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记 第三章

  散会后,霍星翔杀气腾腾直冲到他家老爸的办公室。
  「老头!这事你一早知道吧!」手难以自控地重重一拍,沉重的红木办公桌都震动了。
  霍致远被他的激烈反应唬得一愣愣。
  「翔……你这是干吗?」
  「回答我的问题!」大喝一声,霍星翔气势迫人。
  但见惯场面的老人怎会被吓倒?霍敢远若无其事道:「这不是废话吗?公司的决策我怎可能跟其它人一样,在最后一刻才知道?」
  刚才参与会议的几十人都是远天高层人物,可是高层之间还是分上下九等的。霍致远、凌震天,和另外两三位在草创时期已加入公司的股东,才是处于权力最中心的人。公司的行政决策,基本是他们几人说了算。
  「为什么?!」霍星翔看见父亲冷淡的表情,怒火更炽,「老头!月庭可没得罪你啊!他一直把你当作自家长辈,你干吗整他!」
  「臭小子,你胡说什么。」霍致远也动气了,提高声音道:「这可不是我的意思,而是商业上的决定。英国分部的确需要人手,总公司一定要派人去,而月庭世侄是合适人选,事情就是这样子。」
  「这可是变相降职!」霍星翔震怒了,为心爱的人感到不平,「月庭工作一向认真努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不好?!而且他的的确确,为公司立了很多大功,就像……」
  「这些我都知道,不用举例了。」霍老打断他。说起公事老人像换了个人似的,平日和蔼热情豪迈的姿态不见了,换上一副冷酷无私的严厉表情,「月庭世侄的工作表现我很赞赏。但你应该很清楚,企业从来不记功劳,因为替公司立功是每一个企业人的份内事。若人人挟功自重,哪还了得?」
  「强词夺理!」拳头重重落在桌子上,霍星翔额冒青筋,「一家具有国际规模的企业,居然连赏罚分明也做不到?那如何建立士气?!」
  霍致远当场被儿子问哑了,过了半晌才不得不如实道来,说:「咳,这是你凌世伯的意思。」换句说,是凌家的家事。他姓霍的不好插手,而其它人早看凌月庭不顺眼了,更加乐见其成。
  「这怎可能?」霍星翔一脸难以置信。凌世伯就算再不喜欢月庭,月庭也是他唯一的继承人。老人不可能斩断自家一脉。
  「在你们出差的期间,发生了一件事。」霍致远看了儿子一眼,淡淡地说:「凌夫人找到一位名医,说是有把握可以治好凌月华的伤势,只待再商讨一些细节,便能动手术了。」当初凌月庭能认祖归宗,全因凌震天的嫡子车祸昏迷,凌家不能没有继承人。假若真命太子醒来,凌月庭这野孩子自然可以滚蛋了。凌震天不直接开除凌月庭,只不过是保留后路,以防长子手术失败。
  「这太不公平!」凌家到底把月庭当什么?!霍星翔气得发抖,转身往大门冲去,「我去跟凌震天理论!」
  「翔,回来!」吃惊地抓住满脸杀气的儿子,老人皱起眉头,道:「跟朋友义气是义气,可是公私要分明。身为远天继承人,你必须顾全大局。」若儿子站到凌月庭一方,等于与众高层为敌。
  「去你继承人!」霍星翔破口大骂,激动地叫:「我从没打算继承远天!公司下任总裁之位应该属于月庭。」
  「胡说!下任总裁非你莫属!凌月庭不配坐不上总裁之位。」霍致远拍案而起,也是神情激动。
  「老爸,我以为你跟其它人是不一样的。」霍星翔倒抽一口凉气,非常震惊心痛,「我以为你看得出谁真有才干,以为你有提携年轻人的胸襟。没想到你跟董事会那些老不死一样,为了死抱住权力,不惜打压后辈。而且你比他们更卑陋,因为你是亲切长者的面目出现的。」想到这男人心都冰凉了。
  「翔,你怎能这样说?」霍致远一阵尴尬,但很快又回复镇静,「我并非针对月庭世侄,我只是陈述事实。以月庭世侄的出身,就算再能干十陪,也是论不到他坐上远天主席的位子。」
  「月庭的出身怎样了?不就是私生子吗?这年代哪里还计较这个!」霍星翔大吼。一个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凌月庭也不是自愿生为爹不亲娘不疼,身份不能见光的私生子啊。
  看见儿子铁青的脸尽是不同意,霍致远耐着性子解释:「首先,凌夫人娘家派系一定不接受他。」说罢微一犹豫,老人含蓄道:「而且,月庭世侄的生母是当年社交界艳名远播的交际花,跟不少富豪商贾有交往。」
  「什么?」霍星翔一愣。这事他还是第一次听闻,但光看老父眉宇间隐现的鄙夷,便知道月庭的生母当年一定声名不佳。
  「凌震天迷恋那女人一事,是当年社交界的丑闻。几年后,那女人跟个野男人私奔,给你凌世伯戴了绿帽子,让他成为上流社会的笑柄,这更是丑闻中的丑闻。」霍致远微微冷笑,朝发呆的儿子道:「这事当年好不轰动,只是事隔多时,凌震天现时的势力亦非当年可比。大家有所忌惮,谁也不敢当面提起。我想,别说你没听说过,就连月庭世侄自己也不知道。」
  霍致远的话解释了霍星翔心里一直的疑问。例如,凌震天为何对幼子冷淡到残酷的地步;为何凌月庭在远天高层总是处处招人白眼。这根本不是因为凌月庭性格不好,而是他父亲把对情妇的仇恨转移到无辜的幼子身上,而那干自命上流社会的高层更是看不起凌月庭身上流的另一半血液。
  「太不公平了。」霍星翔的拳头握得格格作响。心,疼得像裂开。
  「世事哪有公平。」霍致远失笑,老人对人情冷暖早已见惯不怪,「要董事会那干自命不凡的家伙承认自己,和自己悉心栽培的子女不如一个卑贱女人的儿子;要他们往后屈居其下,还不如要他们老命。」所以凌月庭越强越是招人怨恨。而他们正因自知比不过凌月庭,才干脆联手吹捧霍星翔。总裁之位落到霍家身份正统的儿子身上,总比让凌月庭得到教他们心理平衡一些。
  霍星翔无语,心念却飞快地转。
  月庭在远天是待不下去了。虽然在自己眼中,远天没什么值得留恋。但月庭对这个倾注了心血的地方,却有很大的执念。固执的男子不会轻易放手,而失去了凌震天那少得可怜的支持,完全没有靠山的年轻人,是会被一干高层老狐狸欺侮死的。
  这光用想已经教霍星翔心疼。
  除非有更强的靠山,否则月庭宝贝便……靠山!男人的目光落到自家老父身上。
  「老爸,你一向也很喜欢月庭……」
  精明如霍致远,一眼便看穿儿子在打什么算盘,也抢先一步断了他的念头。
  「我欣赏他的才干,就是喜欢也是对世侄的喜欢。很可惜的,他,不是我儿子。」老人叹喟。换句话说,他再怎样赏识凌月庭,也不会以无私的父爱去对待。
  「老爸……」月庭是也你『儿子』啊,至少是你的半子。这一刻霍星翔有冲动把一切说出来,但又担心这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而看着欲语还休的儿子,霍致远安抚道:「翔,你自小热情,对朋友也义气。这不是不好,但也不必过火,插手别人的家事到底不合适。」
  什么别人家的事?月庭是他的人!也就是霍家的人!就算老父不认,月庭的事也就他的事,这是不会改变的!
  霍星翔一阵激动,冲口而出道:「老爸,你就不能把月庭当作自家儿子看待吗?」
  霍致远愣了一会,才道:「月庭世侄很能干,老爸也不是拘泥出身的人。假若将来月庭世侄能助你好好发展远天,老爸自不会薄了他。」
  话说到这份上,老人的立场已很鲜明。凌月庭再好也是外人,若乖乖臣服在儿子之下,他自然永远是凌月庭亲切的霍伯伯。否则,这个在商场打滚大半生的老人,翻起脸来可以比谁都狠辣无情。
  晚上,海傍别墅,星与月共筑的爱巢。
  抱着偶然也要服待一下恋人的心态,凌月庭在露台布置餐桌,亲自准备二人今晚的晚餐。
  满天璀璨的繁星是最美的装饰,节奏的浪涛声充当轻音乐,不需繁复布置已很有气氛。
  最后,燃亮起浪漫晚餐不可或缺的烛光,大门适时发出轻响。
  「翔,回来了?」凌月庭转身而笑,转眼间已落入恋人温暖的怀抱。
  「翔……」被抱得好紧,快要透不到气了。可是凌月庭没有吭声,只是乖乖的被拥着。
  相拥了好久,二人才依依分开。
  凌月庭笑道:「我准备了晚餐。」
  「真的?」霍星翔露出高兴的笑容。『一家之煮』向来是他的专职,但自上次失忆事件后,凌月庭偶尔也会跑到厨房陪他凑凑兴,打打下手之类。可是独自准备二人份的晚餐,则还是破题儿第一次。
  「嗯。」用力点头。凌月庭展示他丰富的食桌。
  颜色鲜妍,摆放在精致木船上的,是各式各样的生鱼片。橙黄色的云丹以矜贵的黑檀木盒盛载。三层高的银盘上,以碎冰垫着的,是来自纽约、波士顿、法国海岸等的生牡蛎和蛤蜊,还有丰富的海鲜拼盘。
  对着一整桌以生冷,只合当头盘享用的食物所组成的晚餐,霍星翔连眉毛也没有抬。毕竟热的熟食买回来,摆上一两小时再吃,食物便会因冷却而失去原味。他家嘴挑的月庭宝贝向只吃现煮的热荤,对翻热过的菜肴不屑一顾。
  「……生鱼片和云丹都很新鲜啊,烟三文鱼也很肥美,蛤蜊的口感比牡蛎更要清爽一些,待会你一定要尝尝。这些都是我……在专卖店买回来的。」努力的推介越到后来,越是底气不足,凌月庭最后小小声说:「开胃的花草茶是用我烧的开水泡的,你要先喝一点吗?」
  「当然,我要喝三大杯。」漾开温柔的笑容,霍星翔在恋人额上亲了一口,宠溺道:「食物先冰一下,我去煮个热汤。」不然一整桌生冷食物吃下去,他家肠胃脆弱的馋嘴宝贝非闹肚疼不可。
  专业的『一家之煮』在三十钟内,以储备的食材煮出一锅热腾腾的芦笋黑松露菌鲜奶油浓汤,和一盘香气扑鼻的香草西红柿酱天使面。嘴挑的凌月庭吃得心满意足,不由得夸他两句。
  「好利害耶。这么简单的天使面,味道却出奇的清爽可口。」
  「嘿嘿,这就是平凡中见不平凡了。」霍星翔挺起胸,非常自豪地解说:「炒面若只用牛油,口感便会过份油腻。但光用初榨橄榄油呢,则香味不够浓郁。若要做到香而不腻,口感清爽,必须将两者混合使用,而且比例要掌握得恰到好处。,要是能加上小量的莱姆汁和小半杯白酒,那就更能提升味道的层次。西红柿酱我是自制的,把新鲜的有机西红柿切碎加入砂糖、蒜泥、调味料和香草煮成,味道比市面卖的清新些。呐,不是我自夸,越是简单的料理,越见厨师的功力,这道香草西红柿天使面,已经有三星级水准了。」
  「看你跩的。」凌月庭以叉子卷着面条,笑得吃不动。
  「有实力又何妨跩?」霍星翔鼻孔朝天,趾高气扬地道:「若我开店,一定客似云来。」
  「是是是,我绝对相信。」作诚恳状,凌月庭开玩笑道:「霍老板,霍大厨,开店时预我一份吧。别的不行,我至少还能烧烧开水的。」
  「好啊,用月庭宝贝烧的开水泡茶,肯定是世上最好喝的。」男人豪迈大笑。凌月庭也轻轻的笑。
  二人笑着笑着,霍星翔忽然握住凌月庭的手,敛起不正经的笑容,轻声说:「走吧。」
  凌月庭一愕,反射性的问:「去哪?」
  「开店啊。」柔声。
  「嗄?在哪儿开?」吃惊。
  「全世界。」
  「笨翔。」看着妙想天开的男人,凌月庭只觉好笑。
  「我是认真的。就先去夏威夷吧,很久没好好晒太阳了。」在恋人的手背轻轻一吻,霍星翔温柔地描划出幸福的将来,「呐,找一个美丽幽静小岛,买一片私人沙滩,在沙滩上搭一间精致木屋,开家小小的海鲜餐厅,要聘请土著乐队演奏,和性感女郎跳草裙舞。然后我们白天潜水滑浪不营业,晚上在店里卖些简单的食物和酒水。若卖不掉,我们请朋友,每晚开派对和嘉年华会。」
  「这样一定亏大本。」凌月庭哈哈大笑。
  「怕什么?我们亏得起。」一根一根的吻着恋人白晢的手指,浪漫的男人续道:「若阳光海滩对腻了,我们便搬到欧洲去。在充满古典文化气息的旧街道上,开一家维多利亚式的西餐馆,馆子里所有的装潢和餐具都用真正的古董,还要请穿燕尾礼服的琴手为客人拉小提琴。我们一星期只营业两天,馀下的五天可以逛博物馆、美术馆、浏览古迹。若欧洲住闷气了,我们搬到热闹的纽约去。这次就干脆在第五大道开露天咖啡店,卖newyorkchessescake好了,反正卖不完你也爱吃。」
  「傻瓜,我天天吃啊?」凌月庭笑着,鼻子不知怎地酸酸的。
  「亲亲,纽约热闹着呢。」霍星翔笑起来,高兴道:「我们要去百老汇看歌剧,看街头表演,在格林威治钻跳蚤市场……我看一星期只能营业一天。」
  「……」凌月庭无语,声音凝噎。
  霍星翔继续兴致勃勃地计划着,说:「厌倦了繁华的美国,我们正好前往南美的原始森林转换口味。呐,在森林我们该卖什么呢?烧烤?还是野味?」
  「翔……」
  「亲亲,你喜欢哪样?」
  「翔……」隔着桌子,凌月庭伸长手臂,轻轻抚摸恋人的脸。刚长出的须根粗硬,扎在手心感觉刺刺的,男子的心也有点刺刺的疼,「我答应你。我一定会陪你去夏威夷、欧洲、美国、南美洲。甚至非洲、大洋洲和南极洲。我们一起在全世开酒吧、餐厅、咖啡馆子。可是,不是现在。」
  「月庭……」男人的心直往下沉。幸福的表情在凝固后,变得惨不忍睹。
  「我要去英国,公司派了我去。」低声,垂头,不忍看恋人的表情。凌月庭难掩心疼和歉疚。
  「远天那份鸟工不要再做了!」低沉的男音隐含巨大的怒火,态度也不容啄置。
  「不行。」摇头,凌月庭的坚决不比霍星翔少。
  「月庭,你到底知不知自己在干什么?」霍星翔激动地质问。
  「你握痛我的手了。」男子轻轻说。
  男人旋即松开,又忍不住狠狠的抓着头皮发泄。
  「笨翔,要中年脱发喽。」为了舒缓凝重气氛,凌月庭故意开玩笑说。
  「月庭……」叹了口气,霍星翔强迫自己冷静,双手重新握住恋人微凉的手,温言道:「不要太固执,该放手的时候便放手吧。」
  「……」樱色的唇瓣紧紧抿成一线。过了半晌,凌月庭才道:「我不会放弃工作的,我以为你会支持我。」
  「我没有不支持你啊!」霍星翔连连喊冤,激动道:「要工作还不容易!离开远天,霍氏的大门随时为你而开,要不我也能助你开创属于你自己的事业。」无论用什么方法,他只希望他心爱的人不再受欺侮。
  凌月庭听罢,紧紧咬着唇,道:「公事我会自己处理,不用你插手了。」别人还罢了,翔一定不行。自己的心灵和身体已经完全依靠着这个男人了,所以工作和经济绝对要独立,不然他便完全失去自己的身份和立场,彻底成为霍星翔的附庸品。
  对着心高气傲的恋人,男人完全没辙,只得举手投降,道:「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月庭。我完全知道你实力过人。」连自尊心也是过人的。
  见凌月庭脸色稍霁,霍星翔才犹豫地,把从父亲那里听来的情报,凌家长子病情所转机一事说了出来。
  「明白了吗?我在为你不值啊。他们把你调到英国去,就是要让你难堪,教你知难而退。」爱怜地吻着凌月庭纤细的手。霍星翔心疼他的委屈,但不得不宣布,「月庭,你已经被摒弃出局了。」
  「你说的我早已经知道。」凌月庭眨眨眼睛,表情出奇的淡然。托助手梁莉消息灵通,和小女人爱说八卦的个性,他对公司流通的情报也知道一些。
  「你既然知道怎么还——」霍星翔瞠目结舌,大感错愕。
  「翔,我知道你是最关心我最心疼我的。」凌月庭移过位子,轻轻靠在恋人的肩膀上,幸福地微笑,说:「可是我有我的想法。」
  「可以向小的解释一二么?」男人苦笑。他越来越不懂他宝贝情人的小脑袋瓜在想什么了?
  「这次调派虽然是贬职,是很丢面。但从另一方向想,也未尝不是很好的机会啊。」凌月庭双眼闪亮,侃侃而道:「虽然英国分部的规模不及总部的十份之一,但在那里我是最高负责人啊。」
  「你的意思是……」霍星翔一愣,有点懂了。
  凌月庭接着解释:「就是到了英国,我能够有绝对的决策权,可以自由地进行我认为是对的发展计画。」
  在远天,凌月庭几乎每一个计画都不能顺利推行,不是董事局的人百般批评阻挠,但便是敌对派暗中抽后腿。这些都是霍星翔亲眼看见的,而他也明白对一个拥有事业心的男人来说,眼前有着优良的环境,自己却被束缚住,这感觉绝对是郁郁不甘的。
  「改革、扩充、开发新市场、研发新产品。少了董事会的干预,我一定可以做得到的。翔,我希望有一个舞台,能让我尽情发挥啊。」
  霍星翔理解点了点头。恋人聪明的脑袋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而董事会那干老人的保守作风,他也早已看不顺眼了。这样想,离开远天总部绝对不是坏事。只是……
  「其它地方也可以让你无后照顾之忧地一展所长啊,不一定要执着于远天。」以月庭之能,其它去到哪里都能一展所长。就算别的公司不便也不敢聘请凌家少爷,月庭也能自己创业。
  美丽的眼睛毫无预兆地红起来,凌月庭撇转脸,默然半晌,才轻轻的说:「我不甘心啊。」
  「我不甘心什么都没做过,就灰溜溜的离开。就算我要离开,也不能被迫走。」凌月庭咬着唇瓣,拳头不自觉地攥紧,「至少让我到点什么,留下存在过痕迹,那让才能光荣地退出。」
  「……」霍星翔无言心疼。对于别人冷待,凌月庭一直装作毫不在乎。可是事实上,他比谁都在意,比任何人都渴望被认同。那些伤人的言语、鄙夷的目光,也都一一在他心上留下伤痕,让他在不知不觉间钻了牛角尖。
  「我要的不多,再给我三年时间,让我把英国分部转亏为盈。至少在增长比率上,我有信心让分部超越总部的。」
  「这样吗……」霍星翔沉吟。意思是,即使是要离开,也要留下痕迹吗?
  若真能独力让连续五年亏蚀的分部起死回生,盈利率和增长比率超越状态大好的东亚总部,那无论在公司内部还是商界,都是一项光荣的创举。这样就算日后凌月庭离开了远天,也没有人能抹煞他的存在。
  「那……我可以去吗?翔?」凌月庭小小声的问。
  霍星翔苦笑,宠溺地摸摸恋人的头。
  假如不答应,月庭一生也会遗憾吧。
  七天后
  机场,候机室,距离飞往英国航班的起机时间,只有一小时三十分钟。
  等候登机的二人坐在角落的长椅上。
  「凌先生,很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跟随你到英国分部去。我一定会努力,绝对不让你失望。」美丽的女助理拚劲十足地说。
  能得到最倾慕的男子点名随行,年轻女郎斗志激昂,浑身热血的燃烧了。而相比之下,她的上司则形容憔悴,好像快要倒下来似的。
  「嗯,辛苦了,梁莉。」无意识的回答。凌月庭红肿的眼睛茫然看着窗外,本就纤细的身躯,在短短几天瘦了一圈。
  梁莉怜惜地看着他,心疼道:「你的样子很累。是为了接管分部的么?看来,凌先生一定花了很多功夫,真不容易呢。」
  「是啊。」凌月庭叹了口气。要安抚一头盛怒的兽可不容易,他都束手无策了。
  霍星翔一向不易动气,广阔的胸襟能包容情人的一切任性和缺点。但这样的男人一旦脾气发作起来,却比狂牛更固执更可怕。
  那天,本来一切也进行得很顺利。
  凌月庭的辩才让人折服,但当霍星翔知道他打着孤身上路的主意,明白了眼前的决定意味着三年或更久的分别时,一场激烈的风暴掀起了。
  『我绝不同意!!这太过份了!别妄想我会放你走!』男人额角暴现青筋。
  『翔,你讲道理好不好!你刚才也同意我的观点,我以为你是理解我的想法的。』
  『我理解,但无法接受!我亦没说过同意过让你一人去英国!若早知道你打这样的主意,我连听也不用听!反正我绝对不会答应!』
  『但我这次只能独自行动啊!』面对智商急遽倒退的恋人,凌月庭不禁动气,『不然你要用什么借口长驻在英国?!』
  『借口这种东西根本不重要!!没有也不要紧!』
  纸包不住火。从一开始,霍星翔已有把恋情公诸于世的觉悟。但凌月庭却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若没有充份的理由,会让我们关系曝光!』尖叫。
  『你的意思是保密比我俩在一起更重要?!』男人激动的脸倏地一沉,『你宁愿我们分隔两地一千个日子,也不肯承认我们的关系?!』
  『但假如现在曝光的话……』凌月庭的声音在颤抖。
  若恋情在这时刻曝光,那什么都完了。二人势必要一起离开公司,那他苦心构想的计划,就连实行的机会都没有……
  『明白了,总而言之,就是事业永远在第一位吧。』霍星翔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
  『翔……』泫然欲泣。凌月庭难过得说不出话。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既然你已经有了取舍,就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啊!』吼。霍星翔又气又恨,重重搁下狠话,『该死的!好像由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在乎我们的关系。对你来说恋爱是可有可无的吧?说不定分开了你更省心。』
  「不是啊……不是这样的。」呢喃。眼皮一阵发烫,凌月庭急急以手掩住眼睛,不让泪水在人前溢出。
  「凌先生?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了?」梁莉吓了一跳。不知上司为什么突然失态了。
  「没什么。」吸吸鼻子,凌月庭强撑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梁莉默然,眼神流露温柔怜惜。这次调职的事在公司闹得沸沸扬扬,她亦知道自家上司受了很大的委屈,这敞英国之行更不是什么好差事。
  「今次的事很棘手吧。」幽幽叹气。
  「是很棘手。」下意职地,凌月庭轻轻的说。
  每次二人争执,那怕自己百份百理亏,只要稍微露出可怜的样子,霍星翔马上就会心软投降。可是这一次,翔是铁了心不再让步了。任自己软硬兼施;撒娇、吵闹、冷战、哭泣……招数尽出,也不能让翔改变心意。
  「……他们实在太过份了!!」把坑害上司的人咀咒了一遍,忠心的梁莉情不自禁握凌月庭的手,说:「凌先生,我为你不值呢。」
  「不不,这是我的错啊!」拼命摇头。翔会这么生气都是自己的错!
  「凌先生,你太善良了。董事局的人这样对你,你一点都不记恨。」梁莉很感动。
  凌月庭眨眨眼睛,对于她误解已经没有心思去理会或纠正了。
  此刻他后悔也来不及呢。低估了翔的火热的性子和烈性,高估了承受和忍耐力。翔再怎么宠他纵他,也有容纳的极限。看来,这次,他的决定和处理手法,都伤害了挚爱的人。怎么办?
  但他发誓,他真的没有不重利而轻别离的意思啊。
  算了!他豁出去了!凌月庭忽然道:「我还是先不要去英国了!马上取消行程,我们不要上飞机。」
  「啊?」梁莉吓了一跳,叫道:「可是行程是凌总裁一早安排好的,若违抗的话,可是会被革职。」
  「不管了,我……」凌月庭霍地站起来,忽然看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形闪过。
  「凌先生,你要三思!」梁莉也连忙跟着站起来。
  把挡住视线的女郎按低,目光准确捕捉到那抹魁梧的身影。虽然距离有点远,但他不会看错。
  「梁莉,你在这儿等我,一步也不要离开!」
  ◇◆◇
  好像被命运之线牵引,凌月庭亳无困难地,在人流挤拥的候机室找到他命定之人。
  在西冀的尽头,霍星翔背靠着巨大的圆柱,手插在裤袋中,朝他耸耸肩,懒洋洋地「嗨」了声。
  「嗨什么啊嗨!」凌月庭的眼睛红了。激动起冲上前,狠狠扯着霍星翔的衣领,把他揪到一旁的洗手间里去。
  「喂喂,月庭,住手!你这是干什么?」
  「别吵!挣扎的话宰了你啊!」无视旁人的怪异的目光,凌月庭气势如虹地把自己和男人一起关到最内面的厕格。
  「完了,刚才一幕若被认识我们的人看见,月庭,你的声誉要完蛋了。」男人调侃似的说。
  「翔……」凌月庭吸吸鼻子,一副想哭的模样。
  霍星翔心中一软,道:「放心吧,刚才我看得很清楚,没有熟人在。」
  凌月庭凝看着心爱的男人,心里想说的话半句也说不出口,过了半晌才轻轻问:「你怎么会在这儿?」这里是禁区,没有机票和办理离境手续,是不得入内的。
  「我来看看你,在这里送机比外面安全。」
  凌月庭眨眨眼睛。难道自己被原谅了?
  「翔……你不生气了么?」
  「气!但气有用吗?」捏捏恋人秀挺的鼻子,霍星翔无奈地说:「就算无法让你留下,也不希望你带着不愉快的心情离去。」
  「翔,对不起,我很任性……」泛泪。凌月庭紧紧着拥抱着最爱的男人,哽咽道:「可是,请你无论如何相信我,我一直把我们的恋情放在第一位的。」
  霍星翔嘲弄道:「但你决定走时却很洒脱啊。」
  「那是因为我相信我们的恋情,不会因为分开而变淡。」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凌月庭理所当然的说。
  「喂……」好像被反将一军了。
  「难道不是吗?」可怜地眨眼睛。
  「被你打败。」霍星翔的脸垮下。难道他能反驳说二人一分开,恋情便不保了?
  凌月庭笑着,轻轻靠进恋人的怀抱,道:「我们不是完全不能见面啊。有假期的话,你可以来看我,我也时时回来见你的。」
  「我当然会每个周末来看你。」翻白眼。可是这跟每天见面,每晚相拥而眠还是有着天堂和地狱的分别。霍星翔忽然露出狰狞的表情,「可是,我只给你两年时间!一天也不能多了!」
  「翔,你这是同意了?」凌月庭美丽的眼睛闪着喜悦的光芒。
  「我不同意!」大声,无奈的男人郁闷地说:「只是反对无效。」向来,骄纵情人决定了事,都没有他啄置的馀地。
  「对不起,我很任性。」送上亳无诚意的道歉,和无比甜蜜的吻,凌月庭说:「可这是被你宠坏的。」
  「你的意思是,一切是我自找的罗。」浓眉一挑,凌厉的眼睛危险地眯起。
  「嘻嘻,你要负责啊。」凌月庭眨眨眼,不否认。
  「负责把你调教得乖一些吗?」
  「是负责宠我到永远。」
  霍星翔笑了,抱着凌月庭纤瘦的身躯,轻轻地抚着他的背。
  「呐,亲亲,我本来就无法不宠你。」
  「嗯。」凌月庭闭上眼睛,舒服地享着恋人的温柔,「距离起机时间还有一小时,我们一直这样好吗?」
  「这样?」手臂一紧,霍星翔挑眉,哑声道:「还有一小时,光抱着什么也不做,你不觉得很可惜吗?」
  凌月庭吓一跳,惊道:「这是公共洗手间啊!」
  「呐,刚才你有需要,把人家掳来的时候,可是强势的很哪。那时怎不见你嫌这嫌那?」佻皮地挟挟眼。
  什么啊?!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凌月庭赏了他一拐子,低声嗔道:「声音被听见怎么办!」
  「亲亲,你没发现在这里很静么?」
  「咦?」凌月庭这才发现。
  「人早被你吓跑了。谁想因为去一敞厕所而卷入血案啊。」
  「耶?」刚才他有那么凶吗?
  「月庭宝贝,你这没借口了吧?」靠近。
  温热的息吹掠过肌肤,惹起阵阵战栗。
  凌月庭颤声说:「不、现在不行。」
  「亲亲……」肩膀垮下。
  「你至少得在大门上把清洁维修的牌子挂上啊。」
  ……
  ◇◆◇
  航机最后召集。
  梁莉正急得不知何是好时,凌月庭回来了。
  「凌先生,你哪里去了?!」
  「我去洗了把脸。」凌月庭笑了笑。
  梁莉打量他,见他虽然好像更疲倦了,但精神却好得很。
  「那么,我们是不是取消行程了?」
  「说什么傻话?」凌月庭白她一眼,接过行李,道:「快点上机。这次我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不然太辜负翔的苦心了。
  梁莉愕了一下,旋即兴高彩烈地答应。
  「是!凌先生,我们不会失败的!」
  远处,霍星翔默默目送心爱的男子。
  刚毅的脸染上淡淡离愁别绪。
  但纵心里不舍,男人还是按下把恋人带走的冲动。
  虽然不能认同恋人的决定,但既然无法阻止,他便默默守护,让心爱的男子无后顾之忧地飞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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