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堂十三爷 第9章

  话说时令已进入初冬,但双同城却好像还停留在春天,身上要是多穿了几件衣服干活,还是会流下一大缸子汗的。
  玄靳右肩扛着一麻袋蔬菜,左手拎着装满海产的网袋,还没进门,就扯起嗓门大喊,“玉袖,快出来接东西!”
  他熟门熟路地往厨房而去,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哥哥就在这客栈的某一个小角落里,安然等着他的到来。
  毋庸置疑,玄靳甫一出现,玄玥就看到了他,只不过这一眼,让他顿时错愕,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那、那是玄靳?
  玄玥的两个手下对这个向来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十三爷也是很熟识的,眼见他一副平民打扮,拎着手中的东西自他们眼前经过,也吓呆了,可下一秒更是张大了嘴巴。
  只见刚刚热情招待他们的老板娘走了出来,亲昵地接过较轻的网袋,两人一起走进厨房,没多久,他再走出来,他们的十三爷扛着两大袋面粉,老板娘则在旁边帮忙扶着,还拿出手绢帮他擦汗,十三爷则痴傻地笑回去。
  “那是……我弟弟?”玄玥还是不敢相信。
  “可、可能吧……”
  玄玥不由自主地跟在弟弟身后,向厨房走去。
  “瞧你,流了这么多汗。”盛玉袖帮玄靳掸掉身上的面粉。“让店里的夥计送过来不就得了,你还非要亲自跑一趟。”
  “是我做得好,还是宽哥做得好?”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什么?”盛玉袖一时没会意,可下一瞬便瞠圆了眼,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他。
  “你这男人心眼怎么这么小?我不是从了你的愿,没雇他来店里当夥计了吗?这也值得你记到现在?”她捏了捏他结实的手臂。嗯,好像确实比刚来时健壮了不少。
  玄靳理直气壮地回瞪。“别岔开话题,给我老实回答!”
  她很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仍旧一脸固执的男人,只能投降。
  “好啦好啦,你厉害,你能力强,你比宽哥好上几千几万倍,满意了吧?!”
  “嗯,你知道就好。”明明她是一副嘲讽的口气,偏偏玄靳很是受用,不住点头。
  她真的败给他了。“好啦,无所不能的进宝大爷,后院的柴还等着你去劈呢,赶快去做事吧,做完了就赶快进厨房来帮我。”谁叫他不让她雇宽哥来帮忙的?这可是他自找的。
  玄靳倒是没想那么多,喜孜孜地点头答应。“好,我洗把脸就去。”只要能让那个宽哥远离她身边,就是累死他也乐意。
  随便抹了把脸,玄靳转身就往后院走,但刚出了门,迎头便碰上了人。
  他头一抬,顿时一怔。“四哥?!你、你怎么找来的?”
  玄玥的表情有些严肃,看了看弟弟身后满脸疑惑的女人。
  “四哥,她是我的女人。”
  玄月点头,知道弟弟的话,意味着他对这个女人已经完全信任,所以也就毫不顾忌地说了。“你的玉佩被辗转卖至京中,流落到工部侍郎手里,他不敢怠慢,呈报给我。”说着,又瞄了盛玉袖一眼,再看向弟弟。“你赶快整理一下,尽速随我回宫。”
  “怎么,是宫里出什么事了吗?父皇好吗?还有母妃呢?”玄靳有些焦急地问。
  “既然你如此担心,为什么失踪的这段时同不给我们寄信报个平安?”
  “这……我是有原因的……”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一直竖着耳朵聆听的盛玉袖,被他们的对话弄得有些糊涂了,索性插到两兄弟中间,举起手。“等等,你们能不能停一下?”
  两张相似且同样俊美的脸孔同时看向她。
  盛玉袖指指玄玥,问自家男人。“他,是你的四哥?”
  玄靳老实地点点头。
  她又指指自家男人,问玄玥,“他,是你弟弟?”
  玄玥答:“是,是本王同父同母的胞弟。”
  本王?他也叫本王……
  盛玉袖混沌的脑袋,倏地打进一道闪雷。
  父皇、母妃……是父亲和母亲的意思吧?可一般人会把自己的爹娘叫做父皇母妃吗……
  这男人刚来的时候,曾经跟她说过他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王爷,她当时只当笑话,没有当真,难道、难道,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盛玉袖越想,心就越往下沉,慌乱地看向身旁男人。
  那小动物受惊似的表情,让玄靳有些心痛。
  “你、你真的是……‘本王’?”她问得小心翼翼、胆战心惊。
  玄靳沉默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你爹是皇、皇……”她说不出口,也不知道如何说,心里乱成一团,原本平静的生活,在一声雷响后,幸福瞬间烟消云散。
  他要真是皇子,那……那真的太吓人太吓人了……
  说他骗她吗?他可是一开始就告诉她,他是宝亲王了,但她……她现在就是很气很乱啦!
  脚一跺,她猛地推开身边男人,转身就往外面跑。
  玄靳毫无防备,又抵不住她的一身神力,差点被推倒在地,待稳住身体后,早已抓不到那个小女人了,立刻跟着追了出去。
  玄玥的两个手下一见到他,赶紧跪地行礼。“十三爷万安。”
  “别挡路!”玄靳吼了一声,理也不理他们,又追自己的女人去了。
  “四爷……”两个属下也很是委屈。
  “这个小十三。”玄玥叹气。“终于有个女人能治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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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玉袖!不准再给我躲了!”玄靳大步上前拦人。
  盛玉袖只顾闷头往房间走,根本不理他,他挡住她的去路,她就往旁边走,他再挡住,她就转回来。
  玄靳挡了她几次,她也不生气,就是不搭理他。
  玄靳快被这小女人给折腾疯了,他大喝一声,双手抓住她纤弱的双肩。
  “你到底要怎么样?这几日我跟你解释了上千遍,嘴皮都快磨破了,也求你原谅我,带着你的弟弟、妹妹和二叔跟我回京,我都如此了,你还要我怎样?”
  盛玉袖仍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回应。
  “给我说话!”他大声咆哮,失控地摇着她的肩膀。
  抬起脸,盛玉袖眼睛又红又肿,还有重重的黑眼圈,玄靳见了心口立时一缩,知道这几日她也不是那么好过,愧疚不禁更深。
  玄靳将她搂进怀中,低声抚慰着她,“对不起,这全部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
  她压抑的低泣声,从他怀中传来。
  “跟我回京吧,我们成亲,我会好好待你的。”
  玄靳言明心意,以为这句话就能安定她的心神,让她不再生他的气,没想到,她却一把推开他,一张小脸哭得皱成一团。
  “我不会跟你回京的。”盛玉袖虽难过.但语意坚决。“我不会抛下爹爹留给我的客栈,跟着你回京的。”说完哭着跑进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他站在她门外,怕她生气难受,不敢闯进去,只好猛拍门。
  “为什么要这样固执?难道你爹不想看到你幸福吗?嫁给我,你更能好好照顾你弟妹和二叔,玉袖,跟我一起走吧!”
  房内的盛玉袖跪坐在地上,无声流泪。
  他的承诺是那样让人动心,但他可知道,他们的未来,在她看来,不是简单一句“跟我回京”就能解决的。
  他们的地位如云泥,一个高高在上,高贵洁净,一个摔在地上,低残污秽,进了京,她还是原来的那个盛玉袖吗?她习惯了自由,喜欢做菜给客人品尝,客人轻易一句赞美,便能让她开心好久,跟他回京呢?
  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生活,侯门尚且深似海,更何况是皇子的女人?
  而且她也舍不得这家客栈,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树,都见证着她与弟妹们的成长,这里的每一处都存留着爹娘的身影,甚至保留着进宝与她最美好的回忆——不对,他已经不叫进宝了,他是玄靳,当今皇上的十三子,最为受宠的宝亲王。
  “玉袖,回答我啊!”玄靳在门外大喊,觉得心越来越慌,好似就要失去她一样。
  而门内的盛玉袖只是捂住耳朵,哭到昏天地暗。
  “依照你的要求,当初绑了你的刘妈和她的手下不但罚银抄家,而且被发配边关做苦工十年,另外,也取缔了奴隶市场,还有双同城城守收押监禁中……”玄玥坐在矮榻的一边,轻晃手中酒杯,看了弟弟一眼。
  隔着床榻坐在另一边的玄靳,有如失魂般,手中举着半杯水酒,呆呆地看着月亮。
  “怎么?弟妹还没给你正面回应?”看出弟弟的心思根本就没在他身上,玄玥也不再提公事,举起酒杯一口仰尽。
  面对这个深陷情场的呆弟弟,他一时还真有些适应不过来。他一直都很懂弟弟的心思,这小子对女人向来很挑,若不是好到极致的女人,他也不会如此倾心,可现在,哪里还是原先那个风流天下、雨露均沾的潇洒十三爷?
  “玄靳,你爱得快失去理智了。”他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一生一世一双人。”玄靳低喃出一句诗,苦笑。“现在我终于明白父皇对母妃的愧疚所为何来。”因为爱,所以愧疚自己拘泥于身份,不能给出全部的爱。
  “人这一生一世,所相属、所相知、所珍爱的,就是那唯一的一个。”玄玥的眸子倏地变得晦暗。
  玄靳看了眼哥哥,没有道破他心底的禁忌,又将话题拉回自己身上。
  “是我太心急。”他终于承认。“我太自私了,只顾着自己,一心想拥有玉袖,却没有考虑到她的心情。”
  “你现在带她进京,不是好时机。”玄玥点到为止。“玄庸最近小动作频频,父皇已经察觉了,我依循一些信息查到双同城的时候,已经开始怀疑你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
  “六哥一定要做得那么明显吗?除去我们,他就能得到父皇的宝座吗?”玄靳的表情一瞬间冷凝。“在双同城的这段时间,我仔细留意过来往的每一个人,可什么都没有发现,除了六哥的那个远房亲戚李荣发,但他根本不认识我。”
  “先从他那里查起吧。”玄玥做下决定。“你的身份和回京的消息放出去后,必定有人要倒楣,而某人也要蠢蠢欲动了。”他说着,似乎是有些幸灾乐祸。
  玄靳向哥哥敬酒,闻言,他的眉毛挑起,声调淡而威严。“不管是谁,如果伤到了玉袖,我不会再姑息。”
  两兄弟将杯中美酒乾尽,兴味所起,当下决定趁着月色美景,博弈一番,却不知对话已被躲在暗处的盛金财听了个大半。
  他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思索一番,找来纸笔,挥笔写下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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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六王爷府
  “咚!”玄庸看完了手中的信,怒不可遏地握拳,重重捶案,从太师椅上一跃而起,三两步步下台阶,一脚踹上跪在台下瑟瑟发抖的董华投。
  董华投大叫一声瘫倒在地,抱着脑袋,根本不敢抬头。
  “你这个蠢货!你看看,这就是你作的法!”他把探子接获的密信扔到他脸上。
  董华投颤抖着手,将信展开,大略看了一遍,脸色立即比纸还苍白。
  这段时日,他挖空了心思想逃出六王爷府,无奈六王爷好似是知道了他的心思,硬是以保护他的名义,指派多名手下跟随在他左右,他也不过是个会耍些小奸小诈的普通道士,哪敌得过那几个大汉?自然是插翅也难飞了!
  只是他们本说好九九八十一天的作法日,因为当天下雨,月亮没有出来,又顺延了八十一天,他好不容易喘口气,也只能拚命祈祷下次作法日到来的时候,老天也能给他行个方便,让玄玥也消失,没想到作法的时限还没到,天公就给他捅了这么大一个纰漏。
  像是想到什么生机似的,他倏地抓住玄庸的双腿,姿态极其卑微。“六爷!”
  “你还有什么要说?”玄庸的怒气无处发泄,正想好好找个人来舒络舒络筋骨,把手骨压得格格作响。
  董华投抖着声音说:“贫、贫道有宝贝要献。”
  “董华投!”玄庸像疯狗一样地吼了一声,然后一掌焰住他的脖子。“这一次,你最好不要耍花样,要是不成功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挫骨扬灰!”
  “不、不敢,贫道不敢!”他吊着嗓子,都快没气了。
  “是什么?呈上来!”
  玄庸一松开手,董华投立时跌落在地,倏地猛咳了几声,他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就的小袋子。
  玄庸一把夺了过来,翻开那纸袋,一见其中之物,眼里倏地闪着歹毒辛辣的光芒。
  玄靳一脚踹开盛玉袖的房门。
  他今天一定要跟这个缩头乌龟把话说清楚,不管是用赖的、逼的、绑的,还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不介意都上演一番!
  握紧双拳,他做好了一切准备,准备应付迎头而来的怒骂,不过等了半天,半点动静都没有,他这才举目四望,可这房里哪有半个人啊?
  才走出门继续去找人,后院处却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原来是十三爷,咳咳,您就别找了,玉袖一大早就去市集了。”
  玄靳转头,见来者是不轻易见人的盛金财,眉头不由自主就皱了起来。
  他一直没办法对这个二叔有好感,可能就是因为他明明是家中唯一的男人,却让玉袖一个女孩子单独扛起家计,虽说他是个药罐子,可双目却炯亮得过份.让他常常觉得他眼中闪现的其实是算计的精光。
  “她要我告诉您今日不开店,待晚上回来,她有话跟你说。”盛金财又咳了几声,敛下眼睫遮住眸中的阴光。“对了,对面洪福门的李老板在前厅等着您,好像是有些事情要跟十三爷解决。”
  “嗯,知道了。”他沉声应道。
  盛金财刚要往外走,好像又想到什么似的停住脚,因为他挡到他的路,所以玄靳也不得不跟着停下。
  只见盛金财一脸严肃地说:“十三爷,您是皇子出身,我们玉袖却是个乡野民女。根本配不上您,您勉强她和您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闻言,玄靳立时一阵反感,口气坚决地反驳,“事在人为,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都不会放弃!”说完便冷着脸往前厅而去,理也不理他。
  等他一踏进厅,李荣发脸色陡变,膝盖一软,立刻跪下身来抱拳行礼。“十三爷,贱民不知您尊贵的身份,以前多有顶撞,还望海涵!”
  玄靳看也没看他一眼,迳自坐到主位。
  李荣发只能尴尬地继续跪着,暗中察言观色,眼珠子乱转个不停,频频往自己带来的礼篮上瞟。
  “十三爷,贱民自知难得到您的原谅,备了点薄礼想孝敬您,还望您笑纳……”
  玄靳冷嗤一声,眼睛抬也未抬,冷声道:“现在才来献媚,不会太晚了吗?”
  “不晚不晚!”李荣发拚命摇手。“以前是贱民有跟不识泰山,冒犯了十三爷,怎么说,您都是六爷的弟弟,贱民好歹也算是您的半个亲戚……”
  举起一手,他皱眉打断他的话。“甭这么多废话,你来此有什么目的,说清楚就是。”
  闻言,李荣发低垂的脸上扯起一抹阴沉的笑,把旁边的礼篮高高举到他眼前,低声下气地说:“贱民为了赔礼,特意准备了贡酒香满天,还望十三爷喝了这杯酒。”
  玄靳瞟了那酒一眼。这酒确是好物,闻香扑鼻,不过少少一杯,整间屋子都弥漫起一股酒香味,闻者欲醉。此酒初尝清甜沁腑,后劲却很足,是难得一见的好酒,就算是不好杯中物之人,闻到这种香味都会忍不住举起酒杯小酌一口,以前在宫中时,他们父子三人常常喝到烂醉,让母妃担心笑骂。
  看到这酒,就想起那些好时光,玄靳的眼光柔了下来,却来完全丧失理智。
  “就甭拐弯抹角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
  李荣发的手一顿,心中虽暗暗焦急,脸上却未表现出分毫。
  “十三爷,贱民是有心与您修好。”他有些惶恐的四处看看,然后忽地贴到玄靳耳朵边,小声说:“十三爷,您难道没感觉吗?您的身边有内贼!”
  “噢?”玄靳挑眉。
  这个李荣发,他的话能信吗?虽然跑来跟他赔礼道歉,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丝毫感觉不到他的真心,他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吗?
  玄靳很沉得住气,没有表现出丝毫热衷的表情,而李荣发眼见如此,要他还是按兵不动,实在办不到了,为了完成任务,他毅然决定出卖盛金财。
  只是才要开口,门忽然被打了开。
  “你们在干什么?”盛玉袖走进来,看见玄靳立刻撇开视线,然后吸吸鼻子。
  “什么味道?好香啊!”她的眼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白瓷酒盅上。
  “你不是去市集了吗?”玄靳立刻站起身来,殷切地看着她,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她身上。
  盛玉袖却视若无睹地绕道而行,然后不知是在回答他还是自言自语。
  “唉,年纪大了,记东西的能力也变差了,荷包都没带就出门,白走了大半天的路!”
  她一边抱怨一边坐到椅子上,捶着酸痛的腿,瞄了一下在场的另一个人。
  “李荣发,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家客栈倒了吗?还是又要来偷我的食谱?拜托,你觉得你能赢我吗?你就算是偷一百次,我还是能想出新的点子对付你的,省省那份心力吧。”她故意控告,她可不是只会任人欺负的普通女人,帐,是一条条记得仔细呢!
  李荣发的眼中闪过一丝阴晦和不甘。这娘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本来完美的计划,就因为她的出现而被破坏了!
  “他是来道歉的。”玄靳为了想要引起盛玉袖的主意,主动接话。
  “那这个酒是赔礼?”还不待两个男人回答,她举起酒杯便喝得涓滴不剩。
  “哇啊!好酒!真是甜沁入骨啊!”
  眼见她把酒一口饮尽,李荣发连阻止的时间都没有,脸色刷的一下苍白,惊惧地看看玄靳,再看看盛玉袖。
  玄靳同样没来得及阻止,但他本来只是纯粹不想让她喝酒,可一瞥到李荣发的表情,心蓦地一沉,脊梁骨窜起阵阵寒冷,撕心裂肺地大喊,“玉袖!”
  “什么?”她抬头,不明所以,下一瞬,眼前却突然黑了一下,她晃晃脑袋,只觉得鼻子一热,一股温热的液体滴落到她的唇上。
  一切都变得像慢动作,而玄靳的脸在她眼中渐渐放大,他的脸孔扭曲,三两步跨到她面前,双手握住她的肩,像只负伤的野兽般咆哮嘶吼。
  盛玉袖依然是不明所以,傻傻地看着他,看到他不停吼叫,她的耳朵却什么都听不到,她僵硬地微转过头,看到李荣发四肢着地,很狼狈地想往外逃跑,又看到二叔躲在阴暗的角落,脸上挂着极其陌生的表情,也许……还有那么点愕然吧。
  胸口一阵巨痛,使她剧烈咳嗽起来,好像要把肺给咳出来般,她看到玄靳几乎疯狂的打横抱起她,拚命向外狂奔,泪莫名其妙就流了下来,她后知后觉地抬起手,摸摸自己的唇,血,全是血,触目惊心的红。
  不知道为什么,她眼中突然闪现起过往与他的一点一滴,他的笑、他的撒娇、他的生气、他的怒吼、他吃醋的甜蜜、他温柔的鼓励,他……
  盛玉袖想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告诉他她还好,没有关系,可是,就连这么点心愿她都无法完成,于是她开始害怕,害怕完全失去他的世界。
  她闭上眸,血泪滴落在玄靳的胸口。
  “玉袖!”他狂吼,抱着她朝哥哥的暂时落脚处努力狂奔,跑得几乎快断气,心快爆开,泪水在脸上放肆奔流,他什么都管不了,只知道心爱的女人就快死了!
  “十三爷?!”玄玥的两个属下一见到他如此摸样,脸色也吓得苍白。
  “滚!”玄靳怒吼,已经丧失理智。
  坐在屋中闭目养神的玄玥闻声,立时起身,向来冷静的他难得用跑的去开门。
  “四哥,救她,救她!”玄靳抱着全身彷佛都浸泡在血中的情人,眼泪鼻涕横流,根本毫无形象可言,他却丝毫不在乎。
  玄玥眉头一凝。“先把她放到床上。”
  玄靳依言行事,把盛玉袖放到床上,紧张地揪住哥哥的袖口。
  玄玥看了看他,眼中流露出担忧之色。玄靳小时候一难过,就爱揪着他的袖口,这个动作他已经好多年没做了,可今天……
  看着床上毫无知觉的女人,他不禁在心中祈祷她能够活下去。
  “哥哥,你救救她!”玄靳几近绝望地滑跪倒在他脚下。“哥哥,你救救她,求求你,不要让她死,我不要让她死,哥……”话到最后,他再也承受不了几乎快撕碎他心的剧痛,昏了过去。
  玄玥对着两个随后冲进来的属下吩咐。“把十三爷安置好,给他灌一颗定神丸,让他好好睡上一觉。”
  两人衔命,火速扶着玄靳出去。
  玄玥探了探盛玉袖的脉搏,眉头越拢越高,再看她的模样,七孔流血,脸色却仍涨红着,他心一惊,再看她的舌苔,也是鲜红得像是被血液浸泡过一般。
  这根本就不是一般的毒,除了七孔流血外,其他症状与普通中毒的症状完全不符,中此毒后,血从身体中慢慢渗出,直到血尽人亡,这一切都归结到一种可能。“苗疆剧毒红酥掌……”玄月喃道,缓缓把盛玉袖的两只手掌翻开,果然,莹白的手心红得好似要爆出血来。
  他的眉头蹙得极紧,因为这江湖上盛传,红酥一出,七步倒与鹤顶红都要俯首的失传毒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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