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棍的飨宴 第七章

  「妳说什么?!」难以置信的惊叫声,在线路那头响起,只差一分钟,就是凌晨一点。
  「我说,我暂时不回去了。」电话这头的齐絮飞答道。「我还要留在台湾几天。」她边说边看表,纽约那边是下午一点,Mary应该还在用餐。
  「妳想害我噎死吗?」Mary果然正在吃饭。「我正在吞热狗,今天的热狗不晓得怎么搞的又特别大,吃都吃不完……妳说,妳暂时不回纽约?」
  线路那头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可能是Mary在喝果汁。
  「对,妳喝慢点。」齐絮飞劝她的助理。「当心呛到。」
  「我已经被呛到了。」Mary咳个不停。「妳知道妳手上有多少工作吗?一大堆稿子等着妳审不说,电视台那边也一直在催促妳回去录像,妳居然敢对我说妳想要赖在台湾?」
  「我知道工作很多,所以才会打电话叫妳帮我挡一挡,我很快就回去。」齐絮飞叹气。
  「妳叫我挡?我怎么挡?电视台又不要我!」Mary抱怨。「而且他们的新任经理超可怕的,不像之前那个那么好说话,光妳走后,电话就来了好几次,我都快挡不住了。」
  「辛苦妳了。」她早听说过新任的经理不好惹,没想到会那么棘手。
  「有好的理由就不会。」Mary俐落答道。「妳到底为了什么事不能马上回纽约?」
  「我要采访Rosa。」齐絮飞说。
  「哦,妳要采访Rosa──妳要采访Rosa?!」电话那头的Mary叫了起来。
  「不要激动……」小心发心脏病。
  「是那个我们都知道的Rosa吗?」Mary简直已达疯狂状态。
  「对,就是那位神秘陶瓷家……」
  「老天爷,妳是走了什么好运!」Mary好兴奋。「她从不接受报章杂志或是媒体的采访,这次怎么会……」
  她已经几近语无伦次。
  「……不对。」Mary突然想到。「妳说要采访Rosa,但妳现在又身在台湾,那就是……」
  「Rosa是台湾人。」齐絮飞帮助理做结论,省得她像一只无头苍蝇到处乱飞。
  「对,她是台湾人!」Mary可兴奋着呢!「但她怎么会是台湾人──」
  「Mary,妳先冷静下来听我说,我会把事情一一告诉妳。」受够了助理的歇斯底里,齐絮飞决定接手掌控大局。
  「哦。」Mary果真保持安静,听齐絮飞解释事情的始末,听完了以后,一阵沉默。
  「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凑巧的事,Rosa竟然是马季弥的母亲。」Mary怎么样都不信世上会有这种巧合,话都快说不出来。
  「是啊,我也很惊讶。」齐絮飞附和地说。
  「我听妳的语气一点都不像惊讶,反倒很快乐。」Mary怀疑这根本是齐絮飞的预谋。
  「哪有?」齐絮飞的脸都红起来。「我哪有快乐,我也想尽快回去工作……」
  「是吗?我一点都不觉得。」Mary还是怀疑她。「不过说真的,妳要是真那么快乐,一辈子都不回来也没关系,就永远待在那里好了。」追求爱情。
  「Mary,妳误会了──」
  「少来,我才没有误会。」Mary笑呵呵。「还说不喜欢空有一张俊脸的男人呢!结果还不是难逃情网,早知道一刚开始投降就好了,干么还挣扎?」矫情。
  「妳越说越离谱了──」
  「那我就不说啦。」Mary打断她的话。「总之,妳自己看着办,看是要留下还是回来,自己选择。我会想办法先替妳挡一挡,但愿电视台会要我,再见!」
  喀嚓一声。
  Mary永远是来去一阵风,搞得齐絮飞都快分不清楚谁才是助理了。
  「唉……」她瞪着手机发呆,Mary干么乱扯……
  听妳的语气一点都不像惊讶,反倒很快乐。
  她没有感觉快乐啊,这一切都是巧合,干么那么说……
  妳要是真那么快乐,一辈子都不回来也没关系,就永远待在那里好了。
  Mary真是莫名其妙,她什么都没说,她就自行想象,简直是胡来……
  她才不想留在这里,她想回纽约,回到她热爱的工作岗位……
  「在想什么?」
  忽然从门口窜出的声响,吓着了正在沉思中的齐絮飞,害她整个人都跳起来。
  「是、是你啊!」她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你、你怎么没有敲门?」
  「门没关。」他指指门板,它正开着。
  「是吗?」她心不在焉的应答,从他的眼光中,发现自己还握着手机。
  「在讲电话啊?」马季弥问。
  「嗯。」她连忙将手机收起来。「我跟我的助理交代些事情,讲了一阵子。」
  「又是工作上的事?」马季弥的眼光深奥难懂。
  「不然还会有什么?」她笑笑。
  「永远只有工作。」他苦笑。「妳真的很爱工作耶。」
  由于他说这句话时嘴边是带着笑的,齐絮飞实在弄不懂他什么意思,只得沉默下来。
  「你找我什么事?」她好奇地看他。
  「问妳有没有兴趣参观我的酒窖。」他耸肩。
  「酒窖?」这倒新鲜。
  「嗯。」他倚着门板点头。「我在这里设了一个地下酒窖,里面的酒都挺棒的,想和妳一起分享。」
  「你要请我喝酒?」齐絮飞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招,又愣住。
  「是啊!」马季弥微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妳难得来一趟台湾,我当然要请妳喝最棒的酒。」
  听起来很不错,他是个品酒专家,私藏的酒一定也很棒。但问题在于酒窖,位于地下,又只有他们两个人,会不会太那个……
  「去不去?」马季弥追问。
  「这……」她好犹豫。
  「妳别想又拿我妈当借口。」他的眉头挑得高高的。「她为了帮妳做个人杯组,关在工作室一整天都不出来,没空接受妳的采访。」
  也就是说,此路不通。所有能避免跟他单独在一起的理由,全被堵死,她只有接受的分。
  「好吧,我跟你一起去。」只是喝个酒,没什么大不了,她干么那么怕,一点都不像她。
  「不要后悔。」他开玩笑的跟她说道,她的心不期然因他这句玩笑话而抽紧,重新整理了大半天才镇定下来。
  「这边请。」马季弥比了个邀请的手势,齐絮飞只得跟在他屁股后面跑,顺便欣赏他出色的身材。
  他好高……一百八十五公分有吧!而且他的身体比例好棒,腿特别长。
  马季弥的身材,让她联想起杂志上那些男模特儿,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还说不喜欢空有一张俊脸的男人呢!
  发呆之际,她彷佛听见Mary的声音在她耳边嘲弄,于是赶紧端正脸色,假装没事。
  马季弥的个人酒窖,就设在木屋的地下室内。顺着木造楼梯走下去,原本铺满原木的壁面,倏然转成红色的砖墙,连接一条长长的走廊,墙面上装有控制湿度和温度的开关。
  「可能会有点冷,忍耐一下。」
  酒窖中的气温明显低于室温许多,这是为了保存酒的品质。
  「没关系,我忍得住。」说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打了一个哆嗦。
  马季弥见状微笑,她还不是普通的倔强呢,明明冷得半死,却硬要强装坚强。
  「等我们喝酒,妳的身体很快就会暖和起来。」他掏出钥匙打开酒窖的门,并将墙壁的灯点亮,一座用酒瓶堆积而成的城堡,赫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哇!」齐絮飞看呆了,也乐呆了。这些收藏,对于任何一个爱酒的人,无疑是一种宝藏,光看全身的血液就将沸腾。
  「原来你不只抢杯子行,抢酒也很行。」难忘落后之仇的齐絮飞,赞叹之余忍不住要抱怨几句。世界上就有这么不公平的事,什么东西他都能抢到。
  「我也是很辛苦的呢!」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搭飞机赶拍卖会的日子可不好过。
  「那倒是。」不甘心地用手指扫了一下摆满整个墙壁的酒瓶,齐絮飞的口气中有藏不住的羡慕。
  「别嫉妒了。」他笑容爽朗地摸摸她的头,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小呆了一下,不过摸她的人好象没发现。
  「我们来喝酒。」马季弥双手插腰,看着整墙的藏酒,考虑要开哪一瓶。帅气的动作,让她又想起杂志上的访问──
  听说你不但是个美食专家,同时也是酒的收藏家,有没有这件事?
  呵呵,我是喜欢喝酒。不过收藏就不敢当了,只留了几瓶而已。
  当时杂志上登的照片,就和现在一个模样。摄影师选择不拍他正面,却把他插腰接受记者访问的样子拍了下来,反而引来更多女人尖叫。
  「在想什么?」他最爱问她这句话,她也总不给他回答。
  「没什么。」她耸肩,一点都不想让他知道她在想他,他一定会得意的大笑。
  「你在想什么?」这回换她问他。
  「想该喝哪一瓶酒。」同样地,他也不给她正确解答,和她在原地打转。
  她不禁噘起嘴,忍不住想笑。他们就像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谁也不肯先承认喜欢对方,彼此绕圈子。
  「先来一瓶欧颂堡的红酒如何?」经过了短暂的考虑,马季弥从墙壁中抽出一瓶酒,递给齐絮飞。
  「一九八三年份,现在喝正好,欧颂堡的酒至少要放超过十五年。」才会好喝。
  齐絮飞接过酒点头。
  「没错,所以它才会有『诗人之酒』之称。」马季弥微笑。「只不过这个诗人有些欠扁,要喝一瓶酒,还得等十五年,短命一点的人早挂了。」等不到它开瓶。
  「感谢上帝,我们还活着。」齐絮飞接着开玩笑,两人超有默契。
  马季弥咧嘴一笑,从她的手中抽走酒瓶,走到另一边墙壁的橱柜,拿出两个杯子和开罐器,珍藏了二十年的珍酿就这么「啵」一声,重见天日。
  他将倒好的葡萄酒交给她,她接过酒,想找地方坐下,但是酒窖除了酒和橱柜外,连张椅子也没有,害她一阵茫然。
  正当她无助之际,突然间,她的手被一个力道扯住,硬是把她整个身体住下拉,差一点跌倒。
  「坐地上。」马季弥笑着为她指引迷津,总是梳理整齐的头发,因方才的一番剧烈动作掉落在额前,看起来既孩子气,又别有一番风情。
  「好……好。」她一双眼睛都不晓得往哪儿放才好,没想到随便改个发型,整个人就不一样了,害她好不安。
  「来,干杯。」他拿起酒杯,与她对碰。她别扭地跟他碰酒杯,心思还卡在他的发型上,现在的他,看起来更有魅力……
  「妳不喝吗?」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把杯子里面的酒喝完,接着又将酒杯倒满。
  「哪有人这样喝酒的!」齐絮飞瞪大眼,看他一杯接着一杯。过去和他一起喝酒时,他总是表现得很优雅,如今却像酒鬼。
  「不然要怎么喝?」他笑瞇瞇的望着她,觉得她的话很有趣,尤其她的表情,更是逗趣。
  「当然是优雅的品酒,分析它的成分,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写报告。」她理直气壮的回答。
  「是吗?」马季弥几乎快被这个答案笑死,仰头大笑的模样彻底像个孩子。
  「为什么一定得这么喝,有什么特殊规定吗?」他已喝完一瓶酒,现在又随手抽出另一瓶酒,用同样的手法糟蹋它,看得她好心痛。
  「没有规定。」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回道。「但是我一向这么喝酒。」
  「啊?我懂了,就像工作一样,凡事都有一定的步调。」他自嘲。「不过妳不会觉得这样太痛苦了吗?喝酒该是一种享受,妳却把它变成功课,还做笔记复习它。」
  「我没有做笔记。」她死也不承认对于酒的知识都是这样来的。
  「妳当然没有。」他笑笑,怀疑的眼神摆明了不信,差点没有气坏她。
  ……
  「拿来!」她抢过他手中的酒,也为自己倒了一杯。这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有人用功得要死,才能累积一定知识。但也有人到处吃吃喝喝,就可以成为专家,那她过去的努力算什么?
  「干杯!」反正她技不如人,干脆自暴自弃,摆着这么好的酒不喝多可惜,跟他拚了。
  「对嘛,这样才乖。」他又摸她的头,她闪开,两人之间的战争再一次开打。
  「别想一个人独吞那些酒,统统给我。」齐絮飞嚷嚷。
  一阵喧闹下来,满地都是酒瓶。马季弥珍藏了十几年的佳酿,随着他们越来越浓厚的醉意消失不见,两人却很满足。
  「都给妳,宝贝。」马季弥从善如流地将最后一滴酒都倒给她,齐絮飞醉到连杯子都拿不稳。
  「我好象醉了。」她头昏眼花地看着眼前的杯子一直晃动,它似乎有双重影像?
  「妳是醉了。」马季弥开心的说。「不过妳喝醉的样子很美,或许我存心就想灌醉妳。」
  「你为什么要灌醉我?」糟糕,不只杯子有两个,就连马季弥也有两个。一个是优雅成熟的他,另一个是顽皮孩子气的他,两个她都喜欢。
  「因为我想藉酒装疯。」他坦白说。
  「什么?」她听清楚,疯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她怎么可以喜欢他……
  「我想藉酒装疯。」他重复一次。
  「什么?」她还是没听清楚。
  他重重地叹气。
  「这样。」懒得再跟她解释,马季弥索性直接捧住她的双颊,将唇印了上去,让她彻底明白他的意图。
  不期然遭遇到他的热吻,齐絮飞先是整个人都愣住,后才想到该反应,不过不是推开他,或赏他一巴掌,而是搂住他的脖子回吻他。
  或许就如同他事先预想的那样;藉酒装疯。对他来说是,对她而言也一样。她将清醒时不敢有的反应,借着酒精尽情放纵,在两人的唇齿舌浪间,翻滚至天际。
  她要好好吻他,把她平日的压抑一次放浪个够。或许,他就会明白,她的内心和外表有着极大的差异,她并不如外表冷漠……
  「咚!」
  齐絮飞和马季弥热吻到一半,就当着他的面倒下,害他只吻到空气。
  「Phoe……be。」他一脸无奈地看着醉到不省人事的齐絮飞,不知该痛打自己一顿,还是给自己奖励,居然给她喝了这么多酒。
  「……睡吧,吾爱。」他用手拨开落在她脸上的头发,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后抱起她,走出满地酒瓶的地窖,将她抱回她的房间,放在床上并为她盖好被子。
  「晚安。」看她最后一眼,马季弥熄灯且关上门,于是室内又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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