的心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
  其实,甲斐澄人并不是立志要当个花花公子,更不想游戏花丛间当个令所有男人都羡慕的薄情郎。也不知道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还是对方的问题?
  每一个看上眼的女孩,甲斐澄人都是抱着认真的态度去交往的,想要好好疼爱对方,珍惜对方的心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可是就是提不起劲了……
  甲斐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对象,一旦进一步交往之后,就是会觉得哪里不对劲。
  渴望感情稳定的甲斐澄人积极寻找女朋友是大家都知道的公开秘密,也吸引了不少女生毛遂自荐。
  然而,那位MissRight却迟迟没有出现。
  「我只是对避暑有兴趣,讨好女生的事情别把我算进去。」绫濑优说。
  「没关系,人来就好。倒是观月,到时候你可得积极点。这次受邀参加的女生都是挑选过的美女,凭你那张可爱的脸,我保证一定会很受欢迎的。」
  为了增加观月琉宇的兴致,武井泰伸努力的替他打气。
  「对呀,只要积极一点,说不定就能够摆脱处男的名号,何乐而不为呢?」甲斐澄人冷不防地冒出一句。
  「我是不是处男不劳你费心。看在认识多年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才应该小心随时有人跑来抱着你的大腿,上演千里寻夫的戏码。」观月琉宇不甘示弱的反击。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两人又开始吵个不停。
  ◎       ◎       ◎
  这两人亲兄弟般友好的关系,是在进入青春期之后改变的。
  不擅运动又挑食的观月琉宇,和已经加入橄榄球队的甲斐澄人,在极盛时期,身高的差距足足高达三十公分。
  当时还一脸稚气的观月琉宇站在他身边真的像小孩子一样。
  家住附近的关系,观月琉宇习惯在球场等他练习结束后一起搭电车回家。
  逐渐宽阔强壮的肩膀、厚实的胸膛,为目标冲锋陷阵的勇气与认真的表情,都是甲斐澄人成长的证据,也是观月琉宇最欣赏羡慕的部分。
  此外,观月琉宇还喜欢抬起头边和他说话边看着他的喉结上下移动,以及在睡前打电话给他,目的就只是为了听听他越来越低沉、越来越像个男人的声音。
  在这个「大人」的身边,观月琉宇可以尽情的撒娇。
  譬如说,打扫工作被分配到擦窗户的时候,以及图书馆里不借梯子就拿不到的书,都可以请他帮忙;当然,还包括天气热的时候可以躲在他的影子下乘凉,走不动的时候可以让他背着等等。
  不过,这些好朋友才有的特权,却在甲斐澄人开始交女朋友之后有了改变。
  和平常一样在球场旁等待,好不容易盼到练习结束,甲斐澄人却选择和才刚认识几天的女同学回家。
  日子久了,观月琉宇忍不住抱怨,却换来一句──
  「小孩子放学后就该乖乖回家,不要在外游荡。」
  不用他说,观月琉宇也知道彼此之间的差距有多么遥不可及。
  但是从那天起,观月琉宇就经常把「小孩子」挂在嘴边,成为观月琉宇的代名词。
  不服气的观月琉宇无法在体格上或体力上战胜,只好逞口舌之快与他一较高下。
  最后就形成今天这个局面。
  避暑的事情既然已经谈妥,武井泰伸便不再制止他们孩子气的争吵。绫濑优也当作没听到似地,一边吃着炸鸡,一边和学长聊天。
  众人期待的夏日假期,就在两个星期后到来。
  ◎       ◎       ◎
  随着一行人越接近郊外,车窗外的高大建筑渐渐被一大片绿意取代。
  接近富士山麓北侧的土地,是近两年因为偶像剧声名大噪的新兴度假避暑胜地。
  在地方政府的严格管理下,是个森林保育与观光事业均衡发展的好地方。
  宝蓝色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一望无际的向日葵花田,形成一片鲜黄色的花海,在微风的吹拂下左右摇摆着。
  上午十一点,武井家的专用车载着一行人进入传说中的避暑胜地。
  车上除了那天傍晚在摩斯汉堡的四个人以外,还临时加入一位超级优秀的生力军。
  那就是学生会的会长──佐伯侑士。
  总是忙在课余时间回到家族开设的医院中学习的佐伯侑士,是个智商很高的资优生。
  由于肩上背负着继承家业的压力,他无法和一般高中生一样,对电玩、美眉这一类的事物感兴趣。
  在同学和师长的眼中,他是个自律甚严、清心寡欲的人,聪明却不骄傲、稳重却不老成。
  虽然他把大部分的间都花在钻研学问上,但是网球和高尔夫球的表现也都在水准以上。
  允文允武的佐伯家第七代继承人,是上流社会中倍受瞩目的新宠儿。
  出发的前一个晚上,武井泰伸接到他要加入的电话,以为是甲斐澄人的恶作剧,还差一点把他拒于门外。
  有了学生会长的加入,身为这一次暑假避暑活动的主办人,武井泰伸感到非常光荣。
  离开向日葵花田约莫一个小时后,休旅车抵达事前约好的集合地点。
  五位伊丽莎白皇家学院的女学生身穿名牌休闲服装,出现在搭乘电缆车的大型看板底下向大家招手。
  休旅车在靠近看板的附近,找了一个位置停下来。看到女生就乐不可支的甲斐澄人和武井泰伸,立刻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尽管现在的时间接近正午,迎面而来的微风吹在脸上,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清爽凉意。
  观月琉宇脱下棒球帽,让柔柔的风吹着头发。
  站在太阳底下,吹着沁心凉的清风,虽然感受得到阳光的温度,但是一点都不觉得热。
  也难怪这里会成为大家向往的避暑胜地!
  经过一番简短的自我介绍,在武井泰伸和甲斐澄人盛情的带领下,一行人前往休息站附设餐厅简单的祭了五脏庙后,准备继续搭车前往目的地。
  这时候,观月琉宇注意到甲斐澄人正在搬运刚才买好的啤酒上车。
  照理来说,高中生是禁止喝酒,也禁止购买酒的。
  身为学生会的风纪委员长,更不应该允许违反校规的行为发生。
  不可思议的是,会长佐伯侑士不但参予诱说的行列,还自愿担任采买先锋。
  在他成熟可靠的外表下,休息站贩卖部的服务人员不疑有他,出售大量的罐装啤酒。
  智能型的佐伯侑士负责采购,体力型的甲斐澄人和武井泰伸顺理成章的负责搬运。
  并不是事先计划好的,大家却很有默契的分工合作着。
  穿着红色T恤和有破洞的刷白牛仔裤,甲斐澄人动作利落地搬运一箱又一箱的啤酒。
  从宽松的袖口,观月琉宇看见他胸前古铜色的健康肌肤,以及明显的胸肌线条,突然心头一震,难为情的把视线转移他处。
  脸部的温度一路攀升,迅速地扩散到耳后。观月琉宇知道这是脸红的现象。
  一想到是甲斐澄人的肌肉让自己如此狼狈,观月琉宇心里就有气。
  不过是几块肉而已!
  觉得自己反应过度的观月琉宇,不由得生起气来。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看见他强壮的身体就不由自主的脸红心跳、血压上升,竟然成了习惯性的自然反应……
  太异常了,观月琉宇很清楚。
  可是越不想去在意,反而更凸显自己不正常的反应,对于改变这种状况一点帮助也没有。
  我到底是怎么了……
  等所有行李安置妥当,一行人必须搭乘休旅车继续往别墅区前进。
  这时候,想要和心仪对象坐在一起的话,眼前就是能不能抢到绝佳位子的关键时刻。
  只对避暑感兴趣的绫濑优,因为不想和女生打交道,索性躲到副驾驶座上戴上随身听的耳机补眠。
  将所有人隔绝于外的作法,实在是太完美了。
  不过,对于被他拖下水参加这次联谊的观月琉宇,即使面对五位身材和脸蛋都十分优秀的美女,他仍然觉得乏味。
  和他形成强型对比的,当然就是没有参加联谊活动就会全身筋骨酸痛的甲斐澄人。
  帮忙提行李、开车门还要搀扶女生上车,看在观月琉宇眼里,尽是一些献殷勤的表面功夫。
  虽然,明知道这是甲斐澄人表现体贴的一种方式,而他以前也是这样替自己服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怎么看就是怎么不顺眼。
  在女士优先的前提下,男生只能等着上车去捡剩下的位子,万一每个座位上都坐了人──
  观月琉宇势必躲不过和女生坐在一起的命运。
  虽然还不至于到怕女生的地步,但是光要动脑筋想话题,或是去附和对方的谈话内容就令他十分头痛。
  打算一上车就装睡的计划,也因为太不礼貌而作罢。
  要是绫濑优不抛下自己躲到副驾驶座上就好了。观月琉宇瞪着已经睡着的绫濑优忍不住嘀咕。
  绫濑优身为学校的游泳队金童,体格一级棒、外表俊秀,还因为卓越的成绩打破游泳队必须理平头的规定,成为队里唯一留着长发的队员。
  经常绑着马尾的他虽然古灵精怪,但是人气度相当高,就连邻近的女大学生也都组成后援会,出现在他的每一场比赛上。
  观月琉宇会和他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除了他身上也有一道摆脱不掉的诅咒外,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也是个对女生不感兴趣的家伙。
  正当站在车门口的观月琉宇一边在心底抱怨狡猾的绫濑优,一边犹豫着要不要上车的同时,佐伯侑士的声音唤起了他的注意力。
  「观月,我们一起坐好吗?」
  坐在驾驶座后方的第一排,佐伯侑士露出开朗的微笑,伸出手邀请观月琉宇坐在他身旁的位子。
  佐伯侑士简直就是救人脱离苦海的菩萨,观月琉宇赶紧握住他的手,顺利地逃离必须和女生并肩而坐的厄运。
  在前往别墅的这段山路上,观月琉宇和佐伯侑士愉快的交谈着。
  绫濑优戴着音量开到最大的随身听耳机,在副驾驶座上睡得十分香甜。
  坐在休旅车后半段的甲斐澄人和武井泰伸,也已经瓜分好追求对象,积极展开攻势。
  属于夏日的回忆,开始一点一滴的累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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