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翼杀手 第十章

  白烛高烧,夜半哭声绕梁不绝,纪家草设的灵堂前,纪绍荣独自一人对着牌位  焚烧纸钱。  
  除了纪绍荣,万彩芝与两名子女均在同一日出事。  
  三人皆一枪毙命,过了三日警方仍查不出凶手何人,因纪家背负了庞大的债务  ,警方判断大概是财务纠纷所引起的仇杀,在纪绍荣不愿张扬下,警方也未积极侦  办下去。  
  宿语昂身着一袭黑衣,在午夜上门祭吊。  
  无声无息地,他掩上大门站在屋内一角,静静地燃起一根烟。浓浓的烟味惊醒  了纪绍荣,他借由光亮的火盆朝阴暗的角落望去,发现这名积怨甚深的仇家到来。  
  “你来做什么?出去!”  
  对于宿语昂的不请自来,他忿忿地下逐客令。  
  “探望死人不需要死人的同意吧?哟!办得真寒酸,请完杀手后没钱办丧事了  吗?怎么不通知我一声,我可以向纪凌说项,也许她会给你些钱弄得风光点,还是  你吝啬得连丧葬费也想省下?”宿语昂没人性地开口,自顾自地找了张椅子坐下,  身上的寒气远比这灵堂阴凉。  
  “宿语昂,这里不欢迎你,滚出去!”纪绍荣气极地拍开大门,屋外灌进的冷  风立即吹熄了大半的烛火。  
  “我来向你通风报信,你若不听,或许我走后你将马上踏上黄泉路与你妻小作  伴。”他悠哉地移来一根烛火,轻轻捻熄火苗,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纪绍荣。  
  “你做了什么?”  
  “学习你的做法也请杀手,我的财务状况较佳,因此多请了几名,这次换作你  是活标靶,只要我离开这大门,他们便可无时间、地点限制地追杀,你现在跑还来  得及,但我不会待太久的。”他又捻熄一根蜡烛,室内愈显阴暗。  
  “你要杀我?我什么都没了你还如此狠毒,你说,我的家人是不是你杀的?”  纪绍荣绝望地嘶喊。  
  “有人免费替纪凌送他们上路,我只是提供目标,让你也体会一下锥心之痛,  同是一家人,光她一人受苦受难未免太不公平,现在轮到你了。”  
  纪绍荣跌坐在地上不住地摇头拭泪,愤恨地怒吼:“果然是你,你是不是人?  杀两个女人和一个失聪的孩子,你还有没有良心?那是三条人命哪!自纪凌出现在  你面前后,你便三番两次为了纪凌做出不法的事使人家破人亡,我要向警方检举你  ,让你陪葬。”  
  “你就守法吗?五十步笑百步,是你教我这招的,如果你能走出这道门,爱怎  么做随你,我没什么损失,就看你舍不舍得这条老命。”宿语昂弯下身子调笑道。  
  “你混蛋!”  
  纪绍荣抡起老拳挥向他,宿语昂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令郎生前就是被我打聋的,上了年纪就要懂得自制,想提早赴死吗?”只需  一用力就可折断这把老骨头,他突地放开手,使得仍在苦力挣扎的纪绍荣跌至一旁  。  
  纪凌,又是纪凌!纪绍荣心底不下千万次地咒骂这令他恨之入骨的名字,寒倚  柔生了个魔女来危害世间,这魔女害的就是她的生父,他没了事业,至亲的人横死  ,都因纪凌身旁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魔,只要能让纪凌死就能毁了这个魔鬼,他愿意  出卖一切换得她的死。  
  “为了纪凌你要杀我,那贱人有什么好,要你拚死拚活地为她?她三天前就死  了,为何你还不放过我?”他确定这次没有失手,她已然死在风云了。  
  “她要和我共度白首,此时忙得很,一时片刻间还不能来找你算旧帐、清新仇  ,因此我很乐意替她前来为你送行。”宿语昂淡淡地轻喟,这才明白这老头还不知  道她未死的消息,也许是楚歌把消息封锁得太好了。  
  “你胡说,她分明死了,她三天前就与我的家人一同遇害,绝不可能还活着,  你是想欺人或是骗自己?谁教你爱上那魔女?与她有关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报应  ,报应哪!没有她你活不下去是不是?来呀!要死大家一起死。”纪绍荣猖狂地叫  嚣着,他以为宿语昂高傲得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认为失去纪凌后他什么也不是。  
  宿语昂冷冷地打断他的笑声,“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她活得好好的,目前暂  住在我那儿,很快地就要下嫁于我,做父亲的也应该为她高兴是不?但我的器量狭  小,不能再忍受你借用她的生命苟活,故在结婚前先送你三份白包聊表心意,毕竟  你曾在她的生命上头花足工夫,总不能不回敬你一番。”  
  “你撒谎,她非死不可,那魔女死了。”纪绍荣激动地拉着他的衣领,大声地  驳斥这消息。  
  “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下得了手?为了寒倚柔那件旧事你要用这种手段  堵她的口?”他拍掉那双手,嫌恶地踱至一旁,转而问起原因。  
  纪绍荣眼中的狂意顿失,撇头闷哼道:“我不懂你在胡说些什么?”  
  “那我出去好了,你自个儿下去问寒倚柔。”宿语昂转身作势要走,才摸上大  门把手,纪绍荣便慌张地喝住他的身影。  
  “回来!”  
  他回头淡笑地审问:“改变心意?还是不灵光的脑子又想起什么来了?”  
  “你真无耻,用这种下流的手段。”知道自己被他耍着玩,纪绍荣气恼的跺脚  。  
  “说不说?”  
  “是又如何?谁教她知道太多?女人嘴碎,迟早她会出卖我,我何不先下手为  强?况且她捉住这把柄够久了,我若是痴傻,才会让她继续活着。”他挺挺直了背  脊,毫无悔意的道出一切。  
  笑容敛去,宿语昂微亮眸子。“纪凌她只想活下去,从未想过要揭穿你的罪行  ,为什么你连生存的机会都不给她?”  
  “我从来就不希望她存在于人世,她不过是寒倚柔留给我的拖油瓶,除了扯我  后腿外,她曾带给我什么好处?娶了万彩芝可得到万业,而她扮猪吃老虎地从寒严  那儿抢来风云却不分半毫孝敬我,既不能带给我钱财,还握着我的把柄,我留她何  用?”他刨出心底的怨怒,不甘就这样无财无势的终老,他得不到,她也别想活着  享用。  
  “不能利用她就要毁了她?”宿语昂眼神锐利地刺向他,语气里有掩不住的怒  意。  
  纪绍荣看着火光微弱的白烛叫嚣着:“她的生命是我给的,我要回收有何不可  ?她使我毕生的梦想毁于一旦,现在我的家人更因她而死,我要拿她的命来赔!”  最亲爱的家人皆因纪凌而死,她合该与他们同赴阴曹,没资格享受富贵荣华。  
  “她是人,不是你登天的工具,你的家人死了你会心痛,她呢?她就不是你的  孩子,要连遭你两次的谋害?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自己的父母要杀她,她要花  一辈子的时间,才能忘却这些恶梦。”每每纪凌在睡梦中无措的哭喊,他总是费尽  气力,才能让她脱离梦海不再落泪,如此夜复一夜,他的心因她而疼痛不已,她还  要忍受多久,才能结束这摧心的折磨?  
  “你心疼是吗?她活该!”在得知纪凌会在意这件事,纪绍荣开怀畅笑,“这  次失败不要紧,还有下次、下下次,你挡在她前面也没用,除非她把风云给我,不  然我见神杀神、遇佛杀佛,她总有一天不会那么好运地死里逃生,她有九条命我就  杀她九次,你等着看好了。”  
  “这么多血腥也改不了你贪婪的本性,金钱真有如此重要?就连人命也不及万  一?”  
  “金钱是人生的全部,那些人命算什么?纪凌又算什么?她存在的意义只是我  放在寒严身旁的一颗棋,她也就这么点利用价值,少拿大道理抬高她的身价,我是  不会改变心意的。”种种一切不都是为了利字?他大半辈子就是为此而活。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谈了。”  
  宿语昂放弃最后的人性,决绝的步向大门。  
  “你──”  
  “你爱金钱是不?这里有我昂宿集团的让渡书,只要你敢拿,它就是你的,我  倒要看看你是要这笔庞大的财富,还是要保住你的老命。”他亮出一张资产权状,  搁置在门外,金钱与生命之间不知纪绍荣如何取舍?  
  纪绍荣睁着雪亮的眼,不敢相信这等好运道。  
  “那真的是让渡书了?”昂宿集团的财富可与风云相比拟,数十亿的金钱就躺  在路上等着他。  
  “你可以自己捡起来看,但我先提醒你,子弹可是不长眼睛的,外头有很多人  等着要取你性命,动作若是太慢的话,即使有钱你也没命花,我可以撤走所有的杀  手往后不追杀你,但你必须放弃那张纸,两者让你选择,你仔细考虑清楚,生命不  是游戏,现在你就掌握着自己的生命。”他立在纸旁看纪绍荣在两者之间拔河。  
  “整个昂宿集团的财产都是我的?都给我一个人是不是?”门外的那张纸彷佛  投射出万道金光,招唤着他向前行去。  
  宿语昂眼看他一步步踏出门外,叹息道:“你已经作好选择了,希望你不会后  悔。”抬头仰望星空,又见一颗星辰损落,消失在暗夜里,这夜长得好象过不完拉  拢外衣,宿语昂急步离开不再回头,远处拜然响起一阵阵的枪声,也许纪绍荣永远  也不会知道,他付出生命所拿到的只是一张白纸。  
  ※※※  
  葬了纪绍荣后,纪凌带着李婶搬回老宅,风云交托给两名属下打理,对商场再  无眷恋,整个人沉寂了下来。  
  她刻意避开旁人的探问,又恢复一身的清冷,关于宿语昂,她日日避不见面。  
  一觉醒来,才发觉世上再无与她血脉相连的人,纪氏一族仅存她一脉香火,倒  不是渴求亲情,只是身上背负了更深、更沉的罪恶,令她一时难以理清心中的感受  。  
  宿语昂在她身子有起色后便告诉她一切,她并不讶异他会对纪绍荣采取报复的  手段,只是万彩芝他们──罪不至死,他真的不该这么做,他不会明白,她的双手  因此又脏污又血腥,这辈子再也洗不净了。  
  隐遁在宿语昂身后的刽子手是她,是她以无形的力量操纵着血刃,残忍地夺走  四条人命。  
  罪恶感强烈地淹没了她,彷若要夺走她的呼吸,而她没有脱罪的余地。  
  因为她的被爱丧失了四条生命,以后呢?继续停留在他的身边他还会为她做出  什么?不弄脏他最好的方法就是离他远远的,不让他洁净的灵魂也被污染。  
  但,离开他,好难──静看一池熠熠生辉的湖水,眼泪被记忆逼出闸,掩面颓  坐在树下轻泣,瑟瑟的风声也似在陪她哭泣。  
  “妳还要逃躲我多久?自我放逐够了吗?”  
  宿语昂拉开她的手跪坐在她身旁,看她不停的落泪,他伸手轻抚她秀丽的面容  。  
  “又瘦了,妳是在折磨自己还是我?妳又退回起点变成一只小驼鸟,不敢正视  我和我的所作所为。一个月的期限该足够让妳思考,妳仍要归罪于自己是吗?”时  问够久了,等待徒然增添她的伤愁、使她日渐消瘦,他非拉她走出来不可。  
  她困难的低吐:“你不明白。”  
  “我当然明白,是妳自己在钻牛角尖,对于纪绍荣他们的自作自受,妳在赎什  么罪?是我主使的,尚轮不到妳来承担。”他靠在树旁扶她入怀,空虚的胸膛终于  填满不再寂寞,她的偎紧一再提醒他不能放手,这辈子不能放。  
  她喃喃轻喟,“就因为是你,我才更要离开,我不能让你再为我做出这些事来  ,分开对你、对我都好,我是为你着想,也为了圆我的私心,你懂吗?”埋头在他  的胸膛里,才知自己有多疲累,倦极的想在他怀里睡去。  
  “离开我妳会更快乐吗?”他拍抚着她。  
  “不,但至少我不会因此良心不安,我不想害你成为罪人。”要怎么快乐?她  哀伤的问自己。  
  “什么罪人?妳肯饶过他们,他们会放过妳吗?”即使会刺伤她也必须告诉她  事实,他拥紧她。“纪绍荣要妳拥有的一切,他愿意以妳的生命换取他追求的财富  ,妳要挨几次子弹,才能断绝他的野心?给了他风云以后呢?他还会跟妳要什么?  或是妳要我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牺牲妳?再让我心碎地尾随妳而去?他不在乎妳的生  命但我珍惜,坐视不管我办不到,站在我的立场为我想想好吗?”  
  纪凌僵着身子抵御他残酷的字字句句,她是知道纪绍荣的心态的,宿语昂爱她  至深,她不能带着宿语昂一道走,唯有活下去,才能回报他的爱,爱情与生命缺一  不可,只是成全他们的人却要忖出昂贵的代价。  
  “万彩芝他们三人呢?这些人勉强算是无辜,拖他们下水又是为了什么?”  
  “他们也参与其中,我不能纵虎归山,妳的朋友好心替妳摆平他们,抵销欠妳  的人情债,他说这次做白工妳不能骂他笨,有问题妳可以去问他,因此我只能对纪  绍荣的死负责,我给过他选择的机会,很遗憾的,金钱与生命他选择了前者,他有  权寻死,我无法阻止他的意愿。”  
  宿语昂答来流利不含糊,打从纪绍荣摒弃良心起,他就不觉得有罪恶感。  
  “强词夺理,你无权决定他们的生死。”  
  他俊脸转黑,怏怏不乐的问:“难道他们就有权利决定妳的?”  
  “至少我不会内疚。”她低声的回答。  
  “那我呢?妳要我怎么办?”微怒地抬起她的脸审视,却瞧见她的泪光,他无  奈地抹去她的泪痕。  
  “我不知道,我更舍不得你。”  
  “妳说妳爱我是真的还是安慰我的话?我在妳这里吗?”他指着她的心质问。  
  “你在,一直只有你。”纪凌哽咽不休的搂紧他,迎接他爱怜的吻。  
  紧绷一个月的身心在触及她的唇瓣时决堤溃散,欲潮汹涌得他也无法阻止,在  纪凌敞开心扉接纳他的同时,他不能不感谢上苍让她再度回到他的生命里。  
  “不要躲我了好吗?”他在她的唇间问。  
  “我真的很不想,没有你的日子变得好难熬,我只能靠回忆度日,除了思念外  什么也不能做,太折磨人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多久。不要再做这种事好吗?  如果你仍坚持,那就让我收回我的心,我不要以这种身分待在你身边。”她软化的  退一步,央求他的首肯。  
  “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保证,我不能舍弃这份得来不易的爱,回来我身边好吗  ?孩子需要父亲、需要家,妳不能孤身在外。”他细细地浅吻稍有血色的唇,道出  他的焦心。  
  纪凌震惊得无以复加,心神全兜到他的话尾里,他说什么?  
  “孩子?我怀孕了?”双手慌忙地覆上小腹,她低头看着自已又抬头看他。  
  “妳不知道?”  
  “我──我没注意。你怎么知道的?”中枪后一切都交由医院照料,她没留心  自己的身体状况,接下来的一个月除了他的事之外她也没心思去想其它,怎知自己  已经──“妳开完刀后医生私下告诉我的,苛待妳自已也就是在伤害孩子,妳不想  要这孩子?”  
  “不是,我是无意的,我完全不知道我怀孕这件事,你为什么不早说?”她反  过来责备他的隐瞒。  
  宿语昂一脸的无辜。“妳躲我都来不及了,我怎么说?我以为妳不想要孩子,  只好看妳自已如何决定,但妳迟迟没有回音,我只好主动来问妳这件事。”好现像  ,她总算有心情想纪氏一家以外的事了,也许他该早点说才是。  
  “问我?你不要吗?”纪凌的心冷了一半。  
  “我若不要孩子又怎会发狂地去找纪绍荣他们算帐?他险些抢走我的一家人,  换作是妳,妳会不回报他的恶行吗?我尊重妳的意念先让妳思考一个月,现在妳必  须作出决定,看是要马上结婚,还是继续同居下去都可以,别想撇下我一人,今天  说不通,我用绑的也要带妳回去,妳想好了没?”她以为他会不要她和孩子?想来  就火大,他恶狠狠地覆上她的唇,惩罚她对他的没信心。  
  “野蛮人。”纪凌破涕为笑,加入他的吻。  
  “不想其它的事先想想我们的以后行不行?或者妳比较想当未婚妈妈?我可是  个老古板,恐怕不能接受这新潮的思想,先结婚好不好?”他抵着她的额际轻叹。  
  “你想负责?”她不太喜欢这理由。  
  “好不容易才逮到个借口,不乘机绑住妳才是笨蛋。”他很老实的压榨她。  
  纪凌心底的忧郁因他一番话突然变得好淡、好淡,发生过什么事似乎都不再重  要了,她正孕育着用于他俩的骨血,一个新的生命将要来到世间。  
  她抚上他的俊容,以眼读心,柔柔的爱意自始至终都沉淀在他的眼底,为她明  亮、引她绽放,那不久前的誓约她怎么忘了?他要她的所有,苦乐亦同,而她带给  他什么?除了苦难之外她能给得更多,她还没以心、以情回报,怎能舍他而去?  
  傻的人原来是自己。  
  他付出多少,她就该偿还更多,爱情的天秤上一直都是他在给予,自己给的实  在太少。  
  她在想什么?看着她飘浮不定的眼神,强大的不安渐渐浮上心头,害怕她又回  到原点,赶忙加强心战喊话。  
  “妳虽不能享受到亲情,但妳能经营我们未来的家,沉溺在过往里又能挽回什  么?释放妳的心让我们自由,未来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不为我们也该为孩子设  想,妳真要留我一人过一辈子?”怀孕后的她心思更加难以捉摸,他只好作最坏的  打算。  
  “你是为了我还是孩子做那件事了?”她不答反问,指的是杀纪绍荣一事。  
  他一怔,“都有,包括为了我自己。我的幸福就在妳的身上,我是个自私的人  ,想守住这份幸福,即使离了人伦与法律,我仍旧不能放弃今生的唯一。”  
  一道阳光撒在纪凌脸上,她漾出天使般的笑。  
  他依然是那名猎人,与她相同,他也想好好爱自己。  
  “傻瓜,你可以明说啊!让我躲你这么久,每天都在忏悔掉泪,孩子有个差池  我可不饶你。”  
  在他陶醉于那抹思念已久的笑容时,她轻巧的覆上他的唇,诉出她的相思与爱  意。  
  “不躲不气了?”他疑惑的问,不懂她的改变,一会儿泪涟涟,一会儿笑若灿  阳,差别太大了,言词之间又好象多了一分爱的味道,淡虽淡,却存在。  
  她偎进他怀里,掰着指头细数,“有个生命在体内成长,我没本钱做傻事。待  会儿陪我回医院检查身体状况,再叫李婶拿出绝活替我补足失去的养分,宝宝可不  能饿着。收拾好东西我就跟你走,我要大睡特睡充分休息,你这个做爸爸的必须全  程陪着我,知道吗?”她顿了顿,伸手扳回他又臭又黑的脸。“语昂,你在发什么  呆?”  
  “妳漏了最重要的一项。结婚呢?”说来说去都是绕着孩子转,他呢?求了半  天的婚,她一句好或愿意都没说。  
  “你不是要娶?”奇怪,他说了那么多不就是要娶她?  
  “妳愿意嫁了?”这么简单?抬出孩子她就愿意了?母爱真伟大!宿语昂在心  中啧啧称奇。  
  “我从没反对过啊!何况有了孩子不嫁你嫁谁?要我另寻良人吗?若是太委屈  你的话,我自己再去找一个好了,我要在肚子大起来之前出阁,你慢慢考虑。”她  想了一会儿,半认真的过滤可能的人选。  
  宿语昂穷凶恶极地吼:“带着我的孩子嫁别人?除非我死,否则妳想都别想。  用不着考虑了,去过医院后我们就公证结婚,等妳身子壮一点再去度蜜月。”打别  的男人主意?他这个现成的老公她要往外送,这可不成?先定了名分再说,他就不  信她能跑得掉。  
  “公司呢?又丢着不管吗?法兰他们四个会怨你的,你要结婚最好先交代清楚  ,半途又被捉回办公室可就不好玩了。”纪凌很现实的提醒他。  
  “把昂宿和风云合并,四个人总可以管住一家公司了吧?他们再有怨言,我就  等妳把孩子生下来再回去上班。想提升我们的爱情品质就要杜绝这些外界的干扰,  妳专心爱我、爱孩子,公事交给他们办。”要结婚的人最大,他立刻把责任推得一  干二净。  
  “总裁谁来当?”她坏心眼的将他吻得意乱情迷。  
  他也真的笨笨地往陷阱里跳,边吻边答:“由妳决定。”  
  “那公司给你好了,我不要年纪轻轻就被一家大公司绑死,太累了,你去管公  事我乐得清闲,说了算数不能反悔。”烫手山芋丢出,她得逞的赖在他怀里,像只  猫咪般享受暖暖的日光。  
  “妳坑我?”愈想愈不对,公司的版图平白无故多了一倍,当了总裁他岂不是  会被那四个家伙烦死?  
  “你自愿的,想赖皮?”她有恃无恐的问他,“我怀孕了哟!孕妇不能太劳累  ,你也舍不得是不是?”  
  真的被坑了。宿语昂的脸又阴了,她竟拿怀孕一事威胁他,害他点头摇头都不  对。  
  “我把公司分成四份,送给他们管。”他不甘愿地作困兽挣扎。  
  “他们不会肯的,推来推去,到头来主事者还是你,前景不错吧?宿大总裁?  ”她拉下他的脸给他道贺的一吻。  
  “那我就把蜜月期无止境的延长,教他们一直暂代我的职位。”宿语昂邪气万  分的朗笑,接续她的吻。  
  纪凌也笑着窝进他怀里,心底充塞满满的阳光,温暖将因他永远围绕,不再寒  冷。  
  ※※※  
  “人呢?找到了没?”  
  宋约希气喘吁吁的靠在宿语昂的办公室门边,问其它同事:伤兵一号法兰郁郁  的开口,“没有,整栋大楼都翻遍了,被他跑了。”可恶,来不及布下天罗地网就  让他溜了,啧啧!他的手脚愈来愈快。  
  “跑了?那头头呢?”宋约希惨白着脸又问。  
  “她的行李不见了,老大前天才叫秘书办妥她的护照,看情形他可能拉着她一  块走了。”楚歌气结的瘫在椅子上生闷气,宿语昂还有一堆公事没处理完,竟然说  走就走,都不交代一声,就连纪凌这个后备总裁也不留给他们。  
  “天哪!别又来了。”宋约希无力地呻吟。  
  群龙无首的惨事又重演,宿语昂当了老公后非但没定下心来,反而更加不安分  ,身为总裁上下班不准时也就算了,还带着怀孕的纪凌四处游逛,稍加不注意,他  们又会溜回十九楼卿卿我我,三催四请,才臭着脸回办公室办公,最近他溜班的次  数更加频繁,台面下的动作更是不断,始终捉不到他跷班的目的,至于他酝酿着什  么诡计就不得而知了。  
  “你不是买通了秘书?她怎么没事先警告?”法兰气馁的问专司收买的楚歌。  
  楚歌闷闷不乐的回道:“今天我才晓得她也是老大这次逃脱的共谋,老大用高  出两倍的价格收买她,拿人手软,她帮钱不帮理。”被宿语昂识破了,他也懂得利  用这招对付他们四个,气人,这个秘书太不上道了,收了双份的情报费居然知情不  报。  
  法兰头痛万分的再问:“还有谁被他高价反收买的?”  
  “计算器监控室人员和所有保全成员在这个月都加薪双倍,他早就说服会计室  瞒着我,直到刚才会计室主任送来报表我才知道,可恶,他这次太过分了!”好狡  猾的老板,用这种手法防手下,难怪他这次跑得无声无息。  
  “他就这样大大方方的带着老婆出门?”宋约希气得几乎冒烟。  
  “对啦!这次栽在他的银弹攻势下,下次我要用三倍的价格买回来,不然我就  另聘一批人员把他的眼线全部扫除。”不死心的楚歌打算再接再厉。  
  宋约希气火的吼着他:“还有下次?他什么时候回来都不清楚,若不是别有目  的,他会花那么大的工夫来算计我们吗?身为谋士的你合计合计,他向来不会做浪  费时间的事,而且他溜走又不是第一次,也从没见他大费周章过,怕就怕他这次是  有去无回。”  
  “吼我有什么用?他要跑我有什么办法?我已经从他秘书那儿套出话,知道他  要去哪,大不了沿线追上再逮他回来,下下策就是这个,你去追。”心情糟透了,  棘手的事就交由宋约希去办。  
  “又是我?你这个第一阵线总是守不住要我替你收拾拦摊子,在自家里都留不  住他,到了外头他会肯回来吗?我不去,你自已出马,换你去追追看。”宋约希迁  怒的把责任推给楚歌。  
  “好了,都别吵,我和凯翔去追总可以了吧?”法兰出面调停,每次都这样,  做苦工的人永远都是他,唉!烂好人真的不能当。  
  “我不去。法兰,你也甭追了,这次没玩够本他是不会回来的。”方凯翔铁青  着脸走进办公室。  
  “你说什么?”法兰怔愣住。  
  “我在桌上找到这个。”方凯翔拿出两封信在他们面前晃。  
  法兰接过其中一封,看了之后差点吐血。  
  “写什么?”楚歌探头探脑的问。  
  “他带着老婆去度蜜月,归期不定,要我们四个接管公司,去找他的话,他会  变本加厉让我们找都找不到,直到他把钱花光才回来。”方凯翔气极地说。  
  “那不就是不回来吗?他的钱这辈子花都花不完。”楚歌忍无可忍地怒吼。  
  “这里还有下文,你们不会想看的。”他指着另一封信签。  
  “拿来。”宋约希一把抢过,忿忿地拆开,朗声念道:“为避免无人当家的问  题重现,关于总裁一职──奇怪,怎么还有一张纸?”他再拆开信中信一探谜底。  “什么?!我要宰了他!”看完宿语昂的留书后,宋约希暴跳如雷,气得想杀人。  
  方凯翔在所有同僚面前站定,公布这些日子宿语昂所玩花样的解答,关于总裁  一职,他只留了十个字──”他垂下头叹息道:“最佳男主角轮流做做看!”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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