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 第十章

  伏在枕上,我静静地把计划告诉了他。  
  秦枫盯着我:“这是你的意思?”  
  “当然。元昊残忍狠毒,不配为人君,留着也是荼毒百姓。你心善仁慈,是百姓之福,我盼你能取代他。”我机械地重复着允让说过的话。  
  “这话怎么不像你说的……”他摸着下巴沉思:“你是忧国忧民的人吗?”  
  我头皮一炸。  
  这小狐狸……这小狐狸还挺了解我。  
  “好吧,是我想要西夏的举国之力,去办一件事情。”那我就坦白点。  
  “夏国能办到的事,宋国一样能办到。”他凝视着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缓缓摇头。  
  “我和允让,已经不像从前了,这件事,我不能指望他。”我涩声道,又酸又苦的东西从心底泛上来,却已分不清是真情流露还是做戏。  
  我开始絮絮叨叨地向秦枫诉说我和大石头的过去,像是一个死了儿子的老妈子。  
  “为什么想到和我说这些?”秦枫并不安慰我,只是轻抚着我的头发。  
  我心中略微好受了些。他不刻意安慰我,倒令我免了被人怜悯的尴尬。  
  他的问题却令我一怔:为什么?  
  在这只小狐狸面前,我几时变得比在大石头面前还放松?  
  按捺心神,我正色望着他:“我刚才说的事,你答不答应?”  
  “这么说,只要我成功了,你就会来夏国和我一起?”他若有所思。  
  那双桃花眼里有掩饰不住的热望。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头,不舍得放开那双美丽的眼睛。  
  秦枫望着我的表情,欢喜地笑了。  
  “我答应。你的神情骗不了人。”他得意地轻轻吻我。  
  红帐低垂。  
  秦枫紧紧抱着我,喃喃低语:“不过,你不一定要陪我一起治国,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挂了官带你去草原上牧马吧……日间有碧空白云,夜间有星辰满天……也好,等这件事结了,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我微笑着点头,心却在发抖。  
  秦枫,你我都为情疯了啊。  
  可是,我值得你如此吗?  
  我值得吗?  
  ***
  秦枫走了之后,我经常在梦中见到少年时的允让。  
  那双清澈明亮的桃花眼像极了秦枫。  
  他总是满脸是血地对我唱着一支凄凉的曲子:“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无情不似多情苦。  
  无情不似多情苦。  
  梦醒时全身都是冷汗。  
  我拉着允让不停地疯狂做爱,任凭放纵糜烂的气息将自己吞没。  
  日子在无数个疯狂火热的夜晚中燃烧殆尽。毫无节制的欢爱令我全身虚脱。  
  我赤裸着伏在桌前,迷茫地看着镜中的允让喘息着在我身后出入,淫荡的声音不断从两人结合处发出。  
  镜中的允让慢慢变成了少年时的模样,一双清澈明亮的桃花眼静静看着我。  
  高潮来临的那一刻,我语无伦次地喊着他的名字。  
  ***
  允让来得越来越少了。  
  秋,汝南王纳侧妃昭玉。  
  恭喜你,昭玉,你终于成功了。  
  我抚着脖子上的吻痕冷冷地笑。  
  大石头说过,便算他有无数个女人,他也只有我这一个男人。  
  我是不同的。我能助他成大事,哪个女人也没这本事或身份。  
  我盯着镜子。  
  镜中人清瘦的两颊有不健康的红色。眼窝不知何时深深陷了下去,眼珠子是毫无生气的死黑。  
  那晚,我喊的名字似乎是,  
  秦枫。  
  ***
  无数个秋日和落叶一起慢慢飘走。  
  秦枫却奇怪地没了音讯。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烈。  
  秦枫走的时候说,他要挂官和我去草原牧马,从此在一起。  
  多么遥不可及的梦想。  
  就连我和允让,也不敢说从此在一起。  
  我悄悄找到韩琦,要他替我打听秦枫的消息。  
  我不想通过允让查探秦枫的消息。  
  韩琦望着我,似乎也知道了些什么,点头而叹气。  
  更深露重。  
  允让今晚又不在。  
  我枯坐桌前,对着跳动的烛火发呆,看惨白的烛泪一滴滴流尽。  
  四更的时候,我终于等到了韩琦飞鸽送来的密函,正要拆开看时,微风过处,窗外飘进一人。  
  那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白衣男子。美艳极了的眉眼,俊俏得寒冷,斯文得玩世不恭。  
  我竟依稀认得。  
  脑中电闪,我立刻想起了我在何时何地见过他。  
  “我有事要告诉你。”白衣人似乎很满意我认出了他。  
  “什么事?”我静静看着他,慢慢将密函放入怀里。  
  这个人,来得太蹊跷。  
  “对你很重要的事。这儿不方便,跟我来。”他微微一笑,缓缓对我伸出手来,说不出的魅惑人心。  
  我略一迟疑,抓住了他的手,却不由轻轻哆嗦了一下。  
  那只手,精致得像冰,也冷得像冰。  
  ***
  夜深人静。  
  白衣人施展轻功带着我在府中东绕西拐,似乎对道路极为熟悉,巧妙地避开了巡夜的侍卫和种种机关。  
  不知绕了多久,他终于停步不走,对我露出倾国倾城的一笑:“太子别来无恙?”  
  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停止了流动。  
  我努力挣开他的手,挤出一个笑容:“你说什么?”  
  他挑了挑眉毛,笑道:“难道我认错人了?耶律宗云?”  
  听着那个曾经最熟悉的陌生名字,我浑身阵阵发冷。  
  他究竟是谁?他怎么会知道?  
  他仍在悠然地笑:“九年前,有谁想到辽国太子宗云未死,虽然被宗真废去了武功囚于密室,却被皇后悄悄放走?宗云貌似骄矜刁钻,实则心软重情,夺位之仇迟迟不去报,生母被辽帝宗真所害后方图报仇,可惜碰上了青梅竹马的情人,又将大仇抛到一边……”  
  我咬着牙打断了他:“你究竟是谁?今日所来为何?该不是特意来讲这些无聊的故事吧?”  
  咯咯轻笑声中,他绝艳的笑容在我眼前蓦然放大。  
  他竟用下巴顶住了我的鼻子,轻轻磨蹭:“无聊么?我觉得有趣得很那。想知道我是谁?我是允让的好朋友,难道他没对你说过?你记得你在西夏海宝塔中见我和卫慕山喜商谈谋反之事吧?其实我哪儿想谋反呢,不过是应允让之求帮他个忙,邀卫慕山喜到海宝塔一叙罢了……”  
  我厌恶地把脸别到一边,打断了他:“原来是个来挑拨的小人。空口无凭,你有什么证据?”  
  他扬眉而笑:“还用证据?你不觉得,你和允让去海宝塔游玩就刚好碰上卫慕山喜密谋造反有点巧?以卫慕山喜当时的势力,若非有内鬼,元昊能如此轻易一网打尽?还是你觉得,允让愿意在西夏多等个十年八年,耐心等你报完母仇?”  
  我僵着脸,心一点一点慢慢变凉。  
  白衣人低沉悦耳的声音还在传来:“宗云,你不会看不出,西夏与辽国交兵是迟早的事。以你的性子,九年都忍得,怎会一时沉不住气去参与谋反?若我没猜错的话,允让定曾许你从此朝朝暮暮永世相伴,诱你下决心尽快了结报仇之事与他双飞,对不对?”  
  我的手在发抖。允让那时说过的话如电闪过脑海,一片雪亮。  
  白衣人的话,句句匪夷所思,句句丝丝入扣,句句令我反驳不得。  
  我本奇怪,怎么卫慕山喜刚好在海宝塔密谋造反,倒似刻意等着拉我下水?  
  我没有多心,因为知道我会出现在海宝塔的,只有我和大石头两人,别人何从得知?  
  我本奇怪,以卫慕山喜当时的势力,谋反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失败?  
  若是一个圈套,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我涩声问。  
  “你说呢?”他朝我一笑,温柔地在我唇上印下一吻,白衫翩然,倏忽消失在黑暗中。  
  夜风中他叹息般的低语飘忽传来:“小土块,阁子里有很有趣的东西哦……”  
  我茫然呆立,全身冰冷,却发现自己是在一栋小阁之前,阁前修竹潇潇。  
  竹阵。  
  我认得这里。上次我想要进去,却被允让抱走。  
  那是唯一一次允让在大庭广众下抱我。  
  心中一动,我慢慢走进竹阵。  
  阵势却没有发动。  
  我一奇,随即想到定是那个白衣人破坏了阵形。  
  重重帘幕密遮灯。  
  阁中四处悄无人声,却有很多繁复的机关。机关眼熟,定是由允让亲手设下,我能识得。  
  什么重要的东西,能让允让亲手为之设下这多机关?  
  却有很多机关被人破坏了,令我能轻易地走进去。  
  在最里面一间密室里,我终于发现了一个人。  
  我看着他,以为看到了一面镜子。  
  “你是谁?”我涩声问。  
  他从榻上缓缓直起身来,举止高贵优雅难言:“元旻。或者说,赵元旻。”  
  我几乎遏制不住吃惊。  
  元旻,除了元昊以外另一个有问鼎王位资格的西夏王子,在和元昊夺位的争斗中失败后传说已经死了。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  
  一个念头掠过脑海:秦枫昔年喜欢的,说我和他面目相似的,定是此人。  
  允让当日的笑语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我从未打算过要你去夏国。只要秦枫成功,我自有能代替元昊的人,也有人能让秦枫心满意足……”  
  果然不假。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颤声问。  
  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嘲笑我:还用问么?  
  事情已经残忍而清晰。  
  回答却多少在我的意料之外。  
  他甚至没有用言语来回答,只是缓缓解开衣衫,展颜一笑。  
  魅惑众生的倾城一笑。  
  光滑如玉的脖子和胸膛上,全是密密的吻痕。  
  熟悉的吻痕,新的旧的。  
  我呆呆地看着那个绝美的身体,脑子慢慢地麻木。  
  他曾说,就算有无数个女人,但我是他生命里唯一一个男人。  
  元旻朝我微微一笑:“他从元昊手中把我救到宋国,把我关在这里,说除了他,谁也不许碰我,他说他有无数个女人,但我是唯一一个男人……”  
  “你闭嘴!”我大吼。  
  他凝望着我,轻轻地叹息:“我早就知道你了,只是没想到是这么个清艳如雪难描难画的人儿……他对你也动心过吧?毕竟你长得像我……”  
  “你和他多久了?”我冷笑,打断了他。  
  “八年?九年?”他轻笑:“久到我都记不清了。”  
  我有种想笑的冲动。  
  难怪允让对男人间的房事如此熟悉。  
  元旻的叹息声还在传来:“他对你真用心,还亲自去夏国寻你……也是,辽国比夏国更大,更强,更有价值啊……”  
  大石头心在天下,做事向来谨慎。他将有夏国王位继承人资格的元旻藏在府中,收为男宠,那么,辽国王位继承人呢?  
  我死死咬着唇,嘴里慢慢有了咸腥的滋味。  
  心中,本已脆弱的地方轰然坍塌。  
  允让说,他从没打算让我去夏国。  
  不错,只怕我根本还有更重要的用途。  
  我茫然地出了元旻的阁子,茫然在黑夜中游荡。  
  忽然,我记起一事,疯了似的打开韩琦送来的西夏密报。  
  ***
  江南云起山庄。  
  如云似霞的杏子林中,沐月楼高耸入云,顶层是个极小的阁间,墙壁、地板和天花板皆是透明水晶所制,人在其中,犹如行走半空。  
  我在杏子林中有过几年快乐的少年时光。那时沐月楼在钱塘江边悬崖绝顶一片杏子林中拔地而起,小小的一间水晶阁浮在半空之中,闪闪发光,美丽得像个梦。  
  又是一年潮涨潮落。  
  惊涛来似雪,把满江星光打得点点粉碎。潮水一线横江,长驱直入,浪花倾泻如骤雨,激起座座冰山雪峰,声声如雷。  
  在水晶阁里,我远眺滚滚江潮。少年时,我曾和他并肩在此观潮,青梅竹马,言笑无忌。  
  风拂起发丝,飘如游魂。  
  他的气息在迫近。  
  微微苦笑。我对他的气息还是这么敏感呵。  
  我回头看着他笑:“你终于来了……记不记得以前我们俩在这里手拉着手看潮水?”  
  允让望着我笑:“记得,当然记得。小土块,你怎么一声不吭离了汴京?我就知道你多半躲在这儿闹脾气……”  
  是啊,还能有谁比你了解我。  
  我微微一笑,转过头去:“昔年,宗真背叛了我时,我已觉人间无味。但想到还有你在这世上,我便认为活着还有点意思……在这里和你一起度过的少年时光,是我今生最美好的回忆,没有诡计,也没有阴谋……”  
  有很多年,我不能去找你。但只要偶尔得到一点你的消息,我就能快乐半天,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乞丐。  
  乞丐是幸福的,因为无需面对那么多阴谋那么多圈套。  
  你曾是我的梦。  
  他微微一叹:“那段少年时光,也是我最美好的回忆。”  
  我一笑。那段少年时光,美好则美好,但也只是看起来没有阴谋。  
  我一直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师父要费尽周折收辽国太子为徒?  
  师父果然疯了。只有疯子,才会想到将宋国和辽国的未来皇帝从小都掌控在手里。  
  可是师父找到了失踪多年的赵颜。欣喜若狂的师父立刻携美远遁,再不问世事。允让表面上放弃了皇位,暗中接下了一切。  
  只是师父没料到我会不敌宗真,早早便从权力圈中消失,成了一着废棋。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我看着允让笑:“我一直很感激你冒偌大风险亲自来西夏寻我,虽然隐隐觉得这不是你的行事风格……我以为这是因为你喜欢我……”  
  可是我忘了你从不感情用事。  
  我已是一着废棋,你却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变废为宝。  
  不错,我还有辽国真正皇位继承人的资格。  
  大石头,我从未想过你来西夏寻我,是为了得到一个能助你得到辽国的棋子。  
  允让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柔:“是啊,小土块。我喜欢你。除了你,我还能喜欢谁?”  
  我也笑:“不用再骗我了。我看到元旻了,那个身份和用途与我一样的男人……大石头,你真厉害。”  
  你喜欢我,或许不假。只不过你更喜欢江山。江山在握,本是一个男人最大的梦想,除了师父那个疯子,还会有谁会把和另一个男人厮守终生作为梦想?  
  元旻也好,我也好,都是被控制的棋子。你不但要暗中控制宋国,你还要通过对你死心塌地的傀儡控制西夏、辽国。  
  还有什么比用爱控制更牢靠?还有谁比得上我对你死心塌地?  
  允让还在望着我温柔地笑:“你发现了元旻?小土块,你也很厉害呢,可是元旻怎比得上你?他怎比得上我们青梅竹马,生死与共?”  
  是啊,青梅竹马,生死与共。  
  可是,青梅竹马是个阴谋,生死与共是个谎言。  
  那日流沙中毫不犹豫地随我跳下去的,不是你啊。  
  他的青衫在夜风中飞扬,闲雅温润如玉,姿容绝代。他柔和动人的声音在夜空中飘过来:“小土块,你一直很厉害,你只不过容易感情用事。而成大事的人,需要理智……你不也有秦枫?元旻他算什么?”  
  我点头而笑:“是的,都是棋子罢了,能算什么?”  
  需要理智……不错,感情是多么多余。  
  往事已成空。  
  夜寂云动,星辰满天。他在微微叹息:“小土块,儿女私情纠缠而不清……我们一起去做大事吧……”  
  我讽刺地笑。这话我以前亲口说过。  
  以他的缜密,怎会让我有机会碰巧遇上小丫鬟雁雪?他一手遮天,若真想把有妻有子的消息瞒着我,又怎会出现这种低级纰漏?  
  根本是刻意布置。连我的自卑妒嫉心碎都被他算计在内。  
  他真了解我。我无法离开他,为了争取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我心甘情愿主动要求助他成大事。  
  我本奇怪,我一说做大事,大事就顺顺利利地进行,仿佛早已准备了多年,只等一个关键的棋子。原来,他早把一切布置好了,然后轻轻抖一抖手腕,便使我主动加入。  
  他曾说:权力中能有什么交情?  
  我微笑:“大石头,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聪明嚣张,牙尖嘴利,看起来厉害得很,而你温和隐忍,迟钝木讷,似乎总是吃亏。师父却曾开玩笑说,大石头虽表面上吃亏,实际上暗地里吃准了小土块的性子,将他制得服服帖帖。”  
  允让,这一套暗中控制人心的心计本领,就算我再活一辈子,也比不上你。  
  你没说错,你果然从来不感情用事。  
  凝视满天星辰,我微微地笑。  
  佛前求得今世逢,痴醉此心与君同。  
  痴醉此心与君同。  
  允让想说什么,却被我打断。  
  “抱抱我。”我无力地靠着水晶的墙壁,向他张开了双臂。  
  他走上前来温柔地拥住我,我微笑地拥住他,下一刻匕首却没入了他的后心。  
  这也是我们之间的承诺。  
  在长城上,他曾要我答应他,下次我若是还蠢得想寻死,先拿刀刺死他。  
  他却一掌击出,没半分犹豫。  
  咸腥的鲜血从口中喷出。我的身子如断线的纸鸢向楼外悬崖落去,水晶阁被那一掌之力击得粉碎。  
  片片水晶从半空中飞泻而下,像是碎了的梦。  
  无数水晶闪亮的碎片中,我急剧坠落。  
  允让的脸渐渐模糊。  
  我对无边的黑夜冷冷地笑,看鲜红液体在满是水晶碎片的夜空中飞旋。  
  多美丽的红色。  
  曾有个人说,下次骗他的时候,不要伤到我自己。那个人,为了一句将来相守的虚无承诺,将自己的命搭了进去。  
  傻子,世界上竟有这样的傻子。  
  那份韩琦得自西夏的密报上写着:南华王秦枫谋反事泄,腰斩弃市。  
  腰斩,那种血淋淋的酷刑。  
  所有的人都背叛了我。唯一一个没有背叛我的人,我背叛了他。  
  这世界多么荒唐。  
  血红的混沌中,满天水晶都幻化成小狐狸那双清澈带笑的桃花眼。  
  无情不似多情苦。  
  无情不似多情苦。  
  我向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微笑,眼泪却流了出来。  
  我来了。  
  我们一起去草原上牧马。日间白天有碧空白云,夜间有星辰漫天。  
  我们从此在一起,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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