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恋 第五章

  傍晚,冯浣儿趁著大人都在忙的时候,像往常一样偷偷溜进「夜静轩」的客房找「药玲珑」。  
  她怯生生地站在门外轻喊「阿姨。」  
  不久,门房被推了开来。  
  「浣儿,进来吧!」浦香绮冷冷地瞟了一下守在客房外的两名「狱卒」,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又吓到冯浣儿了。  
  「阿姨,对不起,浣儿迟到了。」冯浣儿垮著一张可爱的小脸蛋,难过得快抬不起头来。  
  「发生什麽事了?」浦香绮不但没有展露笑颜,反而皱起柳叶眉来。「你的脸色不太对劲。」  
  这小丫头虽然羞涩,但是哪一次来不是蹦蹦跳跳、笑容满面的?怎麽今天这麽反常呢?  
  「噢!」冯浣儿摸了摸自己的脸,露出异常严肃的表情。「阿姨,什麽是狐狸精啊?」  
  浦香绮讶异地眨了眨美眸,然後牵著她的小手走到躺椅旁坐下,冷静地问:「浣儿,你从哪里听到「狐狸精」这三个字?」  
  她年纪还小,不应该知道这个名词才对。  
  「是娘说的。」冯浣儿信任地依偎在她温暖的怀中。「娘说阿姨是狐狸精、是坏女人。」  
  不过,不管娘怎麽说,她都好喜欢阿姨,因为她不会绷著脸、不会骂人,而且她的怀抱好温暖、好柔软喔!  
  「原来如此。」其实,浦香绮并不觉得意外。  
  「狐狸精是不是骂人的话啊?」冯浣儿不由得睁大明亮的瞳眸。  
  只见浦香绮突然面无表情起来。「嗯!」  
  冯浣儿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转变,但是仍然小心翼翼地问下去。「阿姨,娘为什麽要骂你狐狸精?」  
  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望著她那天真无邪的眼神,浦香绮发觉自已竟然无法隐瞒她真相。「因为我曾经与你父亲相恋,使你母亲非常不快乐。」  
  「噢!」冯浣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懂了。」  
  浦香绮忍不住紧紧拥她入怀。「浣儿——」  
  「啊!」冯浣儿低呼一声,小脸充满了痛楚。  
  「你怎麽了?」浦香绮疑惑地松开她那娇小的身体,拉起她的衣袖,赫然发现她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新旧伤痕。「浣儿,你这此瘀伤是怎麽来的?!」  
  老天!她受到的是什度样的凌虐啊?!怎麽会有人忍心伤害一个这麽甜美的小丫头呢?  
  「我……我……」冯浣儿慌张地把衣袖拉下来盖住瘀青。  
  「浣儿,别怕!告诉阿姨是谁打你的?」浦香绮向她绽放一抹美丽温柔的笑容,想拐冯浣儿说出答案。  
  虽然她笑起来有此生疏,不过,效果却是无与伦比,立即赢得了冯浣儿的心」。  
  「浣儿……不乖,常常惹娘生气。」冯浣儿小巧秀气的嘴唇开始颤抖。  
  「都是浣儿……的错。」  
  「浣儿做错了什麽?」一道炽烈的怒焰倏地飘上浦香绮的心头,浣儿的年纪那麽小,就算做错了事,也用不著毒打她啊!  
  冯浣儿的泪珠儿扑簌簌地滑了下来。  
  「呜……因为浣儿不是男生,所以爹……呜……才会不要我跟娘,都是浣儿的错……」她抽抽噎噎地埋入浦香绮的胸前,把锁不住的涕泪全沾在她的衣服上。  
  「浣儿……」浦香绮心疼地低叹一声,那女人真是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女儿都打得下手。  
  突然————  
  「浣儿,你在这里做什麽?」一个雄壮威武的声音打断了这个感性的时刻。  
  「叔叔!」冯浣儿吓得差点跳了起来,两行流到一半的泪水也猛然打住。「我、我……」  
  这惹人厌的家伙怎麽又来啦?他有事没事就晃到这里来,他不嫌累,她都快烦死了,浦香绮厌恶地忖道。  
  「你怎麽哭了?浣儿。」冯君衡皱起眉头,快步地走上前,将她瘦小的身体抱了起来。  
  冯浣儿慌张地抹去泪痕,拚命摇头否认。「没、没有,浣儿没哭。」  
  「小孩子不可以说谎。」冯君衡板起俊脸。  
  冯浣儿从未见过他那麽不悦的神色,吓得嚎啕大哭。「呜……浣儿不是故意要说谎……」  
  这男人真是个呆子!  
  浦香绮摇摇蛲首,从几日前冯君芯交还给她的药箱内拿出一罐药膏,将它放在冯浣儿的手心上。「浣儿,你先回去吧!」  
  「好。」冯浣儿泪眼汪汪地从冯君衡的身上滑下来。  
  「要记得擦药。」  
  「噢!」冯浣儿垂头丧气地走出房间。呜……她不要叔叔开始讨厌她。  
  冯款儿离开後,冯君衡把质疑的目光望向浦香绮。  
  「浣儿在哭什麽?」  
  「问你啊!」浦香绮的态度整个冰冷下来,这该死的家伙害浣儿受苦,他竟然还有脸问她哭什麽?  
  他身为冯浣儿的叔叔,却没有尽到保护她的职责,他简直是罪不可赦。  
  「问我什麽?」冯君衡已被她的话弄糊涂了,不禁失去耐性地低吼。「可恶!你们到底瞒著我什麽事啊?」  
  「浣儿受到她母亲的凌虐。」浦香绮鄙夷的语调像厉冰般寒冷。告诉他答案不难,但是,他会展开行动吗?  
  「不可能!」冯君衡听了只觉得荒谬,根本不相信她的话。「大嫂的脾气那麽好,人又温柔!她怎麽可能虐待浣儿呢?一定是浣儿不乖,被大嫂说了几句,所以她跑来跟你哭诉,咦!倒是浣儿怎麽会跟你那麽亲近呢?」  
  这个盲目的呆子!  
  浦香绮不屑地冷哼一声。「哼!不关你的事。」不信就算了,她自已会想办法帮助浣儿。  
  「我不准你接近浣儿!」冯君衡的声音变得粗哑而森严。她在搞什麽鬼?为什麽无缘无故那麽关心浣儿呢?  
  「凭什麽?」浦香绮给他一个极为不爽的眼神。  
  「就凭你是她的杀父仇人,我不放心你们在一起。」冯君衡怏怏然地横眉竖目了起来。  
  「你以为我会伤害——」浦香绮忽然止住声音,那双有如秋月明净的眸子充斥著懊恼之色。  
  冯君衡刚毅的俊脸上写满了讽刺。「难道不会吗?你跟浣儿之间隔著一层血海深仇,照理说,你应该避开她才对,你为什麽还要向浣儿示好呢?光是这点,就值得我怀疑你了。」  
  「你想太多了。」浦香绮幽幽地回嘴,一抹寒霜罩在她的俏脸上。「我不会伤害浣儿的。」  
  「为什麽?」冯君衡绷紧下颚,没啥好气地试探她。「是不是你对我大哥还馀情未了,所以,才说不会伤害浣儿?」  
  「你到底想暗示什麽?」浦香绮一向冰雪聪明,哪会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  
  冯君衡眯起黑眸,问出心中最深层的疑惑。「既然你那麽爱大哥,又为什麽要毒死他呢?」  
  如果这样还逼不出真相来,那他就无计可施了。  
  纵使浦香绮再怎麽擅长掩饰心里的情绪,但是这回,却掩盖不了眼中的椎心之痛,一张清丽的脸蛋慢慢失去了光彩。  
  「你怎麽不说话了?」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是什麽意思?她为什麽不善用这个机会为自己辩解呢?  
  浦香绮咽下咽喉处那抹灼热的酸涩。「你要我……说什麽?」  
  「说大哥不是你毒死的。」见到她那呆滞无神的目光,冯君衡更加肯定这其中必有问题。  
  因为她没有气急败坏的否认,也没有悔不当初的忏悔,有的只是逾恒的哀恸,不论他怎麽看,都看不出她有任何罪恶感。  
  「说了又怎麽样?」浦香绮黯然神伤地长叹一声。「你们会相信吗?」多说无益,况且,冯家早已认定她是杀人真凶。  
  「至少我会相信。」冯君衡不著痕迹地拥她入怀,不再认为两人之间的距离是那麽的遥远。  
  只要她不是毒死他大哥的真凶,那麽他就有把握解决眼前的重重阻碍。  
  「把你的毛手拿开!」浦香绮娇颜带煞地竖起身上冰冷的尖剌,显然没有被他的话给感动。  
  「你可真是无情啊!」冯君衡低笑出声,趁著她抬头瞪人的时候,低首吻住她的红唇,同时,他的大手也肆无忌惮地在她背後游移,暖昧地暗示著他那火热的需求。  
  浦香绮的脑海中有片刻的空白,直到他放肆的手已经按住她的粉臀,才急急的扭头反抗。「放开我!」  
  这杀千刀的小人!  
  「等一会儿。」冯君衡重新覆上她的唇瓣,贪婪的舌头长驱直入,将所有的技巧全运用在这一个吻上。  
  浦香绮的娇躯僵了一僵,接著,被他那狂风暴雨般的舌缠绕住了,并且夺去了思考能力。  
  冯君衡大乐,没有想到第一次尝试,就碰到她感情最脆弱的时候,看来他的运气真不错。  
  他霸道的双唇一再辗过她的红菱,吸吮、轻咬、扯弄著,他利用她意乱情迷之际,急切地探索她的敏感地带。  
  被他的热力包里住感官的浦香绮,隐隐感觉到一股危险与不悦,所以她用力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放开我!」她那冰若寒梅的俏容上带著一丝狼狈。这男人不但得寸进尺,而且欺人太甚!  
  「好吧!等我查出真凶後,我们再继续。」冯君衡一脸遗憾地舔掉嘴唇上的鲜血,一副不满意,但是勉强可以接受的模样。  
  浦香绮不可思议地斜睨了他一眼。「你还在作梦啊!」  
  这男人的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耶!  
  冯君衡英气勃勃的俊脸流露出轻松的笑意。「对了,你知道凶手是谁吗?」长了爪子的她多了一份娇媚,比起先前的死气沉沉好多了。  
  「不知道。」浦香绮的嗓音中刻意带著事不关己的淡漠。这男人太可怕了!像是抓到了自己的弱点般,他总是有办法激起她潜藏的脾气。  
  「不可能!你的个性不是那种会吃闷亏的人,你一定查出了凶手是谁!对不对?」冯君衡信心满满地推测。  
  至於她为什麽不肯说,他就不得而知了。  
  「不对!」浦香绮噙在嘴角的弧度充满乖戾。这男人是什麽东西?他竟敢用那种自以为了解她的口气跟她说话?  
  「我不相信。」冯君衡话一出口,突然觉得口气太冲,於是放柔了嗓音。「香绮,告诉我好不好?」  
  「香绮」是他可以叫的吗?  
  「有本事自己去查。」听到自己的闺名从那个无赖的嘴中吐出,浦香绮恼怒地转冷了瞳光。  
  四年前,当她蒙受不白之冤的时候,她都不肯指出那名凶手为自己脱罪,他今天凭什麽认为她会改变初衷?  
  「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我可以慢慢调查,倒是得委屈你在「无极山庄」多待一些时日了。」冯君衡高高兴兴地利用这个可以拘禁她的藉口。  
  浦香绮冷眼一瞪,再也受不了地走到门边,替他把房门推开。  
  「不送了。」她已经懒得跟他罗唆。  
  面临生平第二次的逐客令,冯君衡这回表现得自在多了。  
  *****  
  半夜————  
  「不好了!」高越的大嗓门几乎吵醒了一半「无极山庄」的人。「庄主,不好了……」  
  「吵死人了。」冯君衡抿著双唇坐在床沿穿靴,早在高越第一次放声大喊时,他已经起床更衣了。  
  「庄主……」高越抱著腰拚命喘气。「大事……不妙了。」  
  「哦!发生什麽事了?」虽然明知道高越这小子可能小题大作,冯君衡还是无奈地问出口。  
  「那个女人毒死了庄里的兄弟,从后门逃跑了。」  
  冯君衡怒白了一张俊脸,震怒的低吼如石破天惊地冒了出来。「这该死的「药玲珑」!」  
  他额角债起的青筋刻划出的不只是愤怒,更多的是失望之情。  
  「庄主,你骂「药玲珑」做什麽?」高越困惑地搔著头。  
  「那女人杀死我们的人,我恨不得宰了她。」冯君衡吓人地怒瞠他,把气全都出在高越的身上。  
  「可是,杀人的是「玉蝎」那娘们,根本不关「药玲珑」的事啊!」  
  「你干嘛不早说啊?」冯君衡闻言,老羞成怒地敲了他一记响头,然後穿越内厅。「走吧!」  
  幸好不是「药玲珑」出状况,不然,他真的会抓狂。  
  「噢!」高越赶紧拔腿跟在他的身後,嘴里喃喃的抱怨。  
  一进地牢,就闻到牢里弥漫著一股奇特的腐臭味。  
  「庄主来了。」有人眼尖地大喊。  
  「让开点、让开点,别挡住庄主的视线。」高越像熊一样粗鲁地拨开人群,为冯君衡开路。  
  冯君衡不满意地扫视这些塞在地牢里的人。「怎麽人全挤在这里?」  
  都怪高越的嗓门太大了,一件逃狱竟然吵得全庄不得安宁。  
  这时,樊燕从人群中冲出来,激动地跪在冯君衡的面前。「庄主,求你救救豫儿吧!」  
  「燕姨,你先起来说话吧!」冯君衡见到她那湟乱的神情,大概已经猜到是怎麽回事了。「高越,还不把你娘扶起来。」  
  「好。」高越听话地要扶起他母亲,突然,他双眼发直地瞪视前方。「娘,阿豫怎麽躺在地上?」  
  樊燕坚持不肯起来。「不!豫儿他————」  
  「阿燕,起来吧!别妨碍庄主救人。」高阗脸色沉重地扶起妻子,儿子命在旦夕,他的担忧并不比她少啊?  
  樊燕哭倒在丈夫的怀中。「呜……豫儿不能有事啊?」  
  另一边,冯君衡在听过属下的报告後,已经迅速明白今晚发生的事。  
  原来徐琦倩不知从哪里弄来毒粉,趁著今晚守卫交班、失去戒心的时候,奋力撒向他们,然後逃逸无踪。  
  「禀告庄主,只有高豫还剩一口气,其他三人都毒发身亡,属下已经让高豫服下解毒散了。」  
  「嗯!做得不错。」冯君衡揉了揉坚毅的下颚。「高豫现在的情况怎麽样?他中的毒被解开了吗?」  
  那名大汉摇摇头。「没有,高豫中的剧毒非常棘手,大概凶多吉少了。」  
  「庄主,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阿豫啊!」高越心急地握紧拳头,深怕胞弟会一命呜呼。  
  冯君衡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把他送到「药玲珑」那里。」  
  恐怕他得「牺牲男色」,好好安抚一下「药玲珑」,她才会答应救人了。  
  唉!  
  「谢谢庄主。」高阗夫妇对他的决定感激不尽。  
  「快!快抬起高豫。」  
  几名热心的大汉七手八脚地抬著高豫那壮硕的身体,浩浩荡荡地朝「夜静轩」的客房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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