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时刻 47

  莎拉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强装镇定地站在“牛头人”特别小组所有成员的面前。“不管你们私底下怎么想,”她开口说,“但是我们不能排除泰勒是死于——我不太想用‘正常’这个词——正常抢劫的可能性。至少调查局的犯罪实验室和华盛顿警署凶杀组给出的结果相同。”
  “在日光充足的停车场?”罗斯问。
  “刚刚傍晚时分。”莎拉纠正道。
  “可那时太阳还没落山呢。”罗斯坚持说。
  “好吧,但他的车停在停车场一个相当靠边的地方。”
  帕帕斯摇了摇头,但是莎拉没猜出他的想法。
  “这么看吧,”罗斯说,“鲍曼想让我们都以为泰勒是在被打劫的过程中被误杀的。但是在座的各位有没有想过当时的情形?我是不认识泰勒。但是你们这帮飞机(对联邦调查局特工的俚称),告诉我,他有没有嗑药的习惯?”
  “当然没有。”维嘉尼连忙说道,“很明显是鲍曼干的。这就表明他已经在纽约了。”
  罗素一直以来都把泰勒看作是父亲一样的长辈。他眼圈红红的,没说一句话。突然他轻声问了一句:“犯罪实验室对普尔斯摩监狱谋杀犯的资料做对比调查了吗?”
  “做了。”莎拉说,“但不是他们。”
  “怎么看出来的?”帕帕斯问。
  “泰勒死于喉咙和额头两处的近距离枪伤。”
  “你以为呢?”维嘉尼突然忍不住嚷了起来,“鲍曼就是要留下一个记号——一个公告牌,‘看哪,我来了!’”
  “好吧,”莎拉平静地说,“你们可能是对的。”
  罗斯问:“泰勒的死和你之前在波士顿那个应召女孩的死有什么相似点吗?”
  莎拉摇摇头:“枪伤不一样。”
  “如果泰勒真是被鲍曼杀害的,”帕帕斯这时开口说话了,“那么表明鉴于造成的影响,他本来不想杀死一个FBI高层人员。可问题是他的动机何在?泰勒的身上和汽车上,除了钱包之外,其他东西都原封不动地放在原来的位置上。”
  “鲍曼可能想要工作证。”罗素说出自己的想法,“或者他只是想制造一个抢劫的现场。”
  “动机,”维嘉尼说,“就是为了清除所有调查自己的人和物。他这一次杀了泰勒,那么接着就会轮到我们。”
  杰理德在纽约待的第三天——一个周日的下午,硬是吵着要去公园玩,可是莎拉准备还是继续周六的安排——继续工作一整天。但是最后她还是不得不让步了。和杰理德享受一下家庭的乐趣对自己来说很重要,而且儿子在玩的时候自己还是可以工作。母子俩来到西七十二街的草莓广场,一个低头看文件,一个独自练习击打垒球。空地上,一个孤单的小孩穿着爸爸送的新皮夹克,一个人扔球、击球、捡回来,再重复同样的动作。如果不是他脸上真实单纯的笑容,这一幕真的有点叫人心酸。
  不一会儿,来了一个年纪相仿的小男孩加入了儿子的游戏,两个人开始轮流击球扔球。莎拉看着儿子终于找到了一个伴儿,放心地继续低头看手中有关美国恐怖袭击的情报文件。
  其实,莎拉从这些文件里面发现了一些问题。她读到1986年国内有一个叫做厄拉金的组织试图向FBI某一资深特工购买对抗战车的武器,为的是通过在美国制造恐怖袭击,向非洲某国政府索要钱财。就在几年前,FBI逮捕了爱尔兰共和军的四名成员,这几个人企图在佛罗里达购买一架地对空热追踪导弹。
  这些都不错,可是还有哪些没有被调查局记录在案的黑市武器交易呢?就在帕帕斯引以为豪的世贸大楼爆炸案调查开始几个月之内,一群苏丹恐怖主义分子在纽约被捕,跟着阿布尼达组织的部分成员也相继在俄亥俄、威斯康星和密苏里被捕。
  帕帕斯谈到的可能性,特别行动小组要怎样才能实现——在没有照片的情况下——抓住这名恐怖分子的可能性呢?
  人们总喜欢拿世贸大楼爆炸案的恐怖分子开玩笑,嘲笑他们竟然为了五百美元的保险金跑回卡车,可是莎拉一点都不觉得好笑。没错,制造世贸大楼爆炸案的这些业余选手们的确像个小丑一样留下了笑柄,但是看看他们做到了什么。相比之下,再想想作为一流职业恐怖分子的鲍曼又能做到什么。
  调查局当年确实成功破获了俄克拉荷马城爆炸案,但是其中掺杂了太多的运气。一个调查员无意中发现了从汽车上掉下来的一小块扭曲的车轴,上面正好印有汽车确认号码。他立刻把该号码输入调查局一个叫“快启”的数据库,案子立刻水落石出。这一次的工作尽管基础很差但是完成得很漂亮——调查局的运气就在于:案发现场附近的一台ATM取款机上的摄像头刚好拍下了装有炸弹的卡车,又碰巧有一个警察因超速拦下了这辆车,而这个司机正好又是无照驾驶。这么多的“碰巧”和“运气”又有多少能让“牛头人”组碰上呢?
  泰勒的死使局势发生了变化。没有一个人相信他是死于劫杀。现在的气氛浓得每个人都在想,鲍曼是不是就在隔壁的哪个房间里面。每个人好像都能听到他的脚步、他的呼吸,感觉他在靠近。这个人不再是抽象的号码或者一个代名词。他就在身边。
  莎拉从沉思中回到现实时,才发现杰理德不见了。
  她向四周看了一下,慢慢站起身,看看更远的地方有没有儿子的身影。她把文件一股脑地塞进挎包。杰理德不见了。
  起初莎拉并不是很紧张。这个小孩就是冲动型的,常常想都不想就到处乱跑,况且现在他还有一个同伴呢。她喊儿子的名字,可是只有几个陌生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又放大声音喊了一遍。“杰理德,”她喊道,“快给我出来。”
  莎拉两只手握成拳头,特别恼火。她一面漫无目的地在观光区乱走,一面扯着嗓子喊儿子的名字。
  可是,还是没有回应。
  莎拉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过于着急。说不定什么时候儿子就会从身后蹦出来,然后恶作剧地笑得前仰后合。而且,平时她就常常告诫儿子不要在陌生的城市里面随便乱跑。
  当她围着空地绕了一整圈都没有找到儿子的时候,莎拉终于意识到杰理德可能不是在开玩笑,她的心往下一沉。
  她沿着儿子和同伴玩过的小路往东北角走去,在路的尽头发现了一片茂密的树从,突然从里面传来儿子的叫声,莎拉闻声狂奔进去。
  只见三个长相凶狠的年轻人正围着杰理德不知道说些什么。一个在扯儿子的新皮夹克,另外一个手里玩弄着一个棒球帽。杰理德的脸涨得通红,眼里充满了恐惧。
  “嘿?”莎拉突然叫道,“滚远点!别碰他!”
  这时三个人同时回头看他,其中两个朝她走过来。
  “妈咪!”杰理德都快哭出来了。
  “妈咪!”其中一个留着辫子和山羊小胡子的小子故意学杰理德说话。
  “操你,婊子。”另外一个甩着帽子更加口无遮拦。
  莎拉虽然学过基本的擒拿术,可是她从来没有在FBI学院以外的地方实践过。而且现在自己的枪还留在了西七十三大街的工作服里面。
  就在这时,莎拉感觉到腹部被人重重地砸了一拳,同时耳边传来杰理德的尖叫,接着肩上的挎包被猛地扯了下来。另外一个人挥着球拍冲她打了过来。莎拉挨了这几下之后变得异常愤怒,眼见着儿子被摔倒在地上扒去了衣服。他坐在地上恐怖地大嚷大叫。
  莎拉上前朝一个家伙的下巴挥了一拳。但是对方没有后退,反而上来抓住她的腰,用胳膊打她的太阳穴,同时另外一个年轻人也追上来用球棒猛地往她的身体上挥过去。莎拉尖叫着求救,但是却喊不出来。“别碰他!”她最后还是努力镇定下来,并喊出了声音。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帮人仍旧紧跟不放,抓住她以后就开始猛掐她的脖子、踢她的肚子。莎拉不住地尖叫。
  “滚开,”这时她听见自己的右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放开她!”莎拉似乎瞟见一个穿着深蓝夹克和牛仔裤、身形苗条的男人走了过来。他跑上来想要制止那几个流氓。正在欺侮杰理德的那个转身朝他走去,另外一个拿着球棒朝男人的屁股死命地打下去,这时球棒竟然断成了两截。
  男人忍着痛站了起来。眼镜跌到了几米远的地方,一边的镜片都碎了。
  就在一瞬间,三个流氓突然消失得连个人影都没有了。杰理德坐在一个土堆上不停地哭。血从额头上流了下来,染红了一片。莎拉冲过去把他一把抱住。
  “哦,天啊,”她紧张到语无伦次,“天啊,你没事吧?没事吧?”
  “疼。”儿子小声说。
  “上帝啊,”她摸到他头皮上血流不止的伤口。儿子伤到头部了。莎拉把儿子抱紧站了起来,可以感觉到他一路边哭边起伏的身体。那一处伤口很大,一碰他就往里缩。莎拉抬起头看见那个穿蓝色T恤衫的人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他还好吧?”这个男人有一双温和的棕色眼睛,椒盐色的头发被搞得乱七八糟。他一边摸着屁股,一边蹲下去捡已经无法修复的眼镜,“看来他伤得不轻。”
  “我——我不知道。”莎拉说。
  男人走过来,跪下摸了一下杰理德的头。这时,杰理德发出一阵嚎叫。“伤得不轻。”男人说,“我们得送他上医院。这附近有医院吗?”
  “不知道,”莎拉被杰理德可能伤得很严重的事情吓懵了,“天啊,肯定有的。”
  “你还抱得动他吗?如果你不行,我能。他不能走。”
  “不行。”莎拉绝对不允许陌生人碰杰理德,虽然眼前这个40多岁的男人英俊温和而且很绅士。“我来抱。”她说。
  “我去叫出租车。”
  这个男人冲到他们前面拦下一辆出租车。因为紧急刹车的关系,汽车发出一阵刺耳的噪声。他打开后车门,然后跑到正吃力抱着杰理德的莎拉身边,帮助母子俩上了车。
  “到最近的急诊室。”男人对司机说。
  汽车发动后,男人在车里作了一下自我介绍。他叫布莱恩?拉默雷?莫克斯,是个建筑家兼作家,目前还是艾德莫敦阿伯塔大学的建筑与城市规划系教授。事情来得太突然,莎拉甚至都忘了跟这个帮助自己的人道一声谢。
  到了目的地,莎拉让布莱恩把杰理德抱下车,一起快步走进圣鲁克-罗斯福医院。杰理德仍旧流血不止,只是比以前流得慢了一点。他没再大哭大叫,看起来有点休克了。
  “他不会有事的,”布莱恩安慰道,“头皮一向很容易大出血。他可能是摔在地上的时候,砸破某个地方了。”
  莎拉安慰杰理德的时候,布莱恩去和护士小姐交涉。很快医生接治了杰理德。一番检查过后,他问杰理德的破伤风疫苗是不是已经到期了。莎拉想了一会儿才说他在四五岁的时候打过破伤风三联疫苗。
  医生要带杰理德去包扎伤口。布莱恩这时坚持说应该让妈妈跟着一起去,最后对方只好勉强答应了。
  等他们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杰理德走出医生的办公室的时候,莎拉这才发现布莱恩的腿好像有点跛。她想可能是球棒打伤的。一旁的杰理德此时说话不那么吃力了,他盯着这个叔叔终于开口问了一句:“你帮我们的时候是不是受伤了?”
  “基本没受伤,”布莱恩说,“屁股那里有点淤伤,但是会好的。”
  “可是你现在有点跛。”杰理德坚持自己没看错。
  “老毛病了。”他回答说,“现在该被关心的人应该是你。”
  “怎么弄的?”杰理德问。
  “杰理德!”莎拉轻声呵斥了一句。
  “没关系,”布莱恩制止了她,“是一次事故。几年以前的事情了。”
  “哦。”杰理德这才满意地没有再追问下去。
  负责包扎伤口的外科医生用夹子把伤口旁边的头发别了起来,然后用麻药还是什么东西麻醉伤口。医生一直和杰理德说着话,以此转移他的注意力。几分钟之后麻药开始起作用,他开始包扎伤口。莎拉一直握着儿子的手,布莱恩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好了,”整个包扎完成后,医生对莎拉说,“他会好起来的。可能是头部撞到地上的东西上了,比如说金属块或者碎玻璃什么的,所以伤口很深。我们叫‘头皮伤’。头皮那里有血管,所以一旦伤了之后就会血流不止。还好,头皮伤很容易包扎。”
  “要不要检查一下有没有脑震荡?”莎拉问了一句。
  “没必要,”医生说,“他没有失去知觉,对吧?”
  莎拉摇摇头。
  “那就是没有了。”
  “会不会感染呢?”
  “我先用消毒液给他清洗伤口,然后注射了肾上腺素的局部麻醉剂,最后又涂上了抗生素。而且他已经打过破伤风三联疫苗,所以一定不会有事了。这个我有把握。但是三天之内不要洗头,不要弄湿了伤口。看看有没有红肿的感染现象。一个星期之后就可以把纱布取下来了。如果你在市内有固定的儿科医生,可以找他们取,到我们这里来也行。会好的。”
  三个人从医务室出来,走到自动贩卖机的旁边一个候诊室坐了一会儿。布莱恩跟莎拉说自己正在编写一个加拿大建筑师的生平,不过莎拉没听说过这个人。他接着说之所以自己会在纽约,就是因为这里可以找到几篇有关这个建筑家的文章。莎拉说自己和FBI有关,但是对自己工作的细节又有点闪烁其词。布莱恩看出她有点不安,所以也没再继续追问。
  这时,杰理德突然透出一个八岁男孩的天真直率,问道:“你结婚了吗?”
  莎拉一听这话立刻觉得浑身不自在。儿子不是在给自己做媒吧?
  “曾经结过婚。”布莱恩说。
  “杰理德对离婚知道的可多了,”莎拉立刻反应过来,手放在儿子的头发上不知如何是好,“对吧?”
  “我妻子三年前去世了。”他说。
  “对不起。”莎拉连忙说了一句。她看着这个和自己儿子说话的男人。近看才发现他的头发已经开始有点灰白了,但是脸上却很年轻,除了嘴唇边上有几道很深的笑纹。
  “怎么死的?”杰理德竟然继续问道。
  “杰理德!”莎拉一时愣住了,赶忙喝止儿子。
  “没事,这个问题很正常。她病了很长时间,杰理德。”
  “她得的什么病?癌症吗?”
  “够了,杰理德!”莎拉想制止儿子继续的问题。
  “是,”布莱恩倒并不介意,“是乳腺癌。”
  “她很年轻吧?”莎拉这时不再阻挠了。
  “发生的很突然,也很可怕。”他停了一下,说,“你离婚了?”
  “啊,”莎拉承认,但是很快又补了一句,“你对孩子真好——你也有儿子吗?”
  “很想在她去世之前有一个孩子的,我们都想。读完博士进入院校之前,我在加拿大政府儿童局做咨询员,曾和很多跟杰理德差不多大的孩子在一起。他真是个可爱的家伙。”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我是带有偏见的。”
  “你一个人住?我是说,你和儿子。”
  莎拉犹豫了一下:“是,差不多吧。”
  “我也是。孤单地住在这个城市真是艰难啊。”
  “我只说是一个人住,但没有说孤单。不管怎么样,总比一个人待在密西西比杰克逊强。”
  “嗯,这样的,我希望这个不会……太唐突,但是我这里有几张卡耐基大厅举办的贝多芬晚期乐章的演奏会。后天的。”他说话的时候脸都红了,“我本来是给我自己和一个朋友买的,但是——”
  “但是这个女孩不能去了,”莎拉帮他把话说完。“所以你不想浪费一张票,对吧?”
  “其实是个男的。他决定提前离开这个城市回加拿大去。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东西,或者——”
  “对不起,”莎拉说,“我很喜欢室内音乐,而且也非常钟爱贝多芬的晚期乐章。但是现在我说不准。我来纽约是为了一件很重要的公事,传呼机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所以常常得在非正常时间工作。”
  “那没事。”布莱恩说。
  “我不这么觉得。”她说。其实莎拉已经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了好感,但是直觉上还是下意识对一个陌生人无法完全信任。“多谢。还有——这样的,今天真是得亏你的帮忙,谢谢了。”
  “我能要你的电话号码吗?”
  莎拉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说了一句“好吧”,把号码递给了他。
  “那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她耸耸肩笑了一下:“当然。”
  “我会的。杰理德,你会好起来的。只是这两天记得别洗头。你得听医生的话。”
  “嗯,我自己知道。”杰理德像个小大人一样。
  “我也这么想。保重。”他握了握莎拉的手,“可能会再见的。”
  “嗯,”她也说,“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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