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锁冷罗剎 第十章

  风行云拔回了刀子,顿时觉得手上的刀宛若千斤重,似是再也握不住。
  他怎会、怎会……
  眼前纤细娇弱的女子,他万般不愿伤害,然而……
  孙梦瑕一手撑地,缓慢爬起,朝着风行云走近。
  她还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她还想陪他走完这一辈子,她还没见到他放下过去的仇恨,她、她……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她与他只能走到这里。
  鲜血如花。染红了她的衣又绽放在她的脚步下,教她举步维艰。缓缓伸手,她想触碰他,至少、至少让她说完最后想说的话吧。
  风行云牢牢抱住她快要不支的身子让她靠着他的身体,她出多入少的气息让他心惊胆跳,他从没这么害怕过。
  他明明不认得她,为何竟这般怕失去?
  “梦瑕……”
  孙梦瑕靠在他肩上,急促的呼吸渐趋缓慢。
  “行云,这不是你的错,快走、快走……”
  离他们最近的赵武就在孙梦瑕身后,见机不可失,连忙举起刀,企图想一刀贯穿他们俩,怎料,风行云仍然快他一瞬,一刀砍下他的头,刹时,赵武往后一倒,体内的血喷泉,喷了满地。
  追赶而至人几名正道人士正好看见这一幕,风行云拥着孙梦瑕,那就表示孙梦瑕已经选择与他们对立,既是如此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于是众人纷纷嚷着杀了他们的话,只是他们在看见赵武凄惨的死状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要是有朝一日我与全江湖为敌,你会如何?
  若错是你,我仍是有所坚持。
  风行云收掌,温柔地将气息渐弱的孙梦瑕揽在怀里,低声在她耳畔轻道:“梦瑕,你骗我,你不是有所坚持吗?为何拼了命也要护着我?你这丫头,我不是对你说过,你只需要保护自己即可,现在你却满身伤……对不起!”没想到,他又再次伤了最爱的人。
  “不是、不是你的错,快走。”
  “我带你走,可好?”前头有路,后方是悬崖,他们只能选择一边。
  孙梦瑕漾了抹笑痕,摇头,她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快不行了。“不……我要你活着,你不能死。”
  这时,苍骛现身在双方之间,背对众人,面对风行云,低语:“我只能救一个。”
  风行云笑了,再次抱抱她,像是想记住她的所有。
  他丝毫不怕众怒难犯,唯今,他只想保护她一人,只想她活着便好。
  “不……”风行云的眼底透着坚定的意念,她明白他想做什么却无力阻止。“不要……”
  “梦瑕,我能与全江湖为敌,但你——不能。”他也舍不得带她走,黄泉之路注定只有他一人孤行。
  之后,他翻转刀子,让孙梦瑕的手握住刀柄,一刀穿过自己的身体,抿唇一笑,然后推了她一把,瞬间跌入万丈深渊。
  “行云、行云——”
  她用尽力气一喊,想要伸手抓住他,苍骛已经拦住她,她欲挣扎,无奈身体最后再也支撑不了她过于激动的情绪而昏厥。
  我就欣赏你这份固执,你跟我走吧,一人走江湖太孤单,一块作伴,如何?
  孙梦瑕的眼角依然满是伤心欲绝的晶莹。
  行云,你不也骗了我——
  那一日后——
  风行云因为坠入悬崖,正道气势更盛,锐不可挡,冯昭日跟着跳崖,天下楼即灭。
  原本让人怀疑的孙梦瑕也成为正道人士赞许的对象之一。当时苍骛挡在孙梦瑕身后,因此众人没有看见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只瞧见风行云跌入悬崖,后来苍骛解释,孙梦瑕是为了取信风行云才会有如此作为。
  不管如何,他们心底的大患总算除之。
  苍骛将孙梦瑕带回千梅谷,因为伤势过重,段水瑶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终于保住了她。
  孙梦瑕在千梅谷又多静养两个月后才回到云剑,山庄依旧清静,并没有因为江湖发生的大事而有任何变化,她的心也如同山庄,平静无波。
  生还的她,整个人安静许多,掌心上的伤因为过重,此生再也无法使剑,即便如此也胜不过她心底的伤,残留在她心中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痛,无人可以解,唯有她自己才能明白有多难受。
  每日,她总是坐在窗前远眺北方,夜晚,她总是伴泪入梦。
  纵然心知家人会担忧自己,她也难以自制。
  段羽帮她下过悬崖却寻获未果,只带回一件破碎的衣物,她记得那是他穿在身上的衣服,那日,她抑止着衣服彻夜未眠。
  找不回风行云,外表似与正常人无异,她的心却空了,再也装不了任何情感。
  椎心刺骨的伤痛,日日夜夜折磨着她。
  难以停止。
  这日,孙梦瑕又坐在窗边。
  仆人来报,有人来找她。
  她一心喜,狂奔至大厅,以为是他——无奈,不是。
  坐在椅子上的是她的故友——婉儿。
  原来婉儿逃离之后,因为一个小意外失去记忆记忆,幸好路人伸出援手,后来她和对方日久生情进而结成连理,她是前些时候才恢复记忆,便随即赶来云剑山庄。
  “你没事就好,可惜我没能亲自观礼。”
  程婉儿已从孙父口中得知孙梦瑕的遭遇,忍不住感叹。“梦瑕,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情,都是我害了你。”
  “怎会是你害我?你是我朋友,你失踪我去寻你本是天经地义,千万别把这事放在心上,我从未后悔去找你,懂吗?”
  程婉儿握住她的手,红了眼眶。“你……还在想着那个男人吗?”
  孙梦瑕落寞一笑。“想不想都没差别了,他已死,我仍活着,我的人生还很长,难道要永远停留在原地吗?放心,我岂是意志消沉的人,我只是需要多一点的……时间罢了。”好让她慢慢埋葬让她心碎的痛楚。
  她无法跟人说,只能借由夜晚的泪水一点一滴宣泄。
  “他与你终究死别了。”虽然孙父希望她能帮着劝梦瑕,但看她这情况,她也不知该怎么劝,没有痛过的人永远都不可能了解另一个人到底有多痛。
  孙梦瑕缓缓闭上双眼。
  “我懂。”
  她懂,内心的波涛却不懂,她的理智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她的情感就是站不起来。
  她的心就是缺了口,谁也填不满……
  程婉儿离开之后,孙梦瑕回到房里,坐着,手里揣着那件破碎的衣服。
  “行云、行云……对不起!对不起!”
  门外的孙无涯静静聆听妹妹的哭泣声,垂下眼眸,叹了口气。
  除夕。
  云剑山庄正忙着今晚的年夜饭,从清晨开始,厨房冒出的白不没停过。
  眼风仆人四处忙着,孙梦瑕静静伫立一旁。
  冬雪落下,原来已经过了一年,她望着自穹苍落下的白雪,不禁伸出手。
  这一年里,大哥强逼自己跟着他学习管理山庄的一切,因为有事情忙了,她有了重心,夜里落泪的机会也少了。早已抱定终生不嫁的她也很认真学习,既然身为山庄的一份子,已经无法再持剑的手至少也该回韵点什么。
  爹、大哥对她的关心与包容让她无法再继续任性下去。
  白雪不化,她的心依然。
  收回了手,她一手按住链子,纵然心头空着,总算还有个东西陪在身边。
  “糟了!大厨子烫伤了手,快拿药过来。”
  孙梦瑕连忙回神,喊住一名匆匆经过面前的仆人询问大厨伤势。
  “小姐,大厨刚刚端着热水,可能是一时手滑,热水整个淋在他脚上,他卷起裤脚的时候,我还看到一块皮……”仆人边说头皮边发麻,也不敢继续说下去。
  孙梦瑕当机立断要仆人去请大夫过来,身为主人的她也转往厨房。
  这名大厨,姓徐,年纪约莫五十左右,虽然年纪不小,厨艺却相当精湛,是大哥半年前出外经商时带回来的,据大哥所说,徐厨子的故乡因为天灾所以毁了,大哥见他孤苦便将人带回。
  “小姐!你怎么来这里了?”
  “是啊,这里脏,您快去大厅吧。”
  “徐厨子受伤了,我是来看他,他人呢?”她站在厨房外头,不是怕脏,只是不想进去又弄得仆人们难以做事。
  “大厨不肯休息,是我们把他架了出去,现在人在房里了。”
  孙梦瑕轻轻颔首,转身离开。
  为了让仆人好好休息,下人房是采两人一间,这个改变是在她逐渐掌管山庄之后才有的更动。
  徐厨子所住的房间门半掩,孙梦瑕轻轻叩门。“徐厨子,我能进去吗?”
  “小姐,小的没事,您不用进来了。”
  “别这么说,你受伤了,我来看你是应该的,外头雪大,别让我站在外头好吗?”
  徐厨子犹豫了一下才答应,孙梦瑕进门,继续让门半掩,徐厨子就坐在床上,背对着她。
  “让我看一下伤口。”
  徐厨子不再拒绝,自水桶抬出了左腿,孙梦瑕观之,取出拿来的烫伤药,她先是用干净的布替他擦拭多余的水,接着便亲自替他上药。
  “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徐厨子略感惊讶地问。
  孙梦瑕头也不抬地回答:“上药,若不及早上药,你这伤口会恶化,外头雪路难行,加上今日是除夕,大夫不知能不能请到,我的手不巧,请你多多忍耐了。”
  “小姐贵为千金实在不需要为我做到这地步……唉。”
  “你是为我工作,不是卖命给我,某方面来说我们是平等的。”
  “小姐人真好。”
  “客气了。”孙梦瑕抬眸,正巧对上徐厨子那双满是沧桑的眼,一瞬间,她似是看见了熟悉的一双黑眸而怔住。
  很像……徐厨子的眸子像极了他,不过他们年龄不同、外貌也相差甚远,所以、所以……不可能,她又胡思乱想了。
  “小姐,您怎了?是我脸上有什么吗?”
  “不……没事。好了,药已上好,这几日你别起来走动,好好休息,厨房不会因为少了你而出差错,安心休养。”语毕,孙梦瑕头也不回的离开。
  是夜,孙梦瑕辗转难眠,一闭上眼,眼底满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又哭了整晚。
  因为徐厨子有一双过于熟悉的眸子,孙梦瑕禁不住思念,一得空,便是在厨房外头徘徊。
  仆人要怎么说,她不担心,除了正事,她的心力全放在徐厨子身上。
  徐厨子每回忙完总习惯独自到偏僻的地方用饭,或许是因为经历过意外,他虽然人好,却不太容易与人打成一片。
  “烫伤好多了吗?”孙梦瑕清楚他固定会在此地逗留,因此走了过来。
  徐厨子看见孙梦瑕没有太多惊讶,仅是起身微笑。“好多了,多谢小姐关心。”
  孙梦瑕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坐在他面前。“那就好,我听说你受伤隔日又起身工作,这样实在不妥,毕竟人年纪已大,虽说手脚还俐落,但身体终究需要休息,我希望别再有下次。”
  “是,小姐。小姐,惹您想坐在这儿,那我……”
  “不,坐下,我是来看你的。”她坦言。
  “看我?”徐厨子深感困惑。
  “是的。不过你别想太多,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单纯……想看看你。”
  “小姐,这样实在不好,要是被人看见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对小姐是莫大伤害。”
  “行得正坐得稳,有什么好怕?旁人要怎么说都是他们的事情,做好自己便可。”
  徐厨子摇摇头,不太赞同。“人言可畏,不可不防。”
  “说的也是,可我也算是你的晚辈,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流言?”她反问
  “哈哈。”
  “笑什么?”
  “小姐真像我已逝的妻子,她总是有独特的见解,即便和其他人背道而驰也不会有所疑惑,若不是为了救我……她也不会死了。”
  孙梦瑕感觉得到徐厨子确实满心感伤,可以想见他有多深爱自己的妻子。
  “抱歉,触动你的伤心事。”
  “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人死不能复生,做人惹不懂得往前看也枉为人了。”
  “是啊,枉为人……徐厨子,你已经向前看了吗?”
  “当然,要不我怎么离开故乡。”
  明明不同的长相、不同的年纪、不同的口音,却有着相似的眸子、相仿的动作,为何他总是让自己想起他……
  过度的相思真让她傻了吗?
  “小姐,您还好吧?”徐厨子关心地问。
  “没事、没事……”孙梦瑕说了没事又突然抓住徐厨子的左手,似是想试探什么。
  徐厨子默默不语,任由孙梦瑕抓住自己的手,没有任何反击,仿佛早已知晓她为何会有这举动。
  不知过了多久,孙梦瑕才惊觉自己唐突了,连忙松开徐厨子的手,他的手腕上已经留下淡粉红痕迹,她轻声道歉后迅速离开。
  为什么呢?
  这份磨人的想念究竟要几时才能消除?
  忘不了。
  忘不了。
  她确实忘不了他,她想忘的也不是他,而是那份想见却见不到的思念。
  相思,欲狂。
  相思,磨人。
  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自那日起,孙梦瑕远离厨房,不再过问徐厨子的事。
  相思若不能断,她便会永远停留在原地,如今她仍活着,她还有爹、大哥,绝不能再让他们伤心了。
  早晨醒来,她习惯会先撩起左袖看一眼链子,之后才会开始一日的忙碌,然而今早,应该戴在左手上链子竟不翼而飞,她慌张地四处在房内寻找。
  她翻箱倒柜,找得焦急万分,连刚进门的婢女也被她混乱的房间吓到,以为山庄出了偷儿,连忙询问孙梦瑕有没有事。
  “我没事,小岚,我的链子遗失了,快点帮我找?”
  “小姐平常戴在手上的那一条链子吗?”她是小姐的贴身婢女,最清楚小姐向来不爱戴首饰,仅有的且不曾离身的就是一条毫不起眼的银色手链,如果那条手链掉在地上,她恐怕也不会发现。
  “嗯,我今天醒来就没找到了。”都怪她昨晚太累忘了检查。
  “小姐,别急,小岚帮您找,一定会找到。”她只怕那链子值不了几个钱,根本没人想到会是小姐最珍爱的宝贝。
  小姐虽然平安回来,却失魂落魄,只有那条链子足以安慰。老天,可千万别让小姐又再次心碎。
  链子呵链子,别再玩捉迷藏,快点出来吧!
  “我一定要找到链子。”她只剩这条手链,不能再失失去了。
  小岚见孙梦瑕似是快疯了,她急得也快哭出来。“小姐,放心,小岚一定会帮小姐找回链子。”
  “小姐,你的链子在这。”
  几乎是绝望的孙梦瑕在听见且看见刚踏进房门的小春,手里拿着熟悉的手链后终于松了口气,“小春,那链子给我。”
  “是,小姐。”
  孙梦瑕接过链子,连忙戴上,终于安心。
  小岚则是狐疑地问:“小春,怎知这条链子是小姐的?”她非常肯定这山庄除了老爷和少爷之外大概就只有她清楚小姐有这条链子了。
  小春摇摇头,笑笑地说:“我不知道,是大厨捡到的,他说是小姐掉的,要我送来给小姐。”大厨好怪,本来还要她隐瞒小姐呢,可是她觉得大厨人很好,这种好人当然要让小姐晓得。
  孙梦瑕闻言,内心一动,飞也似地冲出房门,直奔厨房。
  厨房热烟四溢,只有徐厨子一人正在忙碌,她想也不想就走上前,伸出双手抱住他。
  “你终于回来了,我不是因为太思念而在作梦吧?”
  “梦瑕……”他放下勺子,改而包住她柔软的手,深深叹口气。
  他喊了他的名——孙梦瑕激动地泪湿衣襟。
  不是梦。
  真的不是梦。
  她朝思幕想的人终于回到身边了。
  “为什么不说?”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确认你没事就好。”好不容易重回平静的日子,他舍不得让她再受苦。
  “若早知道你仍在人世,我会更愉快。”
  风行云闭了闭眼,内心似在挣扎,最后才开口;“我体内的毒解不了,随时都会走,我不希望你再承受第二次的折磨。”
  当时坠落太原山,他全然不抱活着的希望,但上天仍是让他活下来了,,他花了半年的时间才逐渐康复,后来他前往千梅谷寻解药,然而他的身体已经中毒太深,难以根除,能过一日便是一日。
  奇迹的生还令他想回到她身旁,然而命已不久的事实又让他想了许久,最后才决定要放弃此生最爱,他潜入山庄,看了一眼后,就此离开,却没想到会在异地遇见孙无涯。
  孙无涯希望他回到山庄,他内心动摇,最后还是忍不住满腔的思念选择改变容貌来到云剑山庄成为厨子。
  全为了她。
  他也与孙无涯有过约定,一旦梦瑕发现他的身份,他便会离开,只是这柔软的身子却将他搂得这么紧,他又该如何才能走得恣意?走得无牵无挂?
  “是人都会死,只是时间早晚罢了。即使将来我们无法白头偕老,你会比我早死,我也要陪着你,我要亲手埋葬你,然后继续与你作伴。”她牢牢扣紧十指,不愿再松开。
  “梦瑕,我容貌已变,性子也不同了。”他满身伤痕,容貌自然也无法幸免,但他并不在乎,因为对他来说,双手才能让他活命。
  孙梦瑕轻轻将他扳过来面对自己,笑睇着他布满皱纹的脸。“我认为这样很好,因为等我也五十岁,你还是这容貌。”对她而言,他人平安才是最重要。
  厚实长满茧的手捧着她的脸蛋,叹道:“我不想再看见你整晚哭泣的样子。”
  孙梦瑕趁机偎入他怀里,双手继续扣住。“那就别离开我。”
  “你真的很固执。”他笑了。
  “我的优点之一。”
  “孤身一人行走江湖太孤单,一块作伴,如何?”
  “乐意之至。”
  厨房内,热烟徐徐,相拥的两人却沉浸在甜蜜之中而无所觉。
  厨房外——孙富权看着他未来“女婿”,脸色很僵。
  “我的女婿居然跟我差不多年纪……呜呜。”下一瞬,他老泪纵横。
  孙无涯拍拍爹的肩膀,笑着安慰道:“爹,放心,你女婿真实年纪还不到三十,别太介意了。”
  “唉,我就是很介意啊。”
  这女婿就算要改变容貌也不必那么夸张吧?
  五十多岁?老天,到时他是要怎么面对那一干亲人的质问?不过看着女儿终于有了归宿,他终于能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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