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冬日 第十章

  是啊,在这个世界上,也许是有着太多的事情没有按照计划来发展了。大到美国当年只想派遣十几名顾问却被拖进了越战的泥潭,小到我今天早上想吃油条糍饭却只买到生煎馒头,可以说,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是真的可以由人来完全控制的。我们也许早就经惯见惯了这样的情形,并且把它当做一种生活中的必然而安心地接受。可是在某些时候,这种超出计划的发展却会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至少对萧远而言就是这样。
  如果当时事情的发展真的能够如萧远所愿,那么,现在的一切大概是怎么也不会发生的。萧远会按照计划挣到他所急需的那笔钱,按照计划彻底地退出那个特殊的圈子,然后努力把这一段时间的经历在记忆中抹得干干净净。他可以读完他的大学,可以成为一名专业的音乐家,可以去实现他与他父亲的梦想,也许,这个梦想真的有机会成为现实。
  但是现在一切都只能是假设了。
  那家名叫“云天”的俱乐部建在一个离市中心不远不近的高贵地段,周围的环境相当幽雅。如果不是有太多高档小轿车进进出出的话,根本看不出那是个公开的娱乐场所,倒象是某位达官贵人的豪华别墅。里面的设施非常齐全,夸张一点说,在那里,一个人所能想象得到的奢侈享受几乎应有尽有,而且都是第一流的。当然,说到底,他们真正能吸引客人的地方并不是这些,而是他们为客人所提供的,秘密的特殊服务。
  就象老板说的那样,“云天”的规矩确实很严,保密的工作也很到位,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很难看出其中的奥妙。不过这一切并不是为了替萧远他们考虑的,而是为了保护那些高贵客人的隐私和名誉,以及俱乐部的安全和利润。事实上,萧远他们这群被称做money boy 的男孩子,在那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尊严与地位。俱乐部象对待货物一样地管理他们,订了一大堆严厉而苛刻的规章制度,既不准他们在外面随意拉生意,也不准他们自己私下招揽客人。他们在工作时间里完全没有活动的自由,只能在俱乐部指定的场合接触客人,生意由指定的领班统一安排,收入由领班统一管理。除了客人给的小费,他们平时根本接触不到自己挣来的钱,只有在每个月的月底才能从领班手里拿到工资。而那笔钱,本来的确应该是一个很高的数字,但在扣除了培训、美容、服装、管理等一项项高额费用后,再经过领班与俱乐部的提成,真正能拿到手里的,虽然数目仍远远高于一般的工薪阶层,但距离满足萧远的需要却有着不小的差距。
  萧远是在进了“云天”以后才真正了解到这些情形的,可是那时已经晚了。没办法指控老板骗人,因为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只是有很多关键性的问题被他刻意地忽略了。他以一个商场老手的经验和技巧玩了一个漂亮的文字游戏,在谈判桌上,年轻单纯的萧远显然还差得太远。
  “你就这么认了?”我气得差点跳起来,“故意隐瞒就是欺诈!他明明是在骗你,怎么可以这么便宜他?”
  “我还能怎么样?”萧远扫了我一眼,脸上露出一个自嘲的淡淡笑容,“到法院去告他商业欺诈?有哪一家法院会受理?说不定状没告成,你们倒先把我送进扫黄学习班了。”
  “……”我一肚子慷慨激烈的陈词立刻被噎到了喉咙里,憋了半天才闷闷地说,“那你也可以不干啊。就算缺钱,你至少也换个好点的地方,总比让他们欺负强。”
  “不干?太晚了。”萧远仰起脸,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有些东西是一次都沾不得的,下了水就永远别再想上岸。你都想得到的事,老板他会想不到?他要没有点控制人的手段也不敢这样了。”
  “他还能怎么……”话说到一半我突然猛地停住,定定地看着萧远的脸。平时在治安组听到的一些事情,那些肮脏的圈套和陷阱,丑陋的伎俩,恶毒的手段,一下子全都在我脑子中冒了出来。
  萧远没有迎上我的目光,而是闭上了眼。那是默认的表示。
  “这个王八蛋!”我终于按捺不住地跳起来,狠狠地踢着身边的冬青树丛,用狂暴激烈的行动发泄心里的怒火。可怜的冬青树成了那坏蛋的替身,被我踢得东倒西歪。
  当我发泄够了,喘着粗气坐回萧远身边的时候,他还是没有睁开眼。我可以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夜色中轻轻地颤动。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
  尽管我不是一个敏感的人,尽管萧远的脸色与神情一直保持着相当的平静,可我还是能够很容易地感觉到,让他提起,甚至仅仅是回忆那一段黑色的过往,对萧远来说都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看着萧远苍白的脸色我不禁有些后悔。为什么一定要逼他揭开旧日的伤疤呢?为什么一定要让那个血淋淋的伤口重新暴露在空气中?如果在萧远主动走出我的生活之后就放弃追问,那样会不会更好一点?不难想象,这是他生命中不惜一切代价也渴望抹去的一段历史,而他一直以来也算是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现在他周围的每一个人,同事,学生,邻居,包括与他最亲密的我,都对他在那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也许让一切该过去的东西彻底成为过去是最明智的选择。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想我已经无法停止了。
  老板手里掌握的东西其实很简单,几张角度适宜的照片,一盘偷拍的光碟或者录象带,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在他的控制下要搞到这些东西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我知道这对于萧远来说意味着什么。只要他还想在阳光下正常地生活,还想象普通人一样在社会上立足,与别人交往,这些东西就将永远是他咽喉上最致命的一条锁链,一生一世都别想摆脱掉。
  在这种情况下,想洗手不干是绝对不可能了,萧远只能认命地留在“云天”继续做下去,而且对领班的任何安排都乖乖地低头服从,不敢提出任何抗议。可以想象,那一段日子他绝不会好过。
  因为出众的相貌和不同于一般MB的清秀气质,萧远确实被捧得很红,可是那又是怎样的红啊!指名点他的客人越来越多,要承受的折磨和痛苦也就越来越厉害。客人多了,口味自然各不相同,少不了有人喜欢玩些刺激变态的花样。萧远经常被那些希奇古怪的招数折腾整整一夜,第二天还得拖着痛楚疲惫的身子赶到医院,强颜欢笑地陪着妈妈检查治疗,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免得被妈妈看出什么。
  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有了洁癖,每次从客人床上离开时都觉得自己脏得不能再脏,好象无论洗多少个澡也洗不干净那种深深烙进骨子里的污浊粘腻的舔舐、啃咬、揉搓和撕扯,无论用什么方法也清除不掉那股深深穿透了自己身体和灵魂的强烈刺鼻的精液味道。他不得不在最热的天气里始终穿着高领长袖的衬衫,来掩饰自己身上层出不穷的吻痕、齿印、扭扯的青紫、捆绑的淤痕、以及经常难免的由鞭子和烙烫留下的印记。尽管一直渴望跟妈妈多接近一点,他还是下意识地不敢靠得太近,怕被她发现自己袖口下面绳索的勒痕,或者闻到那股青苹果香味遮掩下的肮脏气味。
  虽然萧远一直在极力地学习着忍受和适应,但从小到大在思想中根深蒂固的自尊和羞耻感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在每一场性爱中他几乎永远处于被动,不大投入也很少高潮,即使偶尔被迫主动爱抚对方,动作也总是极其青涩和勉强,很难让客人感到满意。这种状况出现得多了,有时会激起某些客人虐爱的兴致,给自己带来更多的折磨,有时就会招致客人的投诉。
  只要遇上投诉,惩罚一定是难免的,也一定是难堪而屈辱的,更让他难堪的是其他MB的嫉妒、排挤和落井下石。因为他对这个圈子的本能抗拒和迅速的走红,他在“云天”没有一个朋友却有很多隐性的敌人,恶意的作弄和冷嘲热讽成了家常便饭。老板的压榨、客人的玩弄、同事的排斥,再加上时时刻刻无法摆脱的金钱逼迫和精神压力,使得萧远的生活陷入了一片没有尽头也没有希望的彻底黑暗。几乎每一天他都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了。
  就在萧远最绝望的时候,一个名叫周韬的男人突然走进了他的生活。
  周韬不是“云天”的常客,萧远在那里做了四个多月,一共也就碰上过那么一次。那天萧远正好在生病,长期的体力透支再加上发烧使他的身体极度虚弱,头昏得走路就象踩着棉花一样。偏偏又遇上个特别难缠的客人,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兴致却是格外的好。萧远本想勉强撑着好歹把他应付过去,谁知道怎么弄他都不满意。最后萧远到底顶不住了,迷迷糊糊地一不小心,竟失手用他自己带来的工具弄伤了他。那个客人趁着酒劲大发雷霆,不管萧远怎么惊慌失措地连声道歉,一脚把他从床上踢到地下,一把抓住头发就那么拖着全身赤裸的萧远到大厅找经理投诉。
  当时萧远已经被折腾得没力气挣扎呼救了,但那种全身暴露在空气中的冰凉触感和后背与地面摩擦的火辣辣的痛楚却使得意识格外的清醒。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周围客人射向自己的充满欲望的贪婪目光,服务生压抑的低笑和窃窃私语,还有其他MB在一旁指指点点,不加掩饰的恶意取笑和嘲讽。
  虽然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粗暴的客人和难堪的场面,但是象现在这样,一丝不挂的被人粗鲁地拖曳到大厅广众之中,直接地暴露出自己的狼狈和屈辱,这已经超出了萧远所能承受的底线。极度的羞耻和尊严被粉碎的痛苦使他的大脑变成一片空白。他没有象平常忍受折磨时一样习惯性地闭上眼,而是就那么睁得大大的,目光茫然空洞地直盯着房顶,眼睛居然是干涸的,甚至没有一滴眼泪。
  萧远已经记不清周韬是怎么出现的了。当时的场面有点混乱,而他对于外界的反应又变得十分麻木,几乎只剩下本能的感官意识。好象就是很突然的一下,嘈杂凌乱的人声消失,身体停止移动,头发仍然被用力的抓着,狼狈地仰着身子半躺半挂在客人手上。低沉的说话声。简单的交谈。轻微的争辩。一直紧紧抓着头发的手松了,身体无力地落回地面。后脑与地板撞击的钝痛和清晰的闷响。接着,一个温暖的触感轻轻地落在身上。
  等萧远的意识恢复过来,四周的人群已经散了。大厅里只剩下经理、领班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自己仍然仰躺在地板上,身上盖了一件外套,勉强遮住了躯干部位,两条光裸的长腿无力地半屈着露在外面。那个男人就站在自己身边,俯下身子,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自己。
  现在这副模样还有什么好看的吗?萧远有点自嘲地想,顺便也就有点自嘲地笑了笑。这个时候,这样的情形,那个轻淡得甚至不象笑容的笑容在他苍白的脸上的出现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男人深黑的眼睛亮了一下,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把他拉了起来,很随意地揽到怀里。
  “就是他吧。”男人淡淡地对经理说。
  从经理小心客气的态度中,萧远可以猜到那人的身份非同寻常。后来才知道他叫周韬,是“金阳实业”的老板。周韬的行事风格向来低调,不是很爱出风头,但“金阳”这块牌子却是商业圈中远近闻名的,就连萧远这种对商界一无所知的人都没少听过。不过当时他还不知道这些,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很细心也很能体贴人,知道自己几乎走不动了,一直用胳膊在腋下架着自己,却没有象一般人习惯的那样把自己抱起来,多多少少照顾了他的自尊心。
  那天晚上萧远被周韬带出了场。让他意外的是周韬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把他带到了自己的住处,叫私人医生来给他看了看病,打了一针,然后就跟医生一起离开了,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床上。
  自从进了“云天”以后,萧远就没有一天能睡上安稳觉。几乎每晚都是在身上男人满足的喘息声中带着痛楚的余波倦极而眠。有时早上还没有睡醒,又不得不应付另一轮激烈的需索。每天不断的客人使他总是得不到休息的机会,身上仿佛永远都在酸痛。难得有了一晚清闲,萧远也就毫不客气地埋头大睡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周韬一直没再出现,是司机把他送回的俱乐部。
  回去以后,经理很反常地没有惩罚他昨天的过错,也没让领班再给他安排生意,而是让他一个人呆在休息室里提心吊胆地发愣。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三天。萧远的不安和恐惧也升到了最高点。他知道俱乐部不大可能放自己自由,这种莫名其妙的待遇一定有什么原因。就在他以为自己惹上什么大麻烦的时候,周韬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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