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华传说 第八十章 鲨拳扬威

  飞到一半,铁珊珊却见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优雅的恍若梦幻的纤细女子,铁珊珊一怔,挥到一半的右拳又停了下来,硬生生的凝气顿住冲劲落地,正要瞪眼发问时,却见场中蓦然一变,倏忽间青光闪动、剑气四射,墨琪同一时间飘退了七、八公尺,与陈儒庸霎时分了开来。
  情况突变,铁珊珊自然也不再往前,只见陈儒庸的脸色有些狼狈,手中剑光隐隐闪动,却是刚刚他怎麽也打不到墨琪,而且还捱了一指,眼看接二连三的指力又要再度袭来,陈儒庸顾不得颜面,索性拔出长剑应对。
  东极陈氏一脉的剑法可是顶顶有名,墨琪眼看剑光绚丽,一时也看不出来路,索性退了开来。
  「好极了。」陈儒庸的面子有些挂不住,怒声说:「取了兵刃再战一场。」
  墨琪眼中一寒,探手就要拔剑,陈儒雅却踏步而出说:「且慢,这一场由我来领教。」
  「四哥!」陈儒雅脸色十分难看。
  梦羽转过身来,微笑缓缓的说:「既然如此,这一场就由梦羽受教。」
  「不。」陈儒庸目光一转,望著已经站出亭外的赵才说:「不知这位尊姓大名?
  可否赐教?」他只知道南角城来了五个男的管带,却不知眼前是哪一个。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终於还是找到头上了,反正不是那个壮硕奇女子,怎麽样都好,赵才也不看墨琪,绕到墨琪与梦羽之前说:「能得龙将指教,是赵才的机运。」他毕竟出自名门,这种场面话总是懂得的。
  「还是我来吧。」铁珊珊蓦然踏前一步,大声说:「何必四公子、五公子动手?」
  铁珊珊一挤入场中,陈儒雅、陈儒庸的脸色都是微变,两人对望一眼,忽然同时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笑容,耸耸肩退了开去。
  怎麽会这样?赵才的脸霎时变成苦瓜,铁珊珊见了倒是颇为得意,哈哈笑著说:
  「小子别怕,姑奶奶不会伤了你的。」
  赵才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却见墨琪眼眸中正带著一丝笑意,但与自己目光一碰,墨琪的笑意立即消失,立即把眼光转到别的地方。
  她刚刚是在笑自己吗?赵才一阵心苦,转过头就大声说:「不用客气。」
  「倒有三分豪气!」铁珊珊的笑容一收,瞪著赵才说:「接我一拳。」话一说完,她踏前一大步,呔的一声大喝,右拳直走中宫而进。
  来就来,谁怕谁?这麽直来直往也颇合自己的味道,赵才也一声虎吼,右拳向著对方的右拳猛迎了过去。
  两方轰然一碰,居然是平分秋色,众人都是一楞。说起铁珊珊,只怕连陈氏兄弟也未必能胜,一个没听说过的赵才岂有这个功夫?
  却见铁珊珊没地唷呵呵呵的大笑了起来,跟著瞪眼说:「好小子,能接的下本姑娘五成真力,算你有点本事,试试姑娘的七成力。」
  原来如此,众人这才明白赵才为什麽接的这麽轻松,赵才自然是心底叫苦,刚刚已经用足了八成力,眼前的怪女人居然说才用了五成,这下非得全力出拳不可了,赵才当下运足了十成力道,再接对方所谓的七成劲。
  又是轰的一声,不过声音可比刚刚大多了,赵才脸色虽然不大好看,上身连晃了数晃,总算是好不容易稳了下来,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铁珊珊若再多加一分拳劲,赵才只怕就难以应付。
  「好!」铁珊珊没想到赵才还能接下,她两眼一亮说:「老娘再加一成劲,挡不住就退开!」跟著迈前一步,又是一拳挥出去。
  一旁的陈康、铁仇、陈氏兄弟等人却是心底暗笑,这个傻瓜居然敢与铁珊珊对拳?要知道铁珊珊天赋异禀,拳力之威猛可是极为少见,除非功力高出太多,应付铁珊珊只能以巧打对敌,就如刚刚墨琪对付陈儒庸一般,赵才以拳对拳,他是非吃亏不可。
  退开不打紧,墨琪可在自己身後,赵才蓦然深吸一口气,爆喝一声,右拳划出一个微小的上拱弧形,一股沛然的劲力蓦然潮涌而出,向著铁珊珊的拳头迎了过去,正是赵才的压箱底绝活──「猛鲨拳」。
  铁珊珊吃了一惊,对方的劲力明显的提升不少,看来是拿出真功夫了,在这一瞬间,铁珊珊临时又加了半成劲,这才与赵才的拳力相遇。
  这一次与前两次大不相同,拳头相遇之前,两人的拳劲已经先行在空中相会,爆响的同时激散的劲流四面飞散,飞砂走石不在话下,而铁珊珊猝不及防之下,居然被劲流挤得稍退了一步,略略落於下风。
  这还得了?铁珊珊不再容情,连足了全力,拳头激起一阵暴风,向著赵才再度轰来。这下赵才自知不敌,正思忖著该不该转身便逃,却听到身後的墨琪传来一声轻噫,似乎有些些担忧的意味,赵才心一热,咬牙提起全力,向著那个吐特大号还大的拳头迎了过去。
  拳风激散下,连陈儒雅、陈儒庸、墨琪、梦羽都退了半步。当然他们若是硬要站住也并不为难,不过这样的劲力碰撞实在能避则避,在本能的驱策下,四人自然而然的小退了半步,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最令众人惊讶的是,两方一击之下,赵才连退三步,脸色煞白一片,但仍咬牙接下了这一击。
  铁珊珊微微一怔,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说:「你竟能接下?」
  赵才接了那一击,虽只退了三步便定了下来,但毕竟功力稍逊,在劲力侵体的巨震下,每个骨节彷佛都松散了开来,眼看对方没再追击,只这麽问上一句,赵才正想说句场面话,认输便罢,却又有些开不了口。
  没想到这时,身後却有一双柔柔的手扶住自己,只听墨琪以极低的声音说:
  「你……你没事吧?」
  赵才不知为何,霎时间整个人的精力似乎又复原了,他深吸一口气,忽然发现一股劲流正顺著脖颈虚的经脉向体内纳入,那正是当时周广所指示的路径,在这一瞬间,赵才发现自己损耗的内息不但补足,还颇有些精力充沛的感觉。
  他两眼一亮,回过头向著墨琪一笑,跟著踏前两步大声说:「没事!怎麽会有事?」
  墨琪一怔,连忙退了两步,低下头发楞,自己怎麽会扶上这一把?这臭小子怎麽又这麽高与的望著自己?
  而铁珊珊没想到赵才不但敢大声说话,居然还一副看不起自己功夫的模样,铁珊珊脸一沉,大声说:「很好,那就再接我一招!」
  话声未落,铁珊珊的拳头又轰了出去。
  这下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眼看赵才刚刚那一下已经有些狼狈,就算还有馀力,又能再接几招?而陈晶露、归勇两人更是明白,赵才传自其父赵平南的猛鲨拳固然有相当的威力,但这麽汇集了全身精力的招数,不用几下就会力尽,到时恐怕不死也重伤。可是赵才自己这麽硬挺,想阻止也没有适当的理由,陈晶露与归勇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担心,归勇不得不往前移出亭外,准备随时接应。
  不过归勇一动,铁仇也立即跟著掠了出来,竟是在隐隐之间监视著归勇,归勇心下一凛,知道若自己出手,铁仇必会相阻,那时又该如何是好?
  两人同时间亭外移出时,赵才与铁珊珊又对了一击。这次赵才依然望後退了两步,但脸上的煞白一现即隐,赵才只吸了一口气便又往前踏出,豪气万丈的说:
  「再来!」
  就不相信打不死这家伙!铁珊珊肚子里的无名火越烧越旺,她横了心,一拳接一拳的不断向著赵才击出,赵才却也毫不含糊,硬碰硬地不断的硬接铁珊珊的拳头。
  最奇怪的是,赵才由第一次的退後三步,再来两步,到了第六拳时,已经能稳稳的立在当场,铁珊珊铁青著脸击出第七拳时,居然是被赵才震退了两步,赵才则纹风不动的站在当场,脸上有些得意,又有些迷惘。
  两人对视片刻,赵才才有些尴尬的说:「就这麽算了吧?」
  怎会有这种事?众人心中都浮起了一种荒谬的感觉,两人这几拳都是全力攻击,经过了这几下,功力逐渐衰弱本是正常的事,就如铁珊珊现在的状态,但赵才却彷佛没有衰竭的感觉,这本是後天转先天之後才会有的现象,赵才不过是一介贵族,怎麽可能有这种修为?何况以身负的功力来说,赵才也不像有此等修为的人。
  铁珊珊更是绝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事,现在要她认输她岂会甘愿?铁珊珊双目圆睁,奋力的大吼一声说:「算了?别想!」跟著腾身一跃,从半空中向著赵才轰了下来。
  赵才自己当然也是糊里糊涂,当初按著周广的指示练了几下,除了发觉劲力流向颇为怪异外,也没发觉有这麽特殊之处,只不过一直以来猛鲨拳劲力不足、凝聚过慢的问题倒是获得了改善,没想到居然对於吸纳内息有这麽明显的功效?
  赵才这时可是神采飞扬,见铁珊珊不知死活的还要硬上,赵才右拳一凝,打定主意准备将铁珊珊轰得翻个身去,就再这时却听到归勇叱了一声:「赵才!」
  赵才一惊,若在此时此地伤了人,想全身而退恐怕不容易,他当即硬生生收回一成力,只将铁珊珊轰回原位──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铁珊珊已经不是赵才的对手了。
  铁珊珊再骄横,这时也拉不下脸,她怔怔的呆立当场,不知该如何反应。
  赵才总算是见好即收,他表情有些不自然的一笑说:「多谢铁副总教头的指点,末将甘拜下风。」跟著往後退了两步转身侧行离开铁珊珊的对面,算是放过了这一场。
  赵才这麽一退一转,两眼正好对上墨琪,赵才心情正好,而刚刚又被墨琪扶了这一下,他嘴角微微一动,乾笑著说:「让你担心了。」
  谁担心你这小子!墨琪正想回嘴,但一时间,这句话却又堵在口中,墨琪顿了顿,终於点点头,轻声说:「没……没事就好。」
  墨琪这话一说,却又轮到赵才发怔了,呆呆地看著墨琪,墨琪一见赵才的神色,脸庞不自禁的涌起了一片红霞,竟是有些不敢望向赵才。
  「南角城果然英才济济,赵管带的功夫更是自成一格。」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陈儒雅忽然往前一步,拔出长剑说:「陈某倒有些技痒了。」他在一旁观看,发现赵才的特殊之处便是回聚真力的速度特别快,只要以兵刃一招一招连绵不断的攻击,他未必能应付,所以他虽自忖功力未必强於铁珊珊,依然挺身而出。
  铁珊珊的目光转向陈儒雅,目光中满是诧异与感激,陈儒雅的眼角馀光发觉此事,他身子微微一颤,抢著又说:「陈某并非为铁副总教头找回这场子,纯粹是技痒而已,但想来赵管带也需要略作休息,陈某倒是鲁莽了。」说著又把长剑收了回去。
  铁珊珊微微一怔,脸上的神色黯淡了些,目光却又转向陈儒庸,似乎有些期望又有些忐忑,陈儒庸却也是一怔下连忙转头,装成没看到铁珊珊目光的模样。
  这下子南角城众人都看出了点玄机,众人不由得好笑,看来高头大马的铁珊珊似乎将情思系上了陈氏兄弟的哪一位,说不定两人都有也不一定,而陈氏兄弟似乎对铁珊珊兴趣缺缺,只能努力撇清。
  赵才见状也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陈龙将见谅,末将确实需要略作休息……」
  「没错。」一直没说话的陈晶露突然出声说:「何况我们也不是来比武的。」
  陈康见陈晶露忽然说话,他连忙打哈哈说:「当然、当然……」
  「不过小妹的问题康公可一直没有答覆。」陈晶露冷冷的截断陈康的话说:
  「刚刚小妹的问题,康公可还记得?」
  陈康眉头微微一皱,目光中闪过一缕精芒,缓下表情说:「老哥哥不过是尽责而已,弟妹要我如何应答?」
  「就算白家人一事因职责所限,不得不报;军管所人犯失踪祸延定疆,是南角城倒楣;但小妹就再问上一句。」陈晶露缓缓的说:「因『左都军管所』中三千人被迷翻,从而猜测是定疆所为,想必认为定疆之迷药来自於我手,是不是?」
  「这……」陈康顿了顿,打迷糊仗说:「若真是如此,那也是皇上的判断……」
  「好!」陈晶露一扬首说:「就烦请左督国王四日後通告皇上,能迷翻三千人的迷药晶露不是没有,但那种迷药晶露可只有一种,只要有效,效果至少维持三昼夜,一昼夜便醒来的货色晶露可没有。」
  话一说完,陈晶露头一转说:「我们走……赵才!取船。」
  众人都是微楞,陈晶露这麽怒气冲冲的闯来,就是要陈康通知皇上这麽一段话?
  又为什麽要四日後才能上禀?
  众人狐疑的当口,赵才却是更糊涂了,怎麽自己沦落到当船夫了?明明有艘舟上还有个舟子的啊?打昏他吗?不过赵才自然不敢违令,索性掠到铁珊珊划来的那艘扁舟,一手握起了尾桨,而陈晶露也缓步出了凉亭,向著扁舟走来,墨琪、梦羽、归勇自然在其身後尾随。
  就在众人走近岸边,尚未上舟时,另一艘船上的舟子忽然一歪,彷佛神智突失的就这麽向著水中倒去,赵才距离最近,他连忙挥手一推,一股劲风将舟子身子一侧,总算没摔入水中,只摔在扁舟上,看样子是昏了过去。
  没想到左督国王府中的舟子这麽不济事?忽然就晕了?赵才正在瞪眼,却听扑通、扑通的声音,却见铁珊珊、陈儒雅、陈儒庸三人同时栽倒。
  亭中本来笑脸送客的陈康蓦然大声说:「你……好……」
  话未说完,陈康蓦然往前直跃,向著陈晶露扑来,途中一根亭边大柱阻路,陈康单指一挥,空中蓦然传出哔哔啵啵的爆裂声,陈康身形未至,那根大柱蓦然从中腰炸开,在木屑纷飞、焦味四溢间,陈康从中一穿而过,倏忽间已经接近了岸边,劲力直逼陈晶露。
  陈晶露面色一凝,左右双手五指蓦然聚合成锥,同时往前一提,气劲立即往前激射,迎向陈康的指力,正是陈晶露传授墨琪、梦羽的功夫──「群蜂指」。
  两方劲力都十分迅速,一瞬间已经在半空中相遇,陈康不愧身为诸王之一,两方劲力一碰,一股焦热味大炽,陈晶露的指力立即向後消融,眼看劲力就要逼到陈晶露身上,众人可不能就这麽眼看著陈晶露中招,归勇、墨琪、梦羽、赵才同时都抬起了手,预备合力接下这一击。
  但就在这时,飞到半空的陈康双眼神光一散,整个人劲力一消,从半空中坠了下来,陈晶露总算也抵住了那股残馀劲力,但两手却是往後急振,脸色有些难看。
  而归勇不待吩咐,跃出一把接住了陈康,就在这时,那个少了根大柱的凉亭蓦然一歪,轰然倒地,还好这时亭中已无旁人,不然恐怕是凶多吉少。
  归勇将陈康安置在铁仇之旁後,众人依序上了扁舟,赵才不敢迟疑,急急的催动著尾桨向著岸边急划。
  这下事情闹大了,不知道闯不闯的出「左督国王府」?
  果然那几声大响是会引人注意的,赵才才刚划到岸边,就有一队都卫军从假山後转了出来,望著众人发怔,陈晶露也不答话,率先往前便走,众人也只好硬著头皮跟。
  没想到陈晶露距那队官兵还有十馀公尺远的时候,那堆官兵就一个个自动倒下,陈晶露看也不看这些人,自顾自的向著来路而去。
  除归勇外,赵才、墨琪、梦羽都是第一次见识陈晶露迷药的威力,他们这才知道,原来这些人都是陈晶露迷倒的?至於自己这一行人怎麽没事,三人可是苦思不透,只好面面相觑,暗自咋舌不已。
  陈晶露毫不停留,就这麽一路走出去,直到左督国王府大门口,一路上少说也迷翻了百馀人,倒在屋里的就不大清楚了,赵才咋舌之馀不禁自忖,还好从来没得罪过王妃,不然怎麽死的都弄不清楚,看来这些人不倒个三天三夜是不会醒来了。
  走出了大门,里面一丝动静也无,陈晶露这才止步,微微低著头吐纳了起来。
  归勇一见,立即赶上两步说:「赵才,去牵龙马,我们为王妃护法。」梦羽与墨琪一怔,连忙与归勇围成个三角形,护卫著低头吐纳的陈晶露。
  原来施放迷药也要用功夫的?还是刚刚接了那一招有些不妥?赵才连忙牵过众人来时所骑乘的龙马,心里却又觉得奇怪,怎麽龙马也没事?回头一望,大街上的人来人往,还不是一样活蹦乱跳?看来陈晶露已经收功。
  不过她这麽一直杵在别人大门可不是办法,赵才正慌时,却见陈晶露头一抬,苍白的脸上有些担忧的自语说:「陈康的『焦雷指』功力又深了不少……我们回去!」
  同时已腾上了龙马,向著皇城骑去。
  五人刚要进入皇城,却听得城北起了一声声紧急的号角声,还有警炮大作,同一瞬间,大街上所有人脸色都是大变,立即加快了脚步奔行,四面的龙马蹼拍击地面的声音也闷闷的响起,似乎周围有许多的官兵在移动著。
  这下糟了!赵才连忙策马快跑,八成是陈康那死老头忽然又醒了过来,正率兵来追,却要快些赶回「馨云殿」,那儿还有一万兵马保护……不然陈晶露的迷药再厉害,只怕也没带这麽多。
  可是赵才忽然发现其他人都没跟上自己,百忙中一回头,却见城北一缕黑烟向上直飘,陈晶露等人也正望著那缕黑烟发怔。赵才这才会过意来,大声的说:「叛军来袭!」
  赵才吼归吼,却是没人理会他,只有墨琪还回头瞪了赵才一眼,眼中担忧还多於生气,赵才一怔间转念一想,什麽时候不好选,竟在叛军来袭前一刻把左督国王府的大半人迷翻,那可是糟中之尤,这下该如何是好?
  牧固图纪元 一二○一年十四月十九日「定疆!」打开铁制窗口,陈东立直著喉咙喊:「有没有听到?」
  徐定疆的窗口早已打开,他懒洋洋的说:「有啦……」
  以他们的功力说来,凭藉内劲打开窗口并非十分困难,不过这可不能给两位供奉知道,否则两老带个锁来就麻烦了。
  「真够倒楣的。」陈东立气呼呼的说:「不过说你不见了,就被人当成我也联合起来骗皇上……」
  「好啦。」徐定疆走到铁窗前,望著斜对面的陈东立说:「算我对不起你好吧?
  对了,那时你来找我做啥?」陈东立、徐定疆、徐靖都关在附近,陈东立与徐靖算是同一边,徐定疆则与被称作大黄、五黄的騔獚隔邻,只有刘芳华被关的比较远。
  陈东立见徐定疆问到那日之事,他微微一怔,有些尴尬的说:「出去再说吧……
  昨晚两位爷爷过来没找你?」
  论辈分,其实刘尉达、刘尉莽比两人大上不只两辈,称大爷爷、二爷爷其实有些不妥,不过毕竟不是近亲,也无须顾忌这麽多;昨夜两人再度进来地牢,大夥儿自然立即关上了铁窗,所以也不知道两老进来找谁。
  「没有。」徐定疆楞了楞说:「对了,我本来以为两老是来放你的。」
  「还是又关了人进来?」陈东立说:「会不会是伯母?」
  「去你的。你少胡说……」徐定疆骂了一声,跟著有些迟疑的说:「只怕是放了我老爸。」
  陈东方可莫名其妙了,目光向一旁关著徐靖的牢房方向转了转,诧异的说:
  「放了你老爸有什麽好怕的?不是很好吗?」
  「你不知道。」徐定疆摇摇头说:「若是这麽快就放了我爹,八成是叛军攻来了。」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陈东立楞了楞,知道徐定疆说话有几分准头,跟著也沉默下来,却听徐定疆顿了顿说:「试试就知道了……」
  试什麽?陈东立只见徐定疆忽地从铁窗中探出手臂,红雾蓦然腾起,一股气劲向著斜前方延伸出去,直探向陈东立隔壁的牢房,只听嘎的一声,铁窗应声而开。
  徐定疆跟著叫:「老爸?」
  叫归叫,那间房中却没传出回音,徐定疆心里一沉,看来昨晚老爸真的被放出去了,战阵凶厄,况且内忧外患又浑沌未明,老爸在这种环境下出战实是十分凶险,何况自己又没能先回南角城,下一步棋该当如何?
  「你这功夫也怪。」陈东立不知道徐定疆在想什麽,蓦然说:「那天居然能与大爷爷接上一招。」
  徐定疆听而不闻,过了片刻说:「不成,非闯出去不可。」
  啥?陈东立楞了楞说:「你说什麽?」
  「我功力不足。」徐定疆沉吟说:「若是芳华也关在这里就好了。」
  「芳华远著呢……」陈东立说到一半,诧异的说:「芳华倒是一直没说话,她不知道可以开窗吗?」
  徐定疆叹了一口气,刘芳华自知道白浪投奔叛军後心灰意冷,说不定已经放弃了出困的念头,就算在附近也不一定帮忙。
  「我看你把那两只怪物的窗户打开看看好了。」陈东立不明白徐定疆在叹什麽气,苦中作乐的笑说:「说不定它们帮的上忙。」
  这话倒是提醒了徐定疆,两只騔獚帮不帮得上忙先不论,老妈的嘱咐倒是可以先试试。徐定疆眼睛自然望不到自己隔邻,不过劲力之所及,倒也能分辨何处是铁窗。徐定疆劲力横向探了过去,感知到了铁窗口,那大团红雾运足劲力吸引著铁窗向旁横移,铁窗一开,砰砰的声音立即传了出来。
  「呃……」陈东立只见一颗脑袋凑到了铁窗前,他可不知道这是大黄还是五黄,目光一对间,陈东立只好尴尬的点点头说:「嗨!」
  騔獚应声咆哮,又是砰砰两声,看来是在抓击著墙壁,陈东立眼见无法沟通,尴尬的向著徐定疆说:「我看它们是帮不上忙了。」
  「谁要它们帮忙了?」徐定疆没好气的叫:「大黄?五黄?」
  騔獚的声音一顿,似乎认出定疆的声音,两只同时轻啸了一声,大有应和之意。
  徐定疆顿了顿说:「我也被关著,帮不了你们,你们出的来吗?」
  騔獚一静,隔了片刻忽然低鸣一声,似乎有著深切的悲伤,徐定疆与陈东立听到都是微微有些感触,莫非它们是在哀叹其他騔獚的过世?
  这一瞬间,徐定疆感觉騔獚不像是普通的兽类,竟似乎也深通人性,想到这一层,徐定疆心里蓦然有些不忍,若把退蛇软骨给它们吃,吃出毛病岂不是不好意思?
  徐定疆叹了一口气说:「算了,只不过跟你们打声招呼,还是把窗户关上吧?」
  话一说完,騔獚立即一连串的低啸,还不断的骚抓著铁门,似乎并不认同,徐定疆也看不到,只能苦口婆心的劝说:「若是不关,被发现了可不妙……」
  「定疆!」陈东立却是看的清楚,他蓦然诧异的说:「它们伤了铁窗……关不起来了。」
  嘎?徐定疆目光转向自己眼前的铁窗,心里微微一动,若要硬碰硬的击破铁门,这唯一的洞口说不定真是破绽之所在,但若一击失败,被发现了可就不妙,徐定疆咬咬牙说:「我得闭关几天,你也练练功吧。」跟著徐定疆向著陈东立挥挥手,把铁窗关了起来。
  现在练功怎麽来得及?陈东立正想开口,却见徐定疆的铁窗已经关上,他闷闷的闭上嘴,目光转过,却见騔獚的巨爪正不断的向外抓击著那个小窗,铁窗果然变形的越趋严重,但想挖到两兽能钻出,只怕至少得要十天半个月,其间不被发现也难。陈东立摇摇头心想,劝它们停「脚」吗?……还是由它们去吧。
  他正想把铁窗关上,脑中忽然转过一个念头,陈东立蓦然叫起屈来:「怪了!
  放了伯父怎麽没放了我?」
  不过徐定疆已经牢牢关上铁窗,自然是听不见陈东立的呼唤,陈东立只好闷闷的骂了两三句,八成自己以往与徐定疆交往过於亲密,总有些脱不了嫌疑,当真是交友不慎。
  在都城北方百馀公里的密林中,炽热艳阳穿透枝叶洒下,白家三百馀人散在四周防备,中间则是领导群──白家皇族散坐在一块小空地间商议。
  这时,白彤一改数日前不得志的模样站起大声说:「我们是要抬头挺胸在人族中重振白氏荣光。还是要守著老方法,过著不见天日的日子?现在已经是决定的时候了。」
  白炰旭望了一直没作声的白浪一眼,叹了一口气说:「刘礼确实是豁然大度,但白氏一族的血仇……真的就这麽算了吗?」
  见众人默然,白彤挥著已经拆掉绷带,但尚未完全痊愈的双手大声说:「大伯说的没错,但就算我们当真退隐,难道真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在人族中,我们根本没有存在的空间,就算真有可以藏身之所,血脉存续的问题又有谁能解决?再传个两代,只怕连皇族都没有了。」
  白炰旭无言以对,若是以前,白彤敢对白炰旭这麽大声说话,他不一巴掌打下去才怪,但现在白彤毕竟是立了大功,将陷入绝境的白家人救出生天,白炰旭也不好多说。
  蓦然间,白炰旭发觉这五十年来的坚持似乎都是一场笑话,白炰旭意兴阑珊的说:「我老了……这些事,由你们年轻人做主吧,我去与述潘聊聊。」话一说完,他竟是飘身而起,向著林外掠去。
  「大伯!」除白浪外,众人齐声叫了起来,却见白炰旭恍若未闻,整个人带著三分萧索、两分寂寥地往外缓飘,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彤见状大声说:「大伯说的对,也该由我们出主意了,大家坐下吧。」
  白汉不发三旨,首先坐了下来,白广、白玫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担忧,但依然回头坐下,他俩一坐,白敏自然也跟著坐下,就只白垒一人依然站在当地,白彤微微皱眉说:「阿垒,你还在想什麽?」
  「阿彤。」白垒回过身来平静的说:「将我们救出牢狱,你确实立了大功,但你心里有数,我们会被刘然下令擒捉,也是因为你的关系。」
  这话十分老实,但可就伤了白彤的颜面,白彤脸色一沉说:「阿垒,你这话什麽意思?」
  「没什麽。」白垒转过身一面坐下一面说:「我对日後的大方向并没有意见,只是点明一个事实……刘礼、陈康固然对我们有恩,但这个恩本也未必是必要的。」
  白彤颇有些恼羞成怒,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辩解,还好白广适时的打圆场说:
  「说老实话,以情势来说,刘然几乎已经是必败无疑,若非这麽一转情势,我们也未必有好结果。」
  这话说得白彤十分舒服,他哼了一声说:「正是如此……」
  「不过。」白广接著说:「在刘然治理之下,我们确实有机会重复皇朝,但若天下是刘礼一统,以他的精明来说,这个愿望可说十分渺茫。」
  「反正刘然不会赢。」白彤有些不耐的说:「这些也是白说,而且……重复皇朝又如何?让那个小家伙当皇上我可不心服……」
  「阿彤!」白广打断白彤的话说:「你别乱说话。」在还没决定之前,这话可有些大逆不道。
  白彤撇撇嘴,不与白广在此事上争论,一抬头说:「反正我的话都说完了,按估计,今日下午北军即将进攻都城,我一定会去的,若你们真的不愿,我就带著愿意去的人去,阿汉,你跟不跟我走?」
  白汉一楞,面有难色的说:「大家商量好了再一起……」
  「什麽事都要商量!」白彤大声说:「再这麽优柔寡断,好事都会变成坏事。」
  「彤哥。」白玫轻柔的声音响起:「别这麽大火,好不?」
  白彤气消了两成,闭上嘴没说话,白玟转过头,望著一直盘膝而坐,低头望著地面的白浪说:「浪大哥,你怎麽一直没说话?」其实众人这时无须伪装,本应称白浪为叔,但大家叫惯了,也改不过来。
  白彤见白玫询问白浪,他不甘寂寞的接口说:「对啦,浪大哥意见如何?」话声中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
  白浪缓缓的抬起头来,嘴角轻轻一撇,有些索然的说:「你们在意吗?」
  白玫心里微微一沉,有些尴尬的说:「浪大哥怎麽这麽说?」
  她心里自然有数,当时假装投降一事瞒著白浪,八成已伤了他的心,不过白玫也只能装傻,试图力挽狂澜。
  白浪说话本不尖刻,这时也不想翻旧帐,他只叹了一口气说:「我没意见,怎麽说就怎麽办吧。」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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