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芸刚开始摸着的时候手法还有些生疏，可随着织机动起来，她的手感也回来了，很快便是她带着文丝娘在织。
　　两人没说话，只有织机规律的声音在院子里回响。
　　一个下午时间过去，梅芸起身查看了织出来的一尺多锦缎，嘴角带着淡淡的笑轻嗤道：「不过如此，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文丝娘从花楼上下来只听到个尾音，疑惑问她：「梅姨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些花样十多年无变化，戚家秀色坊没倒闭还真是奇迹。」
　　「秀色坊是皇商，每年内务府采购便足以维持运转。且每年内务府挑剩下的锦缎也都是很多富贵人家趋之若鹜的，除了这衡昌县城里绣坊林立，秀色坊运转有些困难外，别的地方倒是没受什么影响。」
　　文丝娘将她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有些好奇梅芸为何对戚家熟悉，却好似对戚家做皇商的事情一无所知。
　　「皇商？戚家怎可能成为皇商。难道是戚衡阳爬起来了？」
　　「不是吧，」以前的事文丝娘不是很清楚，便选着知道的说，「我听说是十二年前嫘祖祭上，戚家的一副缂丝画让采办主事惊为天人。那副缂丝画献给皇上，皇上十分喜爱，便准了戚家成为和内务府交易布匹的皇商。」
　　「缂丝画？可是一副千手观音图。」梅芸若有所思。
　　「不知道呢。」文丝娘面露向往，「要是早知道有这典故就好了，兴许还能想法子看上一看。」
　　「傻子吧，画在皇宫你要怎么看。」不知道什么触动了梅芸敏感的神经，口气一下子尖锐起来。
　　文丝娘没生气，只自嘲一笑，「也是。」
　　梅芸哼了一声，换了话题，「你也说戚家秀色坊能维持下去全靠一个‘皇商’称号，要是这称号没了呢？」
　　这称号要是没了，估计秀色坊撑不了多久。文丝娘想到了荣胤改进的那几张织机图纸，再去看一下午出来的成品，脸色就是一变。
　　现下秀色坊的锦缎花型简单且暗纹不显眼，如果荣胤改过的织机能够使用，最大的变化便是锦缎上提花。他改后的提花不仅花型可以变化多端，在颜色上更是能够随时增减，如此一来锦缎便拥有了千变万化。
　　单只是这一点，戚家皇商之位便岌岌可危。再加上荣胤的真实身份，戚家还真的毫无还手之力。
　　可是戚家对她有着救命之恩，戚云祺还给她爹娘殓葬，还安顿了她弟弟。她总不能明知道戚家危机坐视不理吧。让林珍娘绣花只是她目前想到的一个尝试，实际上她还是想在织锦方面有所改进，那才是长久之计呢。
　　「你用过平纹木织机吗？」梅芸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问了句。
　　文丝娘在京城没织过布，来衡昌县城用的就是绣院的花楼织机，听梅芸这么说很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有些想织东西了，但是我那边屋子太小，放不下这花楼织机，也没这本钱。你看什么时候方便，给我置办一台平纹木织机吧。」
　　梅芸的吩咐很自然，文丝娘想着她那边的境况，重重点了点头。
　　她能感觉到，梅芸养病期间其实几度都想放弃生机的，后来不知道有什么念头支撑又重新振作起来，但平日里也属于一种要死不活的状态。特别是梅芸茫然望着茅草屋院子外头的时候，简直就像是随时羽化成仙飞升而去似的。
　　可现在，说到平纹木织机，梅芸的眼神很亮，好像是重新找到了生活目标似的。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自己不出去置办？」梅芸像是下了什么决定，整个人都鲜活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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