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解开老人的袄袍，冬日里穿得厚实，一层又一层，她连撕带扯，扯开后立刻俯身下去细听他的胸腔。
　　他已经呼吸不过来了，听得到浓浓的痰音。
　　是呛咳的时候，痰不小心堵住了气管。
　　姜媛分辩清楚之后，便是一身冷汗。她是护理系的学生，只知道大概怎么处理，遵医嘱是最要紧的，可现在，连医生都没有，她哪里来的遵医嘱？
　　引痰，可是这里连机器都没有，开腔是大手术，她更不可能。
　　怎么办？
　　姜媛来不及细想，循着本能，用力将老人扶著坐起来，从下到上拍打他的背，想让他自己把那口痰给吐出来。
　　可是老人太年迈了，本来就无力咳嗽，根本没能力把那口痰吐出来。
　　吸痰？人工吸的话……
　　姜媛眼睛一亮，连忙问：「有没有细小的管子？」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姜媛急不可耐：「就是……细的圆的管子，能插到他口中，不能太软的。」
　　江大夫与胡鹏飞一起赶过来，就听到姜媛这么一句。江大夫立刻从医箱中翻出一根晒干的芦茎，递送过去。
　　姜媛接过来就往老栓头嘴里放，瞧着差不多了，她俯身下去。
　　胡鹏飞吓了一跳，一把将她拎起来：「媛媛，你做什么？」
　　姜媛莫名其妙，挣扎着：「爹，我要吸痰啊，他那口痰呛在气管里了，你放开我，再不吸，他就活不了了！」
　　胡鹏飞心下大惊，却也不敢让女儿去吸，干脆自己趴上去，对着那根芦茎吸起来。
　　姜媛连忙指挥：「你慢一点，找准方向，对，吸的时候不能太用力。浓痰都是一团一团的，你吸一口赶紧吐掉！」
　　不说别人，就是旁边的江大夫，都觉得有些恶心。
　　殷子逸站在后面，目光冷冷的看着这里，注意力全都在那个少女身上。她叽叽喳喳，有些烦，可她又格外的认真，不怕脏也不怕累。
　　即便是那样一个老人，她也不介意。
　　她与他见过的女人都不一样。
　　殷子逸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心中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他第一次觉得，好像有自己害怕的事情在心中淌过，是心软。
　　他是摄政王，心软成不了大事，更无法护卫整个大周。
　　深吸一口气，殷子逸转身离去。
　　浓浓的痰液被吸出来，胡鹏飞是个细心的人，让人把老人抬去更亮堂的地方，认真检查过后，觉得没有痰液了，才对姜媛点点头。
　　姜媛细细听了听，也觉得无碍，又听老汉呼吸虽然微弱，到底也趋于平稳了。不需要心肺复苏。
　　她松了口气，虽然主要是胡鹏飞动的手，时间也短，但她精神高度紧张，如此放松下来，竟有种虚脱之感。
　　老栓头的儿子跪在地上，连声称谢。
　　姜媛摆摆手：「不必谢，救人是我们行医者的本分。你父亲当无大碍了，回去好生休养，往后要注意，不要让他这般呛咳住。若事态紧急，可如刚刚我爹爹那样，将他口中浓痰吸出。」
　　江大夫替老栓头扶脉检视一番，确定他只是虚弱，没什么要紧的，就让他儿子和同乡将他抬回去，好生照料去了。
　　处理好事务，江大夫连忙问：「胡神医，你刚刚那法子是怎么想到的啊？我从前也遇到过民间老汉老太，痰疾不治，基本上都是无救呀。」
　　姜媛解释：「今日也是机缘，被痰呛咳住，基本是五分钟……呃呃，弹指间的事情，若是再晚一点点，老栓头也是没救的。而且你看老栓头，他正常时精神尚好，只是激动之下呛咳住，可以救。若是再年迈些，再虚弱些，定当是无救的。」
　　虽这样说，江大夫还是佩服得很：「神医太谦逊了，我虽也是大夫，但这几日与神医一道，却是见识过许多从前不曾见识的事务。」
　　姜媛愣怔许久，用芦茎引痰，并不是正统的医学，她也只是随机应变罢了，其实当时那种情况，她根本没有半分把握。老栓头活下来，运气占了很大一部分。
　　她不过是不想再看到一条活生生的命在她面前消逝罢了。
　　姜媛吃饭的时候，都有些兴致索然。
　　胡鹏飞拍拍她的肩：「媛媛莫要多思，我们做大夫的尽全力就够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姜媛堵在心里的那口气怎么都顺不了，她来自现代，她见惯了好多简单的病，在这里都是要人命的，她恨不得穿越回去，把各种西药的始源学习一遍再拿回来用。
　　但显然，是不可能的，她能做的，实在是太少太少。
　　一夜无眠，第二日他们要启程去新下县了。姜媛整个脑袋点啊点，精力不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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