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火 第十章

  武志毫不费力地找到了约定的地点。童悦达在超市门口出示会员卡登记的时候,武志已经左手拖右手推地一前一后拉着两部手推车,看上去兴高采烈。他穿着运动鞋、宽松牛仔裤和军绿色尼龙面棉风衣,拉链敞着,露出里面鲜艳的黄色薄绒衫,戴着一个粗绒线编织的帽子,帽顶用绒线绳随意地一束,从脑后垂下来。既轻巧,又暖和。
  童悦达失笑道:「这么高兴啊?」
  「买东西当然高兴。」他挤挤眼睛,「更不用说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不用担心下半个月没法过日子。」
  「可买来的东西不是给你的。」
  「我知道。我注重过程,结果我无所谓。」
  「是吗?」童悦达的话尾音上扬。
  武志不好意思地嘻笑着说:「不过当然工作的结果我也会注重的,呵呵呵呵......」
  他们走进超市,在成排的巨大货架之间,按照购物清单上货品的类别一个货架一个货架地搜罗过去。去污粉、洗手液、卷筒纸、垃圾袋、袋装红茶、大袋的雀巢柠檬茶、胡椒粉、调味品、精制油......各种货品一堆堆落进手推车里。
  武志咂着舌头说:「童老板,你除了开饭店酒吧,还开超市?」
  童悦达笑道:「这话什么意思?」
  「超市里什么东西在哪里,你熟悉得就好像是自己亲自安排的一样。」
  「我常来这里买东西。来多了自然就记住了。」
  武志笑嘻嘻地说:「没想到你这么有钱,还自己来买东西。」
  「我最早就是从采买东西开始入行的。现在习惯了,还是喜欢自己买东西。」
  「你买这么多东西,一个人拿不了吧?有人帮你?」
  「是呀。」童悦达答着,脸上一直保持着的和善的微笑渐渐平服了下去,忧虑凝上了他的眉头。
  武志仍然笑嘻嘻地问:「有人陪着买东西,心情会特别好吧?」
  「嗯。」
  「那个人是徐先生吧?」
  童悦达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武志蹲着身,从货架下拖出两罐黄桃罐头,拿在手中细看价格,无视童悦达尴尬的脸色,仍然如春风一般轻快地说:「看这个!在打折呢!」
  童悦达缓缓地说:「你为什么说是徐秋华?」
  「我猜的。」武志举着黄桃罐头说,「很便宜呀!要买一些吗?做色拉可以用得上。」童悦达失笑说:「你怎么会去猜这个?」
  「我听他说他借住在你家里,我想你不会让他白住吧?所以我就顺口说是他。我猜对了吧?」
  童悦达思忖片刻,摇了摇头说:「没猜对。其实是我陪他买东西。」
  「是吗?」
  「他以前在餐厅做采购,我不上班的时候就给他打下手。」
  「那时你上什么班呢?」
  「推销净木器。」
  「然后呢?」
  「然后我运气比较好,做上了餐厅经理助理。」
  「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做上了经理。」
  「后来呢?」
  「后来我攒了一些钱,盘下了这家店。」
  「好厉害呀!真了不起呀!从打工仔到老板呀!」
  「上海有的是可以赚钱的地方,只要努力工作都会有回报。你年轻,好好干,机会等着你呢!」
  「嗯!」武志兴奋地说,「从今天起童老板正式成为我的偶像......」
  童悦达指着罐头说:「这黄桃罐头太大了。打开后一次用不完会坏掉,还是别买了吧。」
  武志咧嘴一笑,把罐头放回货架上。他们每人推着各自的购物车沿着货架朝前走。没走几步,武志又忍不住地笑。童悦达问:「你笑什么呢?」
  武志说:「和偶像走在一起很激动呀!」
  童悦达半开玩笑地说:「什么偶像偶像的。我又不是流行歌星。」
  武志认真地说:「崇拜对象就是偶像!我就是崇拜童老板这样踏实能干又平易近人的人。」
  「能干不是放在嘴上说的。」
  「当然忍不住要说啦!你看你当年给徐先生打下手,现在你是他的老板了,你可比他强多啦!」
  童悦达微叹道:「人是不能这样来评价的。他有很多内在的长处是我及不上的。」
  「是吗?哪里的长处?」 地※狱→1 9★层№整△理
  「他表面温和,但实际上很坚强。他是个认真的男人,有股拼劲,即使再困难也不轻易认输。」
  「哦?真的吗?我怎么没有发现?」
  「那是你没有注意观察,或者是还没来得及发现。」
  武志刚要辩驳什么,童悦达袋里的手机响了。他听出那是徐秋华的NOKU的声音,他掏出手机,看到那跳动的号码,犹豫了几秒钟。周围路过的人和武志一样迷惑不解地看着他。清脆的铃声在超市柔和的背景音乐中响得刺耳。童悦达下定决心,走开几步,按下了「通话」键。
  在他听电话的时候,趴在手推车扶手上的武志一直带着单纯而热切的笑容望着他的背影。
  徐秋华掰住男舞蹈演员的胳膊,攀着他们的肢体,被他们举起在半空。这个动作已经重复了无数次,舞者的裤腿上留下了徐秋华重重叠叠的脚印。在没有开暖气的排练厅里,他的额角早已流下汗水。他偷眼望下,手脚松散地缚着绳子的女舞蹈演员李娜以轻盈的舞姿穿过男演员们身边,在他身下的空间摆出造型。
  「停!」马鑫不耐烦地拍了几下手,「你是他的思绪,要表现他的困扰和痛苦?是困扰和痛苦!你这么轻飘飘的像个什么样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跳舞不只是腿在跳,要把心放在里面!」
  徐秋华小心翼翼地从男舞者身上爬下来,歉意地掸去身边一个男舞者身上的尘土。臂膀结实的年轻男子大度地报以微笑。
  然而李娜却不买马鑫的帐,啪啪地把绳子从胳膊上捋下来,用脚狠狠地踩。
  马鑫冷冷地说:「怎么?还是不明白?如果真的不明白我可以再教你一次。」
  没有料到李娜当场就发了脾气:「你再教我也不会明白。你编的这个动作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她用脚尖挑起绳子,小腿停顿了一下,唰地踢了一个漂亮的片腿,把绳子甩在徐秋华头上。她挑衅地看着徐秋华说:「喂,我不是你的‘思绪'吗?你自己来‘思绪'、‘思绪'看看!」
  马鑫提高了声音:「我教了你那么久,你根本没把要领放在心上。你在想什么?」
  李娜也不甘示弱:「我想什么和你没关系,你编那些动作的时候为我们想想好不好?我们是人哎,不是机器!你要求那么高有什么用?舞台上谁会看到这种细节?」
  徐秋华尴尬地收下绳子,一圈圈往手腕上绕,勉强笑着打圆场:「那个......我们可不可以再试试别的方法?肯定应该有解决办法的......」
  李娜冷笑一声:「你别瞎起劲,她不会听你的。人家是艺术总监,人家要来艺术的!」
  马鑫圆睁着眼睛,大声说:「舞蹈是艺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在台上背后伸伸胳膊伸伸腿地扭来扭去算不上是舞蹈!那是摆一堆花瓶被人看。老跳那些联欢晚会的套路有什么出息?你永远只是个花瓶!」
  李娜不屑一顾地说:「哼,艺术什么呀!当花瓶还有津贴拿呢。你这里呢?吃力不讨好!花瓶怎么了?花瓶就有人爱看!」
  马鑫猛拍一下音箱盖子:「李娜!你到底还跳不跳!」
  李娜甩下一句:「拽什么呢!谁稀罕你这种没人看的东西!」说罢,扬起下巴走进排练室边的更衣室,「砰」地关上门。
  马鑫气得脸色发白,强压下即将爆发的怒火,问一个男演员:「肖斌,团长呢?」
  肖斌老实地回答:「团长开会去了。」
  其它男演员轰地嘻笑开来。
  马鑫的怒火爆发到了最高点,「砰」地敲开答录机的「开启」键,抽出磁带,怒气冲冲地走出排练厅。
  男演员们嚷嚷着「收工喽!收工喽!」三三两两地往外走。其中一个人对留在后面的徐秋华说:「哎?你不走?那你记得关窗关门。」
  徐秋华保持着笑脸对他点头。
  一眨眼间人走光了,只留下空空的排练厅。大幅的镜子里照出徐秋华孤独僵硬的笑脸。他慢慢地放松脸孔,笑容沿着他的脸孔一点点滑下,消失在他微敞的衣领里。
  风吹着,门随着一点点合拢,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势不可挡地「砰」地一声关拢。门背后的镜子和大幅的排练镜交相映衬,折射出无数个徐秋华的身影,在虚无中排成寂寞的长队,一点点变小,一点点变模糊。他上前几步,那长队的身影随着摆动几下,仍然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那几个字眼反复地在他耳边回响:「花瓶」、「没出息」、「没出息」、「花瓶」、「一辈子没出息」。
  更衣室的门开了,李娜已经换上了时髦的毛衣和低腰紧身牛仔裤,扭着纤纤细腰,沉着脸走出来。看到徐秋华仍然在排练场里,她特意踏响步子从他身后绕过去。她走过徐秋华身后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正望着镜子里自己苍白无神的脸。
  李娜顿了一下,放柔了声音说:「还没走啊?」
  徐秋华低下头,慢慢转过身:「不好意思,刚才都是我多嘴,害得马指导对你翻脸......」
  李娜忙笑说:「哎,那不管你什么事情。我不是针对你的,你别介意。我只是太讨厌那个女人了。不光是我,队里的人都讨厌她。别人只是比我忍得住罢了。」
  「她是有点严格......」
  「光是严格也就算了。主要是受不了她那个臭德行。她老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么多么重要,老觉得现代舞是多么多么高尚的事业。其实谁在乎呀!演来演去,芭蕾里面也就是个天鹅湖票子卖得出去。其它专门的舞蹈演出有什么人看呐?观众只要看见在台上有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热热闹闹的就行了。我们是歌剧院舞剧团嘛!你能做几个讨彩的技巧动作就会有人鼓掌。你跳的舞蹈有没有思想,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区别呢?我们越是辛苦排练出来的东西,越没有人看,还要倒贴钱!」
  也许是积怨多时,她说得起劲,索性放下包,双手一撑跃上七杆,肆意地分开腿地坐着,手指绞缠着自己的头发。她说:「这种演出肯定要赔本的。我们这么多天排练下来,每个人排练补贴一共只有三百块。我们这儿有的女孩子在夜总会一晚上就能挣不止这个数。现在剧团改制承包了,就算她再省,到时候卖不出票子不是铁定还得赔?我们团里过去的演出除了有拨款的定点剧码以外没有一个不亏钱的。好久没有人排练舞剧了,更不用说还是没什么情节、服装也很单调的现代舞。谁都不想排,可是她偏要排。你说她不是没事找事吗?」
  徐秋华愣在那里,不知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她突然歪过脑袋看着徐秋华,神秘兮兮地说:「你知道吧?马鑫这个人心理很变态的!她就是要做些让人家不痛快的事情心里才高兴。她原来是芭蕾舞团的尖子演员,出过国,但是后来膝盖和脚踝都受了伤,不能再跳了,只好回国。但她一心想搞点名堂出来,一直在广州、北京这些大城市里找机会。她自己不能再跳了,所以特别嫉妒年轻、条件好的女演员。整天当自己是个人物,动不动就挑人家的刺。你想,就凭她一个人,能搞出什么名堂来?她根本不会搞关系,也没有背景,谁会理她?她到现在也没有结婚,连男朋友也没有。」
  一旦说到男女关系之类问题,李娜的兴趣就更高昂起来。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干脆开起了八卦新闻专场。她接着说:「听说有个房地产公司的老总追求她,给她安排了一套别墅住着,买了一辆本田让她开着,抱来两只大丹麦犬让她养着,可是她就是不安心,宁可不要别墅和汽车,硬要人家给她赞助五十万,带着这笔钱到我们团里来做艺术总监,把男人撂在一边,扑在团里一心要搞出这个舞剧来。其实团里也没什么人看得上她那套东西。在目前根本就没有搞现代舞的气氛。靠你一个人和五十万赞助又能成什么事情呢?要不是团里缺钱,领导看中她带来的这笔赞助费,谁会要这么个总监?五十万给演员发发排练补贴、添置道具、租用场地,很快就会用完。你看吧,等这五十万光了,她肯定落得个既没男人又没事业的下场。谁让她这么不识趣呢!就算她身材还不错,上海滩上漂亮女人多的是,比她年轻的女孩子一拨又一拨,只会越来越多。哪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不想找个有钱的男人?她不看住自己的男人,被人家抢去也是活该?她顶着个艺术总监的空名头还整天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好像自己在搞什么了不起的事业。凭什么她看我们这也不顺眼,那也不顺眼?有啥了不起的呢?唱歌跳舞的人,不就给别人看个热闹么?我才不理她呢!」
  看到徐秋华愕然的样子,李娜嫣然一笑:「你呀,被她盯上也算是你倒霉。你还有别的什么挣钱的门路吗?靠她这里肯定是不行的。」
  徐秋华疲惫地笑了笑:「我在朋友的饭店里帮帮忙。有空过来玩。」他掏出一张「眠火」的卡片递给李娜。李娜接过卡片一看,惊叫道:「啊?是这一家!听人说装修很洋气的!里面外国人也很多的!早就想去了。」她顿时换上媚眼,拉住徐秋华撒娇说:「你朋友是老板?有打折卡吗?」
  徐秋华微笑说:「没关系,你和老板说是我朋友,可以打折的。」
  「那先谢谢啦!你这人还是挺‘上路'的(沪语:识趣,容易相处)。别上她的当给她白白卖命啊!我先走了,拜拜!」
  李娜跳下把杆,哼着歌一扭一扭地消失在走廊里。
  排练室的门缓缓地关上了,留下徐秋华独自一个人。他双手抬起,用绳子箍住额头,十指插进头发,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张嘴无声而艰难地呼吸。
  那种感觉又抓住了他。那不是排练多时的肉体的酸痛,而是来自不可知处、聚拢于他的身体内部、无形无色而又挥之不去的空洞。他感觉自己全身正在一点点被抽干。他垂头丧气地走到把杆边坐下,双臂围住膝盖拢在胸口,越围越紧,紧到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仿佛要把身体内部那种被抽空的痛楚从肋骨的缝隙里挤出去。他想要奔跑或者大叫,却又虚弱无力,胸中如有猛火在燃烧。他克制不住喉咙里的哽咽,断断续续地抽泣着。
  童家的洋房里,桌上放着已经凉了的饭菜。童悦达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徐秋华「砰」地推开大门,走进起居室,四下一望,把包往沙发上一扔,操起玻璃杯倒了满满一杯冷水。
  童悦达放下手头的房产报,高举徐秋华的手机说:「先听我说明白--你别激动!不是我故意要听你的电话,是你自己又忘记带了,而铃声一直在响,我想肯定是要紧事情......」
  徐秋华咕嘟咕嘟地灌下一杯水。
  童悦达举着手机说:「果然是要紧事情,人家说你试镜通过了,叫你去演电影。你打个电话给他们吧。他们等着你的回音呢。」
  徐秋华放下水杯,目光扫视着室内,从一个角到另一个角,然后到窗台,就是无视童悦达的眼睛。他抢上几步抓过窗帘,把上面缚着带流苏的绳子解下来,在两手间绷了几下,点头说:「唔,这个可以!」
  童悦达把手机伸到他耳边:「高兴了吧?人家要你去演电影,快点回复人家吧!」
  徐秋华推开童悦达的手,递上手里的窗帘绳说:「来吧,帮个忙把我绑起来。」
  「什......什么?」童悦达大吃一惊。
  徐秋华不耐烦说:「哎呀,这个你还不明白,把我绑起来吧!」
  童悦达愣了一下,故意歪着脑袋一边打量他一边摸着下巴说:「我可从来没料到你还会喜欢这一套。在浴室里还是卧室里?呵呵,这么冷的天,难得你有‘性'致。我们有多久没......」
  「不是这个意思!」徐秋华截然地说,「我是要试一下一个动作。我觉得这样应该能行。」
  童悦达大吃一惊:「为什么?」
  「就是为了完成一个舞蹈创作的要求。」徐秋华认真地说,「你来不来?」
  童悦达笑道:「我怕听到你哼哼会控制不住自己。」看到徐秋华脱掉外套,开始把绳子往身上比划,他逐渐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而且我最看不得你受苦。」
  徐秋华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这么死脑筋!你没听见我说吗?我已经说了是为了体验一下!」
  童悦达反驳说:「你没听见我对你说人家打电话约你去拍电影吗?」
  「他们怎么跟你说的?」
  「说你通过试镜了,等你回复。」
  「你怎么说的?」
  「我说等你回来才能决定。」
  「那你就告诉他们我不去。」
  童悦达不满地说:「噜噜!你这是为什么?你不是很想去拍电影吗?」
  徐秋华高举双手说:「听好了!我现在不想去想那个该死的乌七八糟的电影,那种胡编乱造的玩意儿拍出来也没人看,只会给人看笑话,像以前的那些一样!要做就要做好。我不要做给人看看玩玩的花瓶!」
  「好啊?」童悦达一步步走近他,「第一,你不是花瓶。第二,我也想做好每一件事。所以我首先不能让你做这种荒唐的事情。」他趁机一手搂住徐秋华的身体,一手抓住绳子扯下。
  「放开我!你懂什么!」徐秋华死死扭住他的胳膊,紧抓着绳子,「我在做我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童悦达用身体的重量把徐秋华按倒在沙发里。他的脸被挤进沙发的最深处,呼吸中有那沙发布里残留的阳光的气味。他仍在断断续续地抽泣,紧紧地团起身体,好像恨不能变成一张薄纸插进沙发缝隙中去。
  童悦达整理了一下扭打中弄乱的衣服,在他身边坐下,忧虑地看着徐秋华弓起的背,叹了一声。
  「你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童悦达问,「你这是干什么呢?到底是什么把你弄成这样呢?」
  徐秋华从沙发布的缝隙里小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童悦达俯身抱住他的肩头,温柔地吻着他的后颈说:「那就休息休息,不要干了。」
  徐秋华啜泣着,喃喃地重复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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