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锁冷罗剎 第五章

  明月跃上半空,星子闪耀,更添暗夜的灿烂。
  孙梦瑕趁风行云熟睡时,独自一人走到小溪边,不习惯满身血迹的她褪下衣服走入溪中稍微清洗一番。
  不料,风行云 的身影却意外来到她面前,他坐在石头上,欣赏美人入浴的画面,脸上的笑容带着邪气。
  “夏夜水冰,不怕着凉吗?”
  孙梦瑕没理会他的调侃,一双眼紧盯着让他走到这里的脚。“你果然骗我。”
  “有吗?我不是跟你说了,我的忍耐力很好,只要没死,任何的痛苦,我都能忍下来。”忍受身心煎熬是身为杀手的第一要务,他可是学了十成十。
  孙梦瑕将身子放低,只剩肩部以上浮在水面,抬眼冷瞪他。“你可没解释那么多。是君子的话,请转身。”
  风行云盯着放在他身边的衣服,笑问:“君子是什么?”瞥见她贴身的抹胸,不免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痕。
  他这摆明是不打算走了,孙梦瑕也懒得再说话,眉头微蹙。
  “江湖儿女岂会有意名节?”
  “这是尊重自己,一个连自己都不懂尊重的人,根本做不了什么事。”
  “啪啪!”他拍手鼓励。“说得真好,不愧是出身良好的名门之后,可是……梦瑕,泡在水里久了,你受得了吗?”末了,他故意走近试水温。“水还真冷呢!”
  孙梦瑕难得动气。“受不了也与你无关。”
  “生命与名节,孰轻孰重?你自己该能分辨。”
  她当然清楚风行云的话,可那是指生死交关时才不得不做的选择,如今她是因为他才被迫留在溪流里,并不危急存亡。
  风行云可以放行的,但他偏不,因此她也固执地绝不妥协。
  这是愚蠢的意气之争!
  孙梦瑕瞪着风行云,运动体内真气,让其流窜全身保持身体的温暖。
  “这样是能抵挡一阵子,可又能撑多久?”风行云摸摸自己的下巴,眉眼带笑的等待最后的胜利。
  他就不信孙梦瑕能撑过两个时辰,他就是要磨磨她固执的原则,逼她投降。
  蝉鸣唧唧,夏萤忽明忽暗,一个状似悠闲却没心思享受难得幽静的夜晚,一个却是得忍耐冰水沁骨的寒意。
  一人一边相互对视,他们有着共同的固执与毅力,现在就看谁会先投降了。
  结果一个半时辰过去,孙梦瑕在水里已经冷得脸色惨白,连唇也开始微颤,她仍旧坚持不肯上岸,她的呼吸愈来愈缓慢,眼皮也渐渐要合上了。
  风行云见这情形不对,赶忙拎起一件外衣挡住自己的视线。
  “够了,你会受不了的,快上来。”他是可以冲下去把人直接抓上来,但在清楚她是那么坚持自己的原则后便不敢再强逼她。“快点上来!”
  孙梦瑕深深提了口气,这才咬牙起身,缓缓走向风行云,当她想拿回自己的衣服时,风行云立刻用衣服将她包裹住抱在怀里。
  “你这傻子,跟我逞什么能,现在吃亏的人是谁?”
  孙梦瑕再也没体力反抗风行云的举动,反而更偎近他的怀里寻求温暖。
  “我就是不想、不想……输给你。”不知怎地,她就是不愿再输给他。
  假如到了紧要关头要将自己的身体暴露在男人面前她也不会怕,只是今天这场面,一半是风行云造成,另一半是她太大意,所以才不愿轻易认输。
  风行云失笑一声,他没想到孙梦瑕竟是为了这理由。
  “好,算我输给你了。”
  对她的毅力,他无话可说,半怜惜,半哂笑。
  谁叫自己舍不得伤了她。
  半个时辰后,孙梦瑕总算调息完毕。
  风行云升起一团火,火焰猛烈放肆,为夜晚带来暖意,他让她靠近火团边,自己则离得比较远。
  孙梦瑕抬起目光望着他的身影,内心一片疑惑,坦白说,她实在不太了解风行云的行为究竟有何目的。
  他对她时好时坏,真的令她捉摸不透。
  是天下楼里的人个性都太奇特,或是风行云本来就怪异?
  她会将他留在身边,最大的原因还是希望借由他来探得好友的下落,可看他绝口不提天下楼的事情,就难办了。
  “在想什么?”风行云的嗓音顺着轻风吹了过来。
  “我知道你不想谈你的事情,但我一直在找我好友的下落,她的家园就是毁于石霸之手,所以我猜想这次有可能是她请人去杀石霸的。她名叫程婉儿,你认识吗?”
  “我已不介入天下楼的事。”
  孙梦瑕表情有些失落。
  “倘若你能进得了天下楼,或许就能知道有没有这个人了。”
  “太原山路犹如迷宫,山上又时有迷雾,若不是熟悉,或是明白该走哪条路,想进入天下楼简直难如登天。”她试过三次都没成功。“不过还是有人成功了,要不那些想剿灭天下楼的人又怎会找到。”虽然没一个剿灭成功过。
  “你愿意带我上去吗?”
  他没那么好心。“反正石霸已死,你就别管别人的事了。”
  “她是我的好朋友,如今一个人不知流落何方,我不会放弃。”除了段羽外,婉儿是她唯一的朋友,她自然也想保护她。
  “还是先担心自己,你那种不必要的原则早晚会害了你自己。”风行云靠倒于树干,慵懒地提醒她。
  孙梦瑕听得出他在关心自己,遂而安静了,但没过多久,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开口问:“昨天晚上,你为何要救我?”
  风行云沉默片刻,回道:“若我说我不晓得,你信吗?”
  “我想或许是潜藏在你心中的正义在作祟。”
  风行云表情先是一愣,继而朗朗大笑,没有丝毫讽刺的意思,是纯粹地感到高兴。
  “哈哈……你的形容真是太妙了,与其那样说,倒不如说我是难得的大发慈悲吧。”
  正义?
  他这种人会有正义感,孙梦瑕真是太看得起他。他向来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恣意妄为得很,连天下楼的纪律也难管得动他。
  又被笑了!打认识风行云开始,她就经常被他嘲笑,次数一多倒也习惯,她只是诚实反映出自己的想法,他要笑就随他。“那我由衷希望你的慈悲能够持续下去。”
  收起笑意,风行云神情正经几分。“你仍希冀我不杀人?”
  “当然,就算你没有正义感,但依佛家的说法,杀人是要下地狱。”
  风行云双手枕在脑后,淡淡低吟了一句:“地狱……我早就身处在地狱里了。”再多杀几个人都没差别。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有些事情,你还是别太清楚比较好,太清楚……你只会觉得恐怖而已。”风行云若有所思仰望天际。
  她是不是不小心踏进风行云不愿示人的禁地了,他的声音听来带有淡淡的自责,是不是他以前曾杀过不该杀的人?
  “你是不是曾后悔过?”
  风行云偏过头来但笑不语,那抹笑包含太多孙梦瑕难以解读的情感。
  看来,她还是别问太多比较妥当。
  “夜深了,早点睡,我们明天还要赶路。”他靠回树干,闭目准备入睡。
  静夜之下,耳边的声音复杂规律,有虫鸣、有蝉唧,偶尔也有烈焰与木柴交织出的啪嚓声音,就在如此的寂静中,他难得有机会沉思。
  后悔杀人?
  杀人——以道德的观点来论,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他懂,却不想回头,既然一步错,他不在乎继续错下去。反正他也习惯刀剑生活与那种追逐猎捕的快感,况且,不能挽回的事实造就他如此的命运,他不后悔,也乐于享受这样的生活。
  与其平庸一生,他宁愿灿烂一瞬。
  他只为自己而活。
  孙梦瑕,病了。
  那一夜的冰水入骨终究还是让三年未曾抱病的她难以下床。
  风行云找了间客栈安置她,更亲身在一旁照料,他的体贴让不懂江湖的百姓都认定他们是夫妻,客栈老板是个好人,还特意命厨子做一些适合病人的食物。
  孙梦瑕高烧不退,连睡好几日,清醒的时候其实也没多清醒,只是睁开眼睛,意识依旧模模糊糊。风行云见她这副病恹恹的模样,有着些许心疼,俨然将她当作小娃儿对待。
  “我口好渴。”
  “来,喝点水。”风行云让孙梦瑕倚靠在自己胸前,小心喂她喝水。
  孙梦瑕朦胧地喝了水,顺了喉,看不见喂自己喝水的人,脑袋有点糊涂的她忍不住问:“你是谁?”
  “我?我是风行云。”
  听见这名字,孙梦瑕似是放心,更往他的身体依偎,她的身体似是火在烧,他的身体却有点凉,她十分喜欢。
  风行云当然也注意到她这亲昵的动作,忍不住一笑,把玩着她一缕乌黑的长发。
  “你怎能这般信任我?”连他自己都不信任自己了。
  “大概、大概……是我喜欢你吧。”
  瞬间,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因为他没想运会是这答案,毕竟这丫头对自己的排斥可从未停止过。
  “为什么?”
  “因为……我不觉得有必要讨厌你……你虽然不是个好人也不算是个坏人,每个人的背景本就不同,即使我有自己的想法又怎能要求你照着做,是不?我知道我很固执,爹和大哥都经常吧我是颗不懂变通的石头……也许吧,我真的有点固执,可是我觉得自己是择善固执。”
  平日看不出姑娘性子的人,竟是在生病时才有这些表现,令他有几分欢喜。
  “你的固执正是我喜欢你的地方。”
  “喜欢……”拖长的尾音有着浓浓的不信。“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只是觉得我对你而言很新鲜,一时对我感兴趣罢了……所以你没想过让我了解你,你只是、只是将我当成玩具一样。”她明白,却不点破。
  “我为何喜欢我?”他沉默一会儿并没有反驳,而是反问她。
  “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这丫头说话怎让他愈来愈难以理解。
  “你的眼睛总是对我透露着寂寞,你不想一个人却注定只能一个人,其实你想要有人陪伴,对吧?”
  寂寞……他会觉得寂寞想要有人陪?
  风行云嘴解悄悄上扬,似是在笑孙梦瑕看走了眼。
  “或许你自己没有察觉,可跟在你身边的我是最佳的旁观者,我看得委清楚……你真的很寂寞,只是你永远都不会说出口罢了。唔……我好累,想睡了,你不会离开吧?”
  “安心睡,我会陪着你。”
  孙梦瑕这才闭上眼睛,聆听他的心跳声,缓缓入睡。
  过没一会儿,风行云似是喃喃自语地问:“我寂寞吗?”
  他确实未曾去深思这个问题,因为他认为为, 有必要,他一个人便足以应付所有的事情,可是此刻这小丫头一下子点破两件事情着实令他觉得意外。
  他对孙梦瑕的喜欢确实仅止于是贪鲜,毕竟从没遇过这样的人,但此时,他有几分更想拥有她的念头……
  原来自己在她面前竟是这般透明,一览无遗。
  “丫头,要是我真要了你……你的未来可就不平静了。”
  夜凉如水,滑过心底,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感受,一股温暖余波荡漾似的在他体内留下一点痕迹。
  数日后,孙梦瑕终于康复,两人离开客栈,不幸又在中途遇上百炼门门主一群人。
  百炼门门主在看清走在孙梦瑕身边的男人是谁后,脸色大变,简直不敢相信那个被他瞧不起的厨子竟有可能会是天下楼的杀手?
  “你就是风行云?”
  “没错。”
  各门各派高手挡在他们面前,孙梦瑕察觉有异上前一步拱手询问:“敢问各位前辈们聚集在此挡住我们去路是何用意?”
  百炼门门主冷笑两声,指着他们大骂;“孙梦瑕亏你还是云剑山庄的人,竟敢跟恶名昭彰的天下楼杀手走在一块,不觉羞愧吗?”这个孙梦瑕上次竟敢让他没面子,这次他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等他得到孙梦瑕,绝对会对她好好调教一番,非要她百依百顺不可。想到此,百炼门门主不禁邪邪一笑。
  风行云看穿百炼门门主脑子的淫思,嘴角勾了抹不悦。
  孙梦瑕皱了眉头。“你们有何证据?”
  风行云既然不愿让人知道他的身份,她也得守住这秘密,免得他动手想除去这些人以求保密。她与风行云对打过,他的剑法与杀死石霸的手法类似但又有些不同,因此才没断定他就是凶手,并已打定主意,没找到好友前,绝不会交出风行云。
  她是有原则,但在必要关头时也知变通。
  “当、当然是有人查到……”百炼门门主对上风行云的眼睛,刹时打了个颤,吓得背脊发凉,话说到一半也停顿下来。
  一个厨子是不可能会有这种眼神,除非……他真的是天下楼的杀手?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只要他能亲手擒住天下楼的杀手,日后角逐武林盟主之位必定少不了他,打定主意后,百炼门门主显得势在必得。
  “就是风行云杀了石霸,他就是凶手!”百炼门门主避开风行云的眼神先声夺人。
  当百炼门门主一说完,全部的人都看向风行云。
  风行云抿唇微笑,不置一词。他内心却是盘算着,真是一群撼树蚍蜉之众,三十几个人又如何,要不了多少时间,他就能全教他们躺平不动,前提是——孙梦瑕别碍手碍脚才行。
  孙梦瑕朝他使了眼色,意思是她要出面解决。风行云也挑眉算是同意让她解决,可假使没能处理好就换他来收场,最近两次都未能尽情较量,他可是非常乐于收拾善后。
  “各位,那名凶手蒙面杀掉石霸,连仆人也说分不清是男是女,为何你们能一口咬定就是风行云?再者,谁又能确定他就是天下楼的杀手?”
  孙梦瑕的问题一提出,百炼门门主身后就开始有不少交谈。
  他们对这两个问题的确无法给予证据,他们就是抱持宁错杀也不放过的观念才来。
  天下楼的杀手从没有失手过,因此江湖上是人人自危,假如能尽早除掉天下楼,对他们不啻是一种保障。
  “有些人不逼供是不会说出真相的。”
  孙梦瑕万分不齿百炼门门主的做法。“你们是想屈打成招?”她眸子巡过他们一圈,口气冷森。
  “哼,对于这种人何必手下留情。”
  她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下流的招式。
  孙梦瑕话说到一半突然感受到身后的冷意,遂而转头就瞧见风行云眼底释出的不屑意思——这就是你们所谓打着正义名号的名门正派啊!
  她很想反驳风行云的质疑,可面前这状况,她竟无言以对。
  “孙梦瑕,把风行云交给我们,事情自然就会水落石出了。”百炼门门主步步进逼。
  “没有证据显示风行云是凶手,我是不会让你们带走他。”
  百炼门门主发现孙梦瑕有意维护风行云,心底对他们的愤怒直线攀升。
  “孙梦瑕,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对你好声好气是看在云剑山庄的面子上,你别自抬身价了,哼!仗着一张皮相,以为就能横行无阻吗?”
  孙梦瑕上前两大步,彻底把风行云的身影挡住,不让步的意图十分明显。
  “梦瑕敬重各位是江湖的前辈,不过梦瑕对事不对人,除非你们今天能拿出让我信服的证据,否则……只有让各位空手而归。”
  看着众人被她的冷冽口吻气得脸色全变了,连风行云也感到自豪。
  不可思议啊!这女人竟挺身护他,真令他想不到。
  从以前到现在可未曾有人对他如此——照顾。一旦得知他身份的人不是跪地求饶便是拔腿就跑,可不曾有人这样对他,真教他莫名——喜悦。
  这女人真是令他愈来愈爱不释手,温热的鲜血流窜全身,他的心跳愈来愈快,害他真想杀了眼前全部的人好平息心底的震荡。
  “孙梦瑕,你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吗?”百炼门门主气得尾音都上扬了。“还不快点让开!我们要抓凶手。”
  “凶手?用这两个字真的严重了。敢问,你们是谁亲眼看见风行云杀人?”面对百炼门门主不分青红皂白,孙梦瑕也有些动怒。
  话被堵了回来,百炼门门主亦不罢休。“总之,现在有娣的人是他,先让我们带回去审问再说。”孙梦瑕愈是想保护风行云,他愈是气愤难耐。
  “风行云是我的朋友,我绝不准任何人动他。”若是让这些人带走风行云,后果就难以估计,她可不想见到血流成河的场面。
  “孙梦瑕!”百炼门门主气得双手握举。
  看情况孙梦瑕是难以收拾这局面,这倒合他心意。
  “要我跟你们走,行,只要你们能带得走我!”风行云毫不畏惧往前一站,挑衅意味十足。
  孙梦瑕是离风行云最近的人,也是第一个感觉到他散发迫人的杀意。
  “行云!”
  “有些人用说的显然没用,既然你解决不了,就换我。”
  “都已经开始互称名字,若要我们相信你们没关系,恐怕很难了。”百炼门门主气急败坏地放话。
  “百炼门门主,请别无的放矢,要不只地污了你们的名声而已。”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坐上门主这位?她颇为怀疑。
  “哼,孤男寡女相处一起,说你们清白,传出去也没人会……”
  风行云一拧眉,弹出气劲打中百炼门门主的嘴,没让他有机会说完最后一个字。
  “你的嘴给我小心点。”他轻声警告。
  百炼门门主痛得掉泪,捂着嘴,五官全皱在一块,模样十分狼狈。
  看见风行云出手,便有人大喊:“风行云果然会武功,他一定是天下楼的杀手,一定是!连孙梦瑕也别放过了。”
  另一名带头的人挥手,三十几个人便一拥而上试图要抓风行云。
  这次,孙梦瑕没再阻止,只扔下一句“不要杀人”便率先跳入战圈风。
  有这些人的存在,真是令她汗颜啦!
  教她也没资格要风行云不出手,因为连她自己都想教训他们一顿。
  真是忍无可忍。
  “哈哈哈——”
  风行云飒爽的笑声扬遍树林,他脑子里回想百炼门门主那群人狼狈而逃的模样,他就停不了笑声,尤其第一个出手的还是那个时时把同原则挂在嘴上的人呢!
  冲突过后,孙梦瑕回归冷静,神情清闲的不似动过气的样子。
  “笑够没?”她不得不承认人都会有冲动的一刻,可她还懂得克制,幸好风行云也手下留情,结局才算圆满。
  “我是笑那群人不自量力。”
  孙梦瑕忽而一问:“石霸……是谁杀的?”
  “我说了你会信?”
  “会。”
  四眸交错里,风行云读出蕴含在孙梦瑕眼神底的信任。
  明明他们不熟识,她却愿意相信一个可能是凶手的陌生人,那抹触击在他心池中投下一颗石子,瞬间激出震撼的涟漪,每回他总能发现孙梦瑕让他更为喜欢的一部分,一点一滴宛若夏日的清泉沁入骨髓教他难以割舍。
  “石霸不是我杀的。”这是他唯一能回答的部分。
  “嗯。”孙梦瑕淡淡应了声。“我们先回云剑山庄。”
  “你不怕我的身份为云剑山庄事业来麻烦?”即便喜欢,他仍一次又一次的想试验孙梦瑕的心意,只怕这种无聊的心机到死都无法改变。
  “君子坦荡荡,有何惧怕?”
  可惜,我不是君子。风行云在心底回答。
  “假如石霸是我杀,你又会如何?”赶在孙梦瑕要迈出步伐前,他开口问。
  孙梦瑕露出的表情。
  风行云嗤笑一声。
  “倘若如此,我会很难办,因为还要靠你找到婉儿的行踪。”孙梦瑕明显的觉得两难。
  风行云脸色沉下,再问:“假使没有任何困扰你的因素存在,你会怎么做?”
  这会儿,孙木鱼收毫不迟疑回答:“自然是将你交出去。”
  “大义灭亲这事,你真做得到?”
  “你又不是我的亲人。”孙梦瑕回得直接果断。
  “万一真有天你的亲人杀人,你该如何抉择?”
  两人四眸,不同心情。
  风行云想借此测试她最真的心意:孙木鱼收却是一副很认真思索的表情。
  风轻轻拂来,等风行云惊觉时,已经有人往他们这里走来。
  一抹黑缓缓走向他们,由树林步出,落在他脸上的树影逐渐减少,也露出那张如刀刻凿般的冷硬线条。
  孙梦瑕一有察觉,赶忙回身,见到熟悉的人,她轻喊;“段羽。”
  “梦瑕,过来。”段羽的视线越过孙梦瑕的肩头直接对上风行云。
  当他抵达云剑山庄时,孙无涯就希望他能出来找录一个多月未曾回山庄的妹妹,他便循着线索找到此地。
  风行云却扣住孙梦瑕的腰,不让她过去。“看见别的男人就忘了我,这怎么成呢,梦瑕?”他极度不喜欢孙梦瑕对段羽那份浑然天成的亲密感,那令他相当不悦。
  段羽瞥见风行云的手,他脸上的表情虽看不见波涛,他的剑却已蓄势待发。
  “行云,放开我,段羽是我的朋友,没关系的。”
  “风行云,放开我的未婚妻!”段羽下了警告。
  “你的未婚妻……是吗?”风行云更放肆搂紧孙梦瑕,亲昵地在她耳畔边问:“段羽是你未婚夫?”可好,自己送上门了。
  “是,你快点放开我。”孙梦瑕觉得风行云在见到段羽出现后,神情似乎有些不太一样,而且段羽竟还喊出风行云的名字,想必他俩应该早就认识了。
  风行云收回对段羽的打量转而面向孙梦瑕。“你想过去?”
  无论如何,段羽都是她朋友,她该过去寒暄,可被风行云这么一问,她却突然答不出“是”这个字来,只因风行云的表情实在太怪异,就好像怕她不会回来一样。
  不是吧,她不过是走过去和段羽说话而已啊,才几步的距离,又不是千里之远。
  “段羽是我朋友,你们也认识不是吗?”她点出这项事实。
  倏然,风行云冷肃着一张脸。
  “段羽,要从我手上抢走她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尽管来吧。”段羽接下战帖。
  嗅到两人间的肃杀之气,孙梦瑕来不及阻止,腰间的剑已让风行云抽走。
  “正有此意。”
  为免波及孙梦瑕,段羽使出轻功离开,风行云跟上,孙梦瑕也随即踏叶追上。
  她完全不懂他俩怎会突然动起干戈,不过这可不是她乐见的情况。
  双剑互击,发出铿锵之声,剑气震得树枝晃动,落叶纷飞。
  两人一战已过三刻,仍不见输赢终点。
  由于他们速度极快,又不断变换战斗地点,因此当孙梦瑕追上他们时,刚好看见他们已双双停下,对峙。
  她赫然目睹风行云首次拿剑与人较劲的模样——他全身散发着凛凛寒意,不同前次,那冷冽的表情与嘴边温柔的笑意形成强烈对比,令她不住打了个冷颤。而游走在他周身的气没有一丝温度,也感受不到人气,那模样仿佛就是个——嗜血罗刹。
  段羽曾与风行云较量过一次,因此有经验,断不敢轻忽。
  风行云的剑尖指地,一双眸子锁住段羽。
  原本凝结在两人间的空气刹时解冻后,风行云剑锋扬起与段羽交错出更强悍的锐利声音,紧凑的招式,冷冽的交锋也震得孙梦瑕不得不微微退后。
  好强劲的斗气!
  直到此时,她才发觉风行云的程度对自己而言是遥不可及的,上次他不过是小试身手,大概连五成的力量也没用到,这也让她明白原来自己的剑术还不足以令她自信,果真人外有人啦。
  不过,她仍必须阻止他们两人继续对打,无论是谁受伤,她都不愿看见。就在她专心注意风行云与段羽对决时,有人冷不防由她身后偷袭,孙梦瑕来不及反击,便让那人赏了一巴掌,她也才看清对方原来是百炼门门主。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臭女人,竟敢给我难堪!”百炼门门主将一把剑架在孙梦瑕的颈子上。
  响亮的巴掌声分散段羽的注意力,风行云遂而一剑划上他的臂膀。
  见孙梦瑕落在百炼门门主之手,段羽无心再与风行云较劲,主动停手。
  方由战中稍稍回神来的风行云,这也才发现周遭的情况,他缓缓偏过头,眼神眼睛,战意未退、杀意犹存。
  手上的剑还未噬血,他便不会满足、无法惬意。
  “风行云,你给我乖乖束手就擒,要不然……”百炼门门主看见风行云愣在原地,自以为占上风便贼贼笑了两声。
  段羽拧着眉心,没料到半途会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坏了大局。
  他担心的倒不是孙梦瑕会不会受到伤害,因为他对孙梦瑕的武功有信心,但现在可没人能压制得住风行云的愤怒了。一场让风行云持剑相斗的对打在没有让他满意前就蓦然停下的话,他——是会杀人的。
  风行云直视百炼门门主,而后缓缓走向他,杀意萌生。
  百炼门门主心惊,赶忙大喝;“风、风行云,你给我放下剑,要、要不我就杀了孙梦瑕。”
  风行云没有二话立即把剑丢在地上,但他颀长的身形依然寸寸逼近,仿佛猛虎般的姿态强压如小鼠般瑟缩的百炼门门主。
  “你杀了她也无妨,不过……接下来,你将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最后慢慢吐出那令人胆颤心惊的八个字,风行云露出了杀人前的笑容。
  另外三人都听得出风行云这番话不是威吓,而是——事实。他是真的要杀了百炼门门主,不管他是否有杀害孙梦瑕。
  “你、你真的不怕我杀了她,她不是你的女人吗?”百炼门门主心生畏惧,便拉扯着孙梦瑕开始往后退。“你不要再往前了……”早知道他便不该为了抢功而单打独斗。
  “我还是想杀了你,一点一点慢慢凌迟你,先挑出你的筋脉,再断你双腿,然后毁你双手,之后嘛……”他目光慢慢游移,似在打量什么。“最后将你的皮肤一块一块片下,让你亲眼看着自己死去的悲惨样子,我想……这应该会是一件令我十分愉快的事。”风行云的口吻带着令人心胆俱裂的冰冷。
  孙梦瑕瞪着风行云,这是多么残忍又熟悉的手段,她听了手心不自觉颤抖。
  百炼门门主被风行云极端骇到头皮发麻,心底一慌,便把孙梦瑕往前推了出去,自己则转身向后逃走,武林盟主之位他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一定要保住啊。
  一眨眼,风行云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他面前,百炼门门主本能地提剑攻击,却立刻被抢走剑,他吓得坐在地上,不断往后退。
  “饶了我、饶了我啊……”
  百炼门门主拼命地求饶,风行云却没有一丝原谅的意思。
  他提高剑,一剑一剑地割在百炼门门主的身上,惹来更大的呼喊声,孙梦瑕欲上前阻止时反被段羽阻挡下来。
  “段羽?”她不解段羽为何阻止自己。
  段羽摇了摇头。“现在没有人能阻止风行云杀人。”
  “不试怎么知道。”尽管她自己也不喜欢百炼门门主,但他毕竟没有到需要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相信我,我试过。可那个人最后的下场更加惨不忍睹。梦瑕,风行云不是一个能用道德或者任何东西来衡量的人,他是没有心的。”
  孙梦瑕听见段羽的说词,没有反感,而是替风行云感到难过,她的心正为“没有心”这三个字隐隐抽痛着。
  什么叫没心?
  人生来就有心、有感情,普天万物与草木皆有情,风行云亦是,他不可能没有心。
  “不要杀我啊,饶过我吧!”百炼门门主的求饶声愈来凄厉。
  “求饶吗?去跟阎王说——”
  眼看风行云就要一剑挑出百炼门门主的脚筋时,孙梦瑕突破段羽的阻隔,飞身上前双手握住剑刃,疼痛刺骨,她硬是忍住。
  百炼门门主已经吓得昏死过去。
  “梦瑕?”段羽紧张地欲上前。
  “段羽,你最好别过来,我的剑还没尝够血呢!”风行云目光盯着不顾自身安危的孙梦瑕啧啧两声。“哦,你傻到连这种废人也要保护?”
  “我并不想保护他。”她咬牙忍住入骨的疼。
  唇角浅勾,露出他的不屑。“那是技法杀人的冒出了?”
  “你这是无意义的杀人,我不想因为他而必须与你动干戈。”掌心的痛也比不上她看见风行云这副模样,他脸上那种毫不在意下一瞬就死去的无所谓最教她心痛。
  怎么会有人毫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凭你就以为能杀得了我?”风行云出言讽刺。
  “我根本不想为了这种人杀你,行云,我想保护的人——是你。”
  风行云的身份已经曝光,在杀石霸的凶手未抓到前,他若又杀了人,那么铁定会被愤怒的其他派门就此论罪,她一点都不愿看见那结果。
  她想保护他,就如同保护她的家人那样,即便嘴里不说,风行云在她心底也逐渐有个位子了,或许这位子仍不太清晰,她也决意护着。
  “保护我?我会需要一个女人的保护,笑煞我了。”风行云蛮不在乎地笑出声。
  “行云,放手,我拜托你别杀他,好吗?我真的不希望看见你落到那地步。”孙梦瑕低声下气的请求,即便风行云的武功再如何高,依旧难犯众怒。
  是非对错有时并不是真相,多数人的决定才是主导。
  若风行云受伤,她也不好过。
  她从来就没有如此渴望能挽留一个人的性命,从未有过。
  “为了我?”孙梦瑕重重点头。
  “抬起头来看着我。”她照着风行云的话抬首迎上他的审视。
  “你……现在还相信不是我杀了石霸?”仿佛想印证什么似的,他再问一遍。
  “你说,我信。”依然是没有迟疑的口吻。
  风行云喉处低哼了声,松开剑柄,往后退几步,在他施展轻功离去前,他的目光一直停在她脸上。孙梦瑕对自己的深信不疑着摇撼了他的心,这女人可真是牢牢抓住了他心底的某部分……教他无法不去重视。
  待风行云离开,段羽立刻上前来,小心翼翼把剑自孙梦瑕的双掌内取走。孙梦瑕把剑握得太紧,时间又又久,一时半刻间还无法松动手指。
  “你怎么会那么傻?”段羽根本无法明白她为何会如此冲动。
  孙梦瑕苦涩地笑。“我也明白或许阻止不了他,可是,我实在不想亲眼看见他杀了不必要的人,一点都不值得。”
  “梦瑕,你清楚风行云的身份?”
  “他没有证实,但我知道他是天下楼的杀手。”
  “不只如此,风行云还是天下楼的楼主。”
  “楼主不是冯力万吗?”
  “冯力万五年前已死,是风行云接下楼主之位,不过他对楼主之位没有兴趣便离开了,因此江湖上对他还没有太深刻的印象。风行云跟我们是不一样的,你别再接近他。”段羽与孙梦瑕相处甚久,很容易看出她在想什么,才会特别提醒她。
  他不曾看过她如此护着一个人,风行云与她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们又是如何认识?
  为了梦瑕的安危,他得将这件事告知孙无涯。
  孙梦瑕迳自望着风行云离去的方向,原来他是楼主……那想必,他们日后要见面的机会就更渺茫了。
  莫名地,有抹淡淡的惆怅停在眉心。
  风行云像阵风,却在她心中留下抹不掉的痕迹了。
  短短数日,她已开始在乎他,这样是好是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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