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虹玉女 第 十 章

  梅雪珍虽然心中仍在气‘飞虹玉女’,但这时听说引他们前来的红衣少女就是‘飞虹玉女’,心中的气愤竟刹那间没有了。
  回想这一路行来,‘飞虹玉女’薛兰琪对她奉承有加,姐姐喊得甜蜜,不但传授了她‘银月飞花’,还传了她许多精奥玄奇的剑式。
  尤其,方才和青春道姑交手时,一连三十招奈何对方不得,要不是及时改变‘飞虹玉女’传授的剑式,不但胜不了青春道姑,还要受尽对方讥讽,一想到了这些,梅雪珍不由黯然的说:“可是,小桃妹为什么丢下我们不管了呢?”
  话声甫落,美艳红衣少女已笑着说:“丢下你们不管的是薛兰琪,我姚小桃可没有招你们惹你们!”
  申明玉这时也明白了他一提到“小桃妹’,美艳红衣少女就脸红的原因,是以,也不好意思的说:“非常抱歉,这都是那位‘飞虹玉女’的恶作剧……”
  美艳红衣少女明媚大眼一斜申明玉,淡然“噢”了一声道:“你方才不是还称呼‘飞虹玉女’前辈吗?”
  申明玉被看得俊面一红,道:“噢!那是因为小桃妹说……”
  “小桃妹,三字一出口,美艳红衣少女姚小桃立即不高兴的“哦”了一声。
  申明玉顿时警觉,赶紧不好意思的含笑解释道:“非常抱歉,一路上喊惯了,因而一想到她就会脱口喊出来!”
  姚小桃似乎未再介意,但却不解的问:“你们怎么会和她纠缠在一起?以她的个性,很少能和别人如此融洽相处。”
  申明玉不由叹了口气,同时拍了拍挂在肩上的银匣,道:“一切因果由这个银匣起。”
  于是,即将前去‘狮王山庄’,在取银匣时与‘飞虹玉女’暗中发生冲突,以及奉命前来拜望‘无极老人’,途中遇到了一位红衣少女自称“姚小桃”的经过,简扼不遗的说了一遍。
  美艳红衣少女姚小桃听罢,才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子的呀!她可能对你们不去百丈峰,突然来了九华山而感到不快!”
  申明玉蹙眉为难的说:“原本决定要去百丈峰,后来想到当今武林中,功力之深厚仍属‘无极’老前辈,所以才改道前来九华山!”
  梅雪珍突然关切的问:“姚姑娘,‘无极’老前辈可是正在坐关?”
  姚小桃一楞,问:“谁说的?”
  梅雪珍道:“当然是那位小……‘飞虹玉女’说的啦!”
  姚小桃一笑道:“既然你们一路行来,呼姐喊妹惯了,我看你们今后就直呼她兰琪妹好了!”
  申明王却关切的游目看了一眼四周,希冀的说:“不知道她究竟去了那里,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回来!”
  姚小桃却神秘的一笑道:“你也不用盼她了,她不会回来的。”
  申明玉深怕梅雪珍看出他的心事,赶紧淡然道:“我和珍妹都怕她出了岔子……”
  姚小桃立即爽朗、一笑道:“你放心,九华山她常来,丢不了她,我们走吧!”
  申明玉和梅雪珍本待再说什么,这时一听姚小桃说“我们走吧”,知道要带他们去见‘无极老人’,因而同时谦声道:“多谢姑娘带路!”
  于是,三人展开身法,直向无极峰下驰去。
  数百丈距离,片刻不到已达峰下。
  姚小桃仅说了声“请随我上”,一长身形,腾空而起,直向峰巅上升。
  申明玉和梅雪珍早巳看出无极峰的形势险峻,这时抬头上看,只见峰顶接天,直插霄汉,在皎洁的月光下,正有两片白云掠过峰上,看来奇险的崖巅,徐徐摇晃,似是倾榻下来一般。
  峰壁上凹凸不平,生满了野花藤萝和斜松,虽然看来崎险难登,但他两人都是在山区中长大,自是难不倒他们。
  申明玉和梅雪珍打量间,姚小桃已飞身升至十丈以上,两人再不迟疑,也跟着腾空而起,直向峰上升去。
  由于上面有姚小桃引导,申明玉和梅雪珍跟随前进,落脚都极容易。
  一阵飞腾攀升,三人很顺利的升达峰上。
  申明玉和梅雪珍跟随着姚小桃继续向深处驰去。
  深处除了天然巨松和岩石外,再就是青竹花树,看不到‘无极老人’清修的房屋和洞府。
  在前引导的姚小桃,身形不停,直向巨松间驰去。
  穿过一片巨松青竹杂林,申明玉和梅雪珍的目光倏然一亮。
  只见眼前好一片奇花景象,七彩缤纷,绿叶互映,就在广大花园的尽头,建有三间石墙木桩房屋。
  中间一座较宽大,窗上已没有了灯光,仅左边一间尚有灯光透出。
  就在这时,左边石屋内人影一闪,一个身穿绿衣裤褂,年约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已闻声奔出来察看。
  绿衣小女孩一见姚小桃、申明玉和梅雪珍,立时将食指竖在小嘴上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姚小桃一见,立即回头望着申明玉和梅雪珍,悄声道:“我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休息了。”
  申明玉和梅雪珍原以为‘无极老人’正在坐关,这时一听休息了,反而觉得明天一早就可拜见的愉快,因而同时兴奋的点点头。
  到达绿衣小女孩面前,发现左边石屋距离中央石屋,至少还有十丈距离。
  姚小桃先招呼绿衣小女孩“小玲”见过申明玉和梅雪珍,迳向石屋内走去。
  进入石屋,桌上燃着油灯,四周摆着石榄,上面高放着茶壶茶碗和落花生。
  姚小桃肃手一指,自然含笑道:“两位请坐!”
  申明玉道声谢,顺手卸下银匣放在桌上,就和梅雪珍分别坐在两边,姚小桃她也不客气,就在正中里边的一面坐下来。
  绿衣小女孩小玲,拿起茶壶来为他们三人各自斟了一碗茶。
  姚小桃却一指桌上的落花生,道:“这是我们自己种的,两位尝尝吧!”
  说着,分别抓了一把花生放在申明玉和梅雪珍的面前桌上。
  申明王赶紧欠身道了声谢。
  姚小桃却自然含笑道:“你们和兰琪妹已是知己,当然也是我的好朋友,从现在起,我们都是自己人,千万别再客气!”
  梅雪珍一听提到‘飞虹玉女乙’,立郎忧急的说:“姚姑娘,你看她会不会出了什么岔子呢?”
  姚小桃极有把握的说:“绝对不会,她要想上来,闭着眼睛都可上来,她要想下去,闭着眼也掉不进山涧里!”
  申明玉却忧急的说:“可是,她今晚在客栈里暍了不少酒,她进山时……”
  话未说完,姚小桃已笑着说:“她的酒量比我还大,绝对不会醉,我师父他老人家常常说:‘酒醉心不醉’,他老人家当年行道江湖时,暍醉了酒照样办了不少轰轰烈烈的大事情!”
  申明玉听得星目一亮,脱口兴奋的说:“在下想起来了,家师有一次曾提到他老人家的酒量如海,当年是有名的‘大酒仙’。”
  姚小桃“噗嗤”一笑道:“家师一提起他老人家当年‘大酒仙’时的事迹,马上就有了精神,有时候由天黑谈到大天亮,他老人家还不困!”
  梅雪珍也愉快的笑着说:“他老人家虽然二三十年没有下山了,但武林英豪们仍津津乐道他老人家当年在游戏风尘中,救人济世的感人事迹!”
  姚小桃一笑道:“是呀!
  像你们两位今天前来,如果由他老人家打开银匣,揭开里面的宝刃秘笈,很可能使失落多年的绝学,得以再传,宝刀宝剑又可在江湖上重现,说不定又造成天下武林另一次的大轰动!”
  申明玉一听姚小桃说到银匣,心中一动,急忙道:“姚姑娘追随‘无极’老前辈多年,见多识广,也许能看出一些眉目来……”
  说话之间,已将包着银匣的布包解开。
  一解开布包,银匣在油灯的映照下,光芒大放,耀眼生花。
  姚小桃微蹙柳眉,凝目一看,立即一指银匣四周的一条隙线,说:“根据这条接缝线,应该由此处启开银匣。”
  梅雪珍正色颔首道:“是呀!‘玄灵’道长和家师也是这么说,只是,就是不知道如何开法!”
  申明玉补充道:“‘慧因’师太和家师也曾以真气澎涨法试验过,都没有打开,所以……”
  话未说完,姚小桃的杏目倏然一亮,脱口兴奋的说:“有了!”
  申明玉和梅雪珍看得心中一喜,知道姚小桃已想起了开启银匣的方法,因而同时兴奋的问:“可是想起了如何开法?”
  姚小桃兴奋的望着申明玉和梅雪珍,欢声道:“我想用‘金刚水’滴在银匣的接合缝上,一定能将银匣打开。”
  申明玉和梅雪珍一听‘金刚水’,也同时兴奋的说:“对了,当年‘枯竹叟’老前辈是炼制‘金刚水’的大行家,而‘无极’老前辈是‘枯竹’老前辈的知己好友,他老人家身边一定还有!”
  姚小桃立即颔首道:“他老人家不但还有,也会炼制。”
  申明玉和梅雪珍一听,更是宽心大放,因而催促道:“那就请姚姑娘拿一些来试试看吧!”
  姚小桃却正色道:“不,‘金刚水’放在师父的房里,平素严禁我们乱动,再说,你们专程前来拜访家师,在还没有见过他老人家之前,我们作晚辈的也不可作主……”
  申明玉和梅雪珍深觉有理,因而同声应了声是。
  姚小桃看出申明玉和梅雪珍都恨不得马上打开银匣,因而又宽慰的说:“家师已经安歇了,最迟等到明晨天亮,只要将‘金刚水’一滴上,不一会就会打开!”
  梅雪珍却有些迟疑的说:“小妹也久已听说‘金刚水’的奇异妙用,不知对这个银匣是否也具奇效?”
  姚小桃极有把握的说:“绝对没有问题,当年陈天澜陈大侠,他家的大铁柜那么大,‘金刚水’一倒进砸瘪的锁匙眼里,不久就把铁柜打开了!”
  申明玉和梅雪珍一听,信心倍增,只是要等到明天清晨方能开启银匣,不免令人等得心急,漫漫长夜,不知何时才能过去。
  梅雪珍却望着姚小桃说:“听说当年陈大侠去找‘枯竹’老前辈要‘金刚水’时,也是多亏‘无极’老前辈大力相助,不但事情成功,还意外的促成了焦凤英和林凤美两位女侠舆他的美好良缘……”
  话未说完,姚小桃已失声笑了,同时笑着说:“这件事是师父老人家毕生感到最快慰,最值得津津乐道的一件事,如果你们两位听了,也会笑出眼泪来……”
  申明玉听得精神一振道:“在下只听说,当年陈大侠追随‘神尼’学艺,就在艺满下山,由‘神尼’送他回家时,才发现他家开启铁柜的大锁匙被盗了!”
  姚小桃含笑颔首道:“不错,发现大锁匙而又盗走的人,就是陈大侠家的大总管!”
  梅雪珍关切的问:“听说他们家的大总管,早就知道大铁柜放置在山中的机关洞中,就是因为在家中找不到大锁匙,所以多年来一直没下手。”
  姚小桃颔首道:“不错,而他家的二总管也早已起了觊觎之心,一些知道内情的护院武师,也都在暗中注意,准备随时参与抢夺。”
  梅雪珍继续问:“听说山洞已被大总管启开了,人还没有走进洞去,就被暗中跟踪的武师用毒箭射杀了……”
  姚小桃接口道:“可是,那个射杀大总管的武师,在搜到大锁匙之后,准备再藏起来时,也被跟踪而至的二总管给杀了!”
  申明玉不由叹了口气道:“行不义,必自毙,为了一念之贪,结果送掉了性命!”
  姚小桃却正色道:“当时多亏‘神尼’机警,马上赶到山区,立即进入洞府将大铁柜的锁眼砸扁了,否则,再迟片刻工夫,二总管就得手了!”
  梅雪珍道:“听说陈大侠当时非常不愿意去向‘枯竹叟’讨‘金刚水’,因为‘枯竹’老前辈为人古怪,对前去讨‘金刚水’的人,百般刁难,随意羞辱……”
  姚小桃却笑着说:“他不愿意去也不行,除了‘枯竹叟’的‘金刚水’外,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将大铁柜打开,他辽不是满心不愿的去了!”
  他急急赶达泰山北麓的‘盛兴店’时,正赶上每年一度的泰山进香大会。
  泰山为五岳之冠,不但气势磅礴,名胜古迹多,而山上的庙神更是特别灵验。
  正因为这样,每逢庙会,前来朝山进香的男女信徒特别多。山道上的香客,终日络绎不绝。
  当时的陈天澜还是十八九岁的英挺少年,头束儒巾,身穿粉缎公子衫,看来像个书生模样。
  陈天澜是第一次去泰山,看到‘盛兴店’街上,车水马龙,摆满了登山用的轿子,而那些善男信女,更是个个神情肃穆,一脸的虔诚。
  正沿着山麓大道,向泰山的半山上迤逦走去。
  陈天澜站在大街上,东张西望,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
  由于朝山进香的善男信女终年不断,因而街上的酒楼客栈特别多,而两街的店檐下,更是摆满了出卖香烛供果的小摊贩。
  陈天澜虽然到了泰山,却不知道‘枯竹叟’住在什么地方。
  不过,他并不为这件事特别担心,因为满街的小花子子随便找一个来一问便知,以‘枯竹叟’在武林的声望和地位,小花子们不会不知。
  但是,街上同样的也有不少劲衣疾服,佩剑背刀的武林人物,他倒真担心这些人都是来向‘枯竹叟’要‘金刚水’的人。
  因为,据他所知前来向‘枯竹叟’讨‘金刚水’的人,每天都有,万一‘枯竹叟’的‘金刚水’被人讨完了,不但大铁柜不能打开,还冤枉跑来泰山。
  陈天澜不是前来游历,当然也无心情浏览街景,他就在近街不远的一座酒楼前停下来。
  抬头一看楼上,似是已经满座,正待离去,站在酒楼门口的两个伙计目光一亮,同时欢声道:“公子爷,请楼上坐,楼上还有雅座!”
  陈天澜一听还有雅座,立郎走进酒楼内。
  一进酒楼,便听到酒楼惯有的喧哗吵杂和伙计们的吆暍欢喏报菜声。
  登上酒楼一看,只见人头钻动,拳掌挥舞,一片猜拳吆暍声。
  陈天澜看得一楞,因为楼上的酒客坐的满满的,那里还有什么位置,更别说雅座了。
  正在懊恼,不远处的伙计,突然目光一亮,急忙奔了过来,哈腰堆笑道:“爷,请这边儿坐,这边儿刚空出一个座儿来!”
  说话之间,满面热诚的肃手指了指临街的广窗前。
  陈天澜循着指向一看,目光也不由一亮,同时也绽唇笑了。
  因为,紧临着广窗边缘下,果真有一张桌子空着没有人坐,陈天澜在伙计的引导下,走至桌前,就在临窗的一面坐下。
  他对这个位置非常满意。
  因为,远可眺望泰山雄貌,近可俯览街景田野,还可以观看那些沿着山麓大道,登山进香的人潮。
  引导的伙计一俟陈天澜坐下,立即哈腰恭声道:“公子爷,您来点儿啥?”陈天澜道:“噢!给我来二两白干,四样小菜,一碗牛肉烩饼。”
  店伙恭声应是,向内吆暍了一声,转身迳自离去。
  陈天澜正待打量一下酒楼上各色各样的酒客,街口上蓦然传来一声烈马怒嘶,并挟着急如骤雨的蹄声。
  这声马嘶,悠长而洪亮,只震得数里外的泰山北麓,都传来了回应。
  陈天澜心中一惊,急忙探首窗外,只见东街口外的官道上,一匹高大神骏的白龙驹,正昂首竖鬃,四蹄翻飞,高高翘着尾巴,直向街口奔来。
  微躬上身,坐在马上的竟是一位身着银缎劲衣,肩披银缎短剑氅,背后插着一柄银穗宝剑的少女。
  这位银装少女,看来年约十七八岁,飞剔着柳叶眉!明亮的杏子眼,肩后的秀发,和她座下的白马尾一样,迎风飘飞。
  她虽然已驰到了街口,但她的马速依然不减,相反的,娇叱一声,银缎小剑更猛的一催马腹,直向街内如飞而去。
  街上熙攘的行人,叫卖的小贩,一看马上的银装少女飞马驰来,俱都吓得吆暍惊呼,东逃西散,街上秩序,顿时大乱。
  马上银装少女,一进街口,不知为何,突然仰首上看,她两道闪着冷辉的目光,恰好与微蹙剑眉,探首下看的陈天澜目光相对。
  只见银装少女杏目一亮,神情一呆,手中的马缰本能的紧勒起来。
  如飞疾奔的白马一经收缰,突然昂首一声怒嘶,前蹄倏然扬起,立时人形站立,在激扬飞腾的尘烟中,一连旋了两个转身,才将前蹄放下来。
  马上银装少女,就在白马双蹄落地的同一刹那,飞身跃下马来。
  陈天澜和银装少女的目光一接触,也不禁有些看呆了。
  因为,银装少女不但生得柳眉杏眼,面貌娇美,而且桃腮红润,琼鼻樱唇,是他有始以来,第一次看到的姿丽艳美少女。
  只见银装少女飞身下马,顺手摘下了鞍头上的小马鞭,迳向楼下门口快步走过来。
  就在这时,蓦闻有人惶声道:“啊呀不好,焦凤英上来了,大家快坐好,大家快坐好!”
  陈天澜听得心中一惊,急忙回头一看,只见许多探首窗外向下察看的酒客,俱都惊惶失措的纷纷归座。
  看他们的紧张神情,好似来了个女阎罗。
  尤其那些背刀佩剑,身着劲衣疾服的武林人物,更是目闪惊急,惴惴不安。
  一看这情形,陈天澜断定那位被称为焦凤英的银装少女,必是一个飞扬跋扈,泼辣刁钻,而又蛮不讲理的野性少女。
  也就在陈天澜转首察看全楼酒客的同时,再回头,突然发现桌前站着一位蓬头垢面,颚下生满了乱须的破衣老人,一条破裤,光着两截小腿,脚上穿着一双破草鞋,正酒气薰天的眯着两眼望着他。
  陈天澜看得一楞,但立即看出来,面前站的这位蓬头老人,绝对不是丐帮的人。
  也就在他一楞的同一刹那,蓬头老人已含糊不清的说道:“小伙子,我老人家可以坐下来吗?”
  方才引导陈天澜入座的伙计一见,急忙跑过来无可奈何的说:“老爷子,您老今天已经喝了不少啦,该找个地方睡一觉了……”
  话未说完,全楼不少人惊得悄声道:“嗨嗨!上来了,上来了!”
  把话说完,全楼一静,静得没有一丝声吾,更显得银装少女的登楼脚步声“咚咚咚”有力。
  随着那阵脚步声,楼梯口亮影一闪,那位银装少女,手提着精致小马鞭,倏然站在梯口上。
  只见全楼酒客原本望着楼梯口的目光,惊得急忙低眼去看自己面前的酒杯碗筷。
  陈天澜见银装少女焦凤英,杏目中冷芒闪闪,先游目看了一眼寂静无声的全楼,目光立时盯在了他的俊面上。
  他被看得心跳怦怦,俊面一红,也不自觉的收回了视线,这才发现蓬头垢面的老人,早巳自动的坐在他的身侧桌边上。
  几个伙计一看焦凤英上来,赶紧含笑哈腰,毕恭毕敬的恭声道:“姑娘,非常抱歉,小楼已经客满,没有雅座了!”
  焦凤英柳眉微微一挑,琼鼻里哼了一声,对几个肃立面前的伙计,看也不看,甩动着手中小马鞭,迳向陈天澜的桌前走来。
  几个伙计一看,赶紧焦急的跟了过来,同时惶声道:“姑娘,这儿已经坐了一位公子爷和老爷子了,您姑娘……”
  话未说完,焦凤英已用小马鞭一指空着的一面,瞠声道:“这儿不是还有一个空的位置吗?”
  几个酒保一听,个个愁眉苦脸。
  正待说什么,焦凤英已用小剑靴一拨圆凳,迳自坐了下来,正好和陈天澜面对着面儿。
  陈天澜心里虽然不快,但想到奉师命前来的目的,不得不竭力忍耐,他觉得焦凤英虽然蛮横泼辣,大不了两匆吃饱了饭就上走。
  心念间,坐在一边的蓬头老人已向几个伙计挥手道:“你们去吧!她只要不嫌我老人家臭,就让她坐在这儿吧!”
  焦凤英误以为蓬头老人是和陈天澜一起的,因而哼了一声,沉声道:“你身上臭也没薰死人,‘别人’还不是好好的?”
  说着,一双明媚大眼睛尚斜了陈天澜一眼。
  几个伙计中的一人,立即哈腰堆笑,恭声道:“那您姑娘来点儿什么酒?”
  焦凤英一听,立即叹声道:“跑到酒楼上来就得喝酒?喝碗茶就不行呀?”
  由于全楼酒客寂静无声,连个端杯饮酒的人都没有,是以,焦凤英的每一句话,全楼的酒客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一听焦凤英跑到酒楼上来要喝茶,不少酒客偷偷笑了。
  几个伙计一听,赶紧连连哈腰,恭声道:“行行,当然可以!”
  几人说罢,其中一人立郎扯开嗓门儿,吆喝道:“姑娘的香茶,上好的香片。”
  其余立在四角的伙计们,也照样报了一声肥喏,同时朗声道:“马上到!”
  如此一呼一应,全楼不少人笑了,因而也恢复了饮酒吃菜,却没有那一个人敢大声的说话。
  就在这时,另一个伙计已将陈夭澜的酒菜,端着一个托盘送过来。
  伙计一将酒菜放在桌上,蓬头老人立即将酒壶酒杯拿到自己面前。
  陈天澜看得剑眉一蹙,送酒的伙被却惶急道:“老爷子您……”
  话刚开口,蓬头老人已醉薰薰的摇动着乌泥斑斑的左手,含糊的说:“他小子马上去见大人物,满嘴的酒气,那怎么能办事?所以这酒是给我老人家叫的……”
  陈天澜听得心中一惊,顿时警觉这个蓬头老人不是一般等闲人物。
  他说的不错,‘枯竹叟’乃是武林前辈,稍时前去求见,满口的酒气,恐怕还没有提出要求,已经被人家赶出来了。
  但是,这个已经有了几分酒意的蓬头老人,他怎的知道他陈天澜要去见大人物呢?自己并没告诉他呀?
  心念间,蓬头老人已望着他,舌尖有些不听指挥的说:“小伙子,你说,我老人家说的对不对呀?”
  陈天渝已经断定蓬头老人不是平凡人物。
  因而,连声应了两个是。
  坐在陈天澜对面的焦凤英,右手握着小马鞭,左手支着香腮,这时一听蓬头老人的谈话,不由哼了一声,道:“我道你们两人是一起的呢!原来根本就不认识!”
  蓬头老人一听,立即把刚刚端至嘴边的酒杯停住,翻着两眼沉声道:“世上那有一坐下来就认识的人?有些小伙子和小丫头,还不都是一遭生,两遭熟,三遭碰头就热呼呼的去拜花烛!”
  焦凤英一听,娇层顿时通红,气得倏然坐直了上身,瞪着蓬头老人就待呵斥。
  但是,她尚未开口,蓬头老人已望着她,继续正色道:“还有一种是,两人虽然从没会过面,却是千里姻缘一线牵,月下老人在中间,我老人家就是在中间……”
  焦凤英一听,娇层顿时红达耳后,不由举起小马鞭来,恨恨的叹声道:“你……”小马鞭举得很高,却不知怎的,就是久久没有抽下。
  全楼的酒客虽然听了蓬头老人的话都暗自偷笑,却没有那一个敢笑出声来。
  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只要失声一笑出声音来,焦凤英高高举起的小马鞭,一定抽在他的头上。
  但是,不少酒客也为兀自仰颈干了一杯的蓬头老人,捏了一把冷汗。
  也恰在这时,端着一碗香茶的伙计,目闪惊急,却楞楞的站在一旁不敢过去。
  焦凤英一见,正好用手中的小马鞭向桌上一敲,怒叱道:“还不把茶端过来。”
  伙计一见,赶紧恭声应是,急步过去,恭谨的将茶放在她的面前。
  饮干了杯中酒的蓬头老人,却放下酒杯摇了摇头。
  焦凤英一看,再度叹声道:“你摇什么头,你道我真的不敢抽你?”
  蓬头老人却突然生气的说:“嗨!我说你这位姑娘也太多心了吧?
  我老人家是因为今天早晨刚刚和‘枯竹’老儿交过了手,被他老小子的‘回身迎面三绝掌’给打得一连翻了六七个大跟头,你说,你说我老人家难受不难受?”
  陈天澜一听蓬头老人谈到了‘枯竹叟’,精神一振,脱口兴奋的问:“老前辈,您也去找‘枯竹叟’前辈去了?”
  蓬头老人一听,立郎翻着两眼,愤愤的沉声说道:“还不是为了向他老小子要一点‘金刚水’?”
  陈天澜听得星目一亮,不由关切的问:“老前辈,您要到了没有?”
  蓬头老人见问,立即更加生气的说道:“我老人家若是要到了,还会跑到这儿来借酒浇愁?”
  说此一顿,突然似有所悟的问道:“怎么?小伙子,你也是要去找‘枯竹叟’那老小子呀?”
  陈天澜听得一楞道:“老前辈,您方才不是还说,晚辈我要去见大人物吗?”
  蓬头老人一听,立即哈哈笑了,同时得意的笑声道:“那是我老人家骗酒骗菜的手法,哈哈……”
  说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这一次,全楼酒客中,不少人真的失声笑了。
  陈天澜听了并不生气,因为他已断定这位蓬头老人,绝非等闲人物。
  尤其,满街的行人,全楼的酒客,人人见了焦凤英畏之如虎,噤若寒蝉,只有这个蓬头老人,非但不怕,还借酒装疯,拿话逗她。
  但是,焦凤英却望着蓬头老人,小嘴一撤,娇哼一声,讥讽道:“骗酒暍!”
  蓬头老人听得一楞,立即望着焦凤英,正色道:“嗨!姑娘,你是他小子的什么人呀?要你心疼!”
  焦凤英一听,娇靥上刚刚稍褪的红云再度升上来,不由嗔声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你欺负人家老实,我当然就打抱不平!”
  蓬头老人却正色道:“告诉你,我老人家不是白喝他小子的酒,白吃他小子的菜哟!”
  焦凤英哼声轻蔑的说:“你是一个酒鬼,你还能替人家作什么?”
  蓬头老人立郎理直气壮的说:“当然可以了,我老人家可以告诉他,‘枯竹’那老小子住在什么地方……”
  话未说完,焦凤英再度轻蔑的哼了一声道:“那有什么稀罕?谁不知道那老鬼住在半山‘小红坡’的茅屋里……”
  陈天澜听得一振,不由向着焦凤英,拱手感激的问:“姑娘知道‘枯竹叟’老前辈的住处?”
  焦凤英见陈天澜主动的向她行礼问话,立即神色光彩的一笑道:“住在泰山北麓的人都知道,回头我带你去!”
  话声甫落,蓬头老人已淡然道:“你最好不要带他小子去。”
  焦凤英听得一楞,接着似有所悟的问:“你指的是他没有马?”
  蓬头老人立即压低声吾,正色道:“我指的是‘枯竹’老小子的徒弟!”
  焦凤英听得娇躯一颤,粉面立变,顿时楞了。
  陈天澜一看,也楞了!
  他根据焦凤英如此蛮横跋扈的少女,听到‘枯竹叟’的徒弟,尚吓得娇躯一颤,花容失色。
  那‘枯竹叟’的徒弟,想必是个较之焦凤英尤为蛮横霸道的人物。
  心念电转,焦凤英已急定心神,急声关切的问:“你找‘枯竹叟’,可是向他讨一些‘金刚水’?”
  陈天澜见问,赶紧欠身拱手道:“是的姑娘,在下正是为此而来!”
  焦凤英一听,突然起身,沉声道:“好,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家去拿一些来给你!”
  陈天澜见焦凤英要给他一些‘金刚水’,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尤其听到‘枯竹叟’的徒弟也是一位蛮横覇道的人物,当然是不前去最好。
  但是,正待说两句感激话,蓬头老人已淡然道:“你的家距此一百多里,那得让他小子等到什么时候?”
  焦凤英一听,神色更显得焦急,正待说什么,楼下街上,突然又掀起一阵马嘶蹄乱,惊呼呐喊声。
  陈天澜和焦凤英,不由同时探首向窗外街上看去。
  只见楼下街上,三匹飞奔而至的快马,载着三个华衣劲装青年,直抵酒楼的门下才勒住,马。
  街上人等又是一阵惊呼吆喝,纷纷逃散,较之方才焦凤英来时,大为混乱,弥漫飞扬的尘上,直飞升到楼窗上来。
  三个华衣劲装青年,身披大剑氅,一式背剑。一穿绛紫,一穿黑锻,一穿英雄衫。
  这三个华衣劲装青年,一见焦凤英拴在楼下的银鬃马,立即同时仰首上看,接着一声吆喝,同时跃下马来。
  就在这时,其他窗口探首下看的酒客中,突然有人脱口惊呼道:“啊!‘拚命三郎’上来了!”
  陈天澜闻声回头,发现桌对面的焦凤英,目闪冷辉,娇靥铁青,正望着三个年青人,切齿恨声道:“这三个狗头,简直是找死!”
  说话间,楼梯上已传来“咚咚”的奔步声。
  陈天澜一看这情形,知道奔上来的三个华衣劲装青年,都是焦凤英的对头。 但是,转首再看。
  不知何时,蓬头老人早巳走得没有了踪影。
  陈天澜一见蓬头老人走了,心中突然若有所失,当然也有些懊恼。
  因为蓬头老人方才说,他为了向‘枯竹叟’讨点儿‘金刚水’,曾经和‘枯竹叟’动过手。
  由于焦凤英在旁打岔,以致失去了向蓬头老人打听详细经过的大好机会。
  这时突然来了‘拚命三郎’,而蓬头老人却悄悄的溜走了。
  他因而也断定,此刻正奔上楼来的三个华衣劲装青年,小但是焦凤英的对头,也可能是蓬头老人的对头。
  当然,根据蓬头老人的悄悄溜走,登上楼来的三个华衣劲装青年,也均非等闲人物。
  就在陈天澜心念一转间,全楼的酒客业已纷纷躲向了对面墙角下,仅那些大胆的武林人物,尚围立在两边的窗下观看。
  七八个伙计早巳惊得个个面色大变,有的冷汗已由额角上滚下来。
  随着那阵“咚咚”脚步声响,楼梯口人影连闪,三个华衣劲装青年,依序奔了上来。
  陈天澜到这个时候才看清楚,绛紫劲衣青年,生得浓眉虎目,厚嘴方脸,看来已有二十六七岁。
  黑缎劲衣青年约二十五六岁,身材矮胖,肥头大耳狮子口,很可能是个习有横练工夫的练家子。
  最后穿绿色英雄衫的青年,身材瘦小,也有二十四五岁,疏眉小眼白面皮,是个精灵型的人物。
  三个人的面貌和衣着,虽然各自不同,但他们脸上的傲气,表情和愠容却相同。他们三人怒气冲冲的奔上楼梯口,转首一看。
  立时发现了坐在焦凤英对面,英挺俊拔,儒雅潇潘的陈天澜,已经苍白的面孔,立时变得铁青。
  中间矮胖青年一看,神色怨毒,环眼暴睁,立即望着焦凤英,怒声道:“难怪你瞧不起咱们大哥,原来你已有了这小子。”
  子字出口,竟怒目瞪视着陈天澜,一个飞扑,五指箕张,伸长了两臂,直向陈天澜面门抓去。
  陈天澜一见,顿时大怒。
  正待起身还击,焦凤英已瞠目娇叱道:“不要惹他!”
  他字方自出口,左手已向着面前的茶碗挥去。
  只见那碗热茶,应手飞起,直向矮胖青年的胖脸上飞去。
  紫衣青年和绿衣青年一见,大吃一惊,同时脱口急呼道:“小心!”
  黑缎劲衣矮胖青年,一心只想将陈天澜抓住甩到窗外楼下街上去,根本没料到蛮横泼的焦凤英会有这一手。
  待等他发觉,业已躲闪不及了。
  “哗……”的一声。
  一碗热茶,不偏不倚,正好泼在他的胖脸上。
  紧接着,“叭’的一声脆响。
  一只精美细磁茶碗,立时跌了个粉碎。
  茶水虽然已不太热,但泼在脸上,溅了一身,依然不太好受。
  只见矮胖青年人,一面摇头甩水,一面“哇哇”怪叫,向着焦凤英一瞪眼,咬牙切齿的再向焦凤英扑去。
  也就在矮胖青年人扑向焦凤英的同时,其余两个青年人也同时喝了声“贱婢”欺人太甚,双双扑向了焦凤英。
  焦凤英一见,似是有意将三个青年人引开,是以,一声娇叱,飞身纵起,直向酒楼中的一桌上纵去。
  当她飞身斜纵的同时,手中的小马鞭并没有闲着,顺势一挥,“叭”的一声脆响,应声抽在当先扑至的紫衣青年手腕上。
  紫衣青年一声惊叫,其余两个青年,也分别飞身纵上了另两桌上。
  焦凤英一见,那敢怠慢。
  脚下的小蛮靴不闲,一勾一拨,一只酒壶奔向了绿衣青年的前胸,一个磁盘飞向了矮胖青年的胖脸。
  紫衣青年手腕被打,立时像火烧般的痛,怒暍一声,拿起一只圆凳就向焦凤英砸了过去。
  焦凤英身手矫健,武功不凡,手中马鞭一格,圆凳立被拨开,“哗啦”一声大响,满桌子的杯盘碗筷,顿时砸了个粉碎。
  但是,焦凤英的一双小剑靴也没闲着,交互踢起,碗盘齐飞,再加上几个伙计的惶急哀求声,杯盘脆响,暴喝娇叱。
  整个酒楼上,顿时大乱。
  陈天澜因为焦凤英已把三个华服青年引开,因而他依然坐在原位置上观战。
  由于打得热闹,再加上三个青年人和焦凤英飞腾纵跃中,踢飞的杯盘叮当有声,的确好看又好笑。
  陈天澜看得兴起,早已忘了来泰山是干什么了!就在这时,楼下街上突然有人惶急大叫道:“哎呀!俺的‘金刚水’!”
  陈天澜听得悚然一惊,顿时想起了自己的正经事,转首一看楼外,正午已过了。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想到恩师仍日夜守在山谷的机关洞口,那敢再看下去,丢下一块碎银,急急奔向了楼梯口,直向楼下奔去。
  想是楼上的声音太吵杂了,楼下街上已围满了仰首上看瞧热闹的人。
  陈天澜一心想着‘金刚水’,挤出人群,直奔十字街口,沿着通向山前的大道,随着三三两两的朝山香客,直向正南走去。
  他一面急急前进,一面想着稍时到达‘枯竹叟’的住处时,应如何向对方提出要求。
  由于方才蓬头老人提到‘枯竹叟’的徒弟,而焦凤英竟然紧张的花容失色,焦急不安,足证‘枯竹叟’的徒弟较之焦凤英大为蛮横难惹。
  心念及此,觉得一个性情孤僻古怪的‘枯竹叟’已径够难应付了,如果再加上一个难惹的徒弟,必然更增不少难题和麻烦。
  他匆匆前进中,竭力想在途中就想出一个妥善应付的好办法来。
  但是,不知怎的,焦凤英美丽影子,一直在他脑海中浮现,那真是拂之又来,挥之不去的。
  令他无法静下心来,更别说想正经事了。
  尤其,想到酒楼上右三个凶煞似的青年围攻焦凤英一人,更令他放心不下,暗自焦急,深悔方才没有趁机帮助焦凤英一臂之力。
  因为,焦凤英说,她的家里也有一些‘金刚水’,如果帮她打跑了那三个青年,正好跟着她去拿,岂不免得再去求‘枯竹叟’了吗?
  心念及此,陈天澜的心中更加懊恼,觉得不该一听有人喊‘金刚水’,就慌慌张张的跑下楼来。
  但是,这时回想方才那个喊‘金刚水’的人的嗓音,很像那个蓬头老人。
  心想:莫非是那位蓬头老人有意将他引下楼来,以免误了正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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