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 第四章-02

  身穿深棕色开叉式丝绒外套,他看上去倒像个无懮无虑的贵族,不像个为了当上巴斯城邮政局长不惜暗箭伤人的废物。
  毕梧抬眼看茱莉,然后循着她的视线望去。“不准偷听,”他斥令。“这是小偷和窥伺狂的把戏。”
  余夫人双眼暴凸。“哦,哼。”她鼻孔朝天花板,转身走开。面无笑容的庞杜比并未移动。
  毕梧掩口小声说:“别气,茱莉。你不会跟雷克爵爷跳舞的,除非你给我字条之后又改变了主意。”
  数小时之前她还愿意跟齐雷克跳舞,她甚至穿上她最华丽的礼服。一整天她不时想到他。他见多识广,而且有幽默感。她还假想他们成为短期的朋友。
  “茱莉?”
  她多傻。“不,我没有改变心意。”
  “那就好,”毕梧说。“依照新颁布的城规,还有四名公爵夫人等着他。”
  报复的滋味比酒酣甜,她要教训齐雷克的计划即将成功。“有多少位伯爵夫人?”
  一抹得意的微笑扭曲了毕梧的嘴角。“五位。”
  “我真喜爱你对城规的创造力。”
  “亲爱的,这一条是你创造的,我只是颁行它。等乡村舞开始,我就带他去赌博室,抽烟喝酒可以让男人松弛。”他绷着下巴,严肃地说:“我倒想看看这位齐雷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是不顾一切。”
  不过,须臾之后他将公爵夫人交给毕梧时,似乎并非不顾一切。他双足一并,弯腰鞠躬说:“荣幸之至,夫人。”
  公爵夫人红着脸,锐利的灰眸子望向茱莉。“雷克爵爷刚才告诉了我好消息,他真是坦诚。啊,他甚至告诉我那个伤口是怎么来的。”
  站在毕梧背后的庞杜比盯着茱莉说道:“请告诉我们,雷克爵爷,你的伤是怎么发生的。”
  哦,天!杜比得知邮件遇劫的事了。可是怎么知道的?谁说的?不,她决定,他不可能知道。他太爱吹擂渲染,藏不住任何秘密。他若知道邮件被劫,早就像瘟疫似的散播这消息了。他只是希望看到她难堪。
  她对大家说:“哦!别相信雷克爵爷的话,他最会编故事了。”
  雷克双臂抱胸,重心放在一只腿上。他亲切地微笑着,扫视这一小群人的每一张脸。除了茱莉。周遭传来杯盘交错和笑谈声。但这一小群人却沉默等待着。
  齐雷克为什么不理她?他应该像她父亲派来的其它人一样。应该殷懃追求,和颜悦色地抱怨无法跟她跳舞。她突然感到怔忡不安起来,等待着他说出他的英雄事迹。
  他呵呵一笑,摸摸缝合的伤口。“好吧。容我先声明,我在海上待的时间太长,回到陆地上仍旧手脚不灵活。”
  “从你跳舞的情况倒看不出来。”茱莉尖声说,立刻恨自己说话太婉转。
  “啊,”公爵夫人摇着扇子娇声说。“他撞到刮靴板,居然还坦白承认,想不到吧?多数男人会编造个英雄故事搪塞吶。”
  茱莉早先感觉到的歉疚再度涌至。他并未泄漏邮件被劫,他对跳舞的新规定似乎也无奈遵从了。不过,这些并不能弥补他说的谎言。
  “茱莉小姐替他缝的,是不是?”公爵夫人又说。
  横笛奏出流转的音符。双唇紧抿的毕梧咕俄一声:“失陪。”然后没入人群中。
  “真意外,茱莉小姐,”杜比说。“我倒不知道你懂得女人的缝纫艺术。”
  这下子成了众人的焦点,茱莉知道自己必须回答。她瞅着雷克,但他并未看她。他是怎么回事?公爵夫人的假发到底有什么有趣之处,令他这样不停地盯着它,而不看茱莉?
  她益发心神不宁了。“他是撞到我家的刮靴板,我至少该治疗伤口吧。是不是,雷克爵爷?”
  他直视前方,微笑。“这算是一次完美的尝试,亲爱的——就我们的歧异而言。”
  女士们像小女生似的窃笑,茱莉火冒三丈。
  毕梧回来了,身旁跟着一名老贵妇。
  雷克爵爷看也不看茱莉,他肃立道:“啊,蓝兄,”他说,口气尊贵有如国王阅兵。“你又带给我一名受害者啦。你好,女士?”
  毕梧扯扯他的短外套。“容我引介威尔斯公爵夫人,玛格女士。”
  虽然传言她已高龄七十,但老贵妇优雅地弯膝施了一礼。“爵爷。”站直了,她说:“别理会蓝先生的新规定。我非常高兴认识你,雷克爵爷,不过我肯定你宁愿舍弃一个老太婆,跟茱莉小姐跳舞。”
  时间似乎静止了。他慢吞吞扭过头来,她感觉仿佛无尽期地等待着他的表情。他确实英俊,她心想,一面等着目光相遇的一瞬。她预期会见到迷人的微笑,没防到他碧眸闪动的冰冷光芒。
  她的心情顿时飞扬,因为这无赖跟她一样生气。哈利路亚!她歪头无辜地微笑。
  他连睫毛也不眨一下。“你真好心,玛格女士,不过我的未婚妻有一辈子时间跟我跳舞。是不,亲爱的?”
  “哦,”茱莉郑重地说。“我是有一辈子时间。请跳舞吧,玛格女士,他就快要离开我们了。”
  他盛怒的表情宛似给了她一拳,他亲呢的称呼是在嘲弄。好极了,天,他生气了。她将计就计,而且智取了他。他不高兴。
  他凑近她呼吸拂过她的耳朵,胡髯扫过她的面颊。“我的确会离开,而且带你一起。”
  她止不住面泛红潮。“但愿你的脑子配得上胆子,爵爷。”
  他挪开身子,故意对她眨眨眼。
  玛格女士会心似的一笑,杜比则困惑皱眉,余夫人吹息,茱莉心往下沉,她发觉他们以为雷克爵爷是在玩挑逗的把戏,而非在作意志角力。
  毕梧抖着下巴的赘肉,威吓道:“停止这种恶行,雷克爵爷。亲吻和其它形式的示爱是严格禁止的。你也不得与她跳舞。”
  “你算了吧!蓝先生,”玛格女士抱怨道。“这项新规定毫无道理,我们被它约束得无聊透了。而且既然茱莉小姐和雷克爵爷已订亲,这条规定并不适用。他们应该跳舞。”
  茱莉几乎要呻吟了。假如这个婚姻陷阱被众人认定,她可就难以脱身了。“请别激动,玛格女士!”茱莉说。“雷克爵爷习惯跟许多女人跳舞。”
  齐雷克抓住老贵妇的手。“别太为难蓝先生,玛格女士,因为我已明白若没有他的规定,巴斯城将会论为邪恶之都。请给我这份光荣。”
  好象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似的,他悠哉地挽着舞伴走进舞池,占据最显要的位置。
  “你的杯子快空了,茱莉!”毕梧伸出臂弯。“来,我陪你去添酒。”
  身心俱疲之下,茱莉跟着他走开。他们穿梭在熟悉的面孔间,她像呆子似的点头,无意义地寒暄,谈刚提出的赌博法案,威尔斯亲王的离去,以及重铺赴伦敦的马路。有人提起她和齐雷克的婚事时,她相应不理。脑子不停地思索他发怒的原因。随他去生气。她在巴斯城生活得好好的,假若伟大的雷克爵爷想要剥夺它,那他将面临长期的对抗。
  突然感到畅快多了,她啜一口水果酒。
  “我相信,”毕梧说。“我会要他们多奏一、两支小步舞曲。”他匆匆走向乐队包厢。
  盯着杏仁酒,茱莉誓言不理会她愠怒的追求者。但是只要她稍不留心,注意力便飘向舞池。他仿佛无牵无挂似地微笑着,动作有如侠士一般优雅,舞艺精湛。他似乎会勾唤人的注意力,而且如鱼得水。难道她低估了他?哦,是的,她承认。严重低估了。
  橘色丝绒一闪,攫住她的目光。她往左边望去,看见路阿德直冲她走来,这个天性挑剔、小气易怒的裁缝,是她第二个不愿与之交谈的人。除了衣着俗丽,他还把头发梳成萝卜状,上面罩着一顶灰扑扑的假发。
  “茱莉小姐!”他怒冲冲地说。“我必须跟你谈谈邮件的事。”
  虽然明知他故意找碴,但仍只能紧抓着工作这个安全话题。“有什么我能效劳之处?”
  他昂首挺胸说:“好个坏邮童没有来取我的信件。”
  她放下杯子。“那个少年是施昆彼,而且他没有去取信是因为你不肯付寄往伦敦的邮资。”
  “邮资是对方付。”他得意地咯咯笑。“除非你擅自改变了规定。”
  可怜的昆彼经常受这庸俗家伙的唠叨。她很想骂他是个欺凌弱小的自私之徒,但骂人不是解决之道。巴斯城一向谣言鼎沸,只要有人说她不克胜任邮政局长之职,要不了几天就会造成众口铄金的后果。此刻她跟路阿德的谈话已引来了一群“关心者”。余夫人和薛小姐已凑上前。等到她看见潘裘丽,她才终于鼓起勇气反驳对方。
  “你明知我并未改变规定或违反它。”压低嗓音,她说:“你寄的信件,伦敦那边的收信人拒收,施昆彼把最后一批信还给你时已经跟你说明。而且来回折腾,花的是我的钱。”
  他瞳孔凸出。那顶滑稽的假发滑落在他的额头上,露出与他的外套一样俗艳的红萝卜色头发。“他来取信时我已给了他每封信四便士的邮资。你去那孩子的口袋找我的钱,一定会找到。”
  茱莉立刻心生保护的冲动。“这是一项严重的指控,路先生,施昆彼不是小偷。”
  “晤,我说他是。如果他像他母亲以前那样,向我讨几个铜板,我会给他一便士。我是个慷慨的人。”
  慷慨?她心想,这吝啬的铁公鸡经常涂去地址,一个信封用两次。但无论他用什么法子,她绝不发脾气。她小声说:“此时此地都不适宜谈公事,路先生,我会调查这件事,明天给你答复。”
  他这才好似突然意识到有旁观者说:“哈,好,那么,明天再谈。”调正假发,他快步走开。
  庞杜比跨入她的视线。“等我当上邮政局长,我会把那个姓施的小鬼送回莉莉小巷,跟那些乞丐小偷放在一道。”
  这无情的话令她的耐性崩断了。她已受够了这些毫不关心别人的狂妄自大的男人。“你要当邮政局长,等温泉干涸吧。”
  他嗤鼻一哼,紧抓着外套的大翻领。小拇指上烟语闪耀着熟悉的钻戒。
  “没错,”她脆声说。“你是常败将军。”
  “我会出比你更高的标价。”
  “你永远拿不出更好的价码,不过,欢迎你竞标。”
  潘裘丽插入他两中间。“请你走开,杜比,否则我会告诉蓝先生你在女士面前争先恐后。”
  他霍然转身大步离去。外套下摆扑扑作响。
  裘丽挽住茱莉的胳臂。“那家伙胆小如鼠。”
  茱莉叹口气,看看她的同伴。“而你的项链真漂亮。”
  她骄傲地一笑说:“是新的。”
  茱莉想到自己曾经拥有过的珠宝首饰。不过,她并不怨悔。失去她母亲给的宝石使她了解男人和自己,得到宝贵的教训。“咱们去女士休息室,你可以告诉我如何用一对山羊换来一条蓝宝石项链。”
  裘丽故意叹口气。“可以。可是你得告诉我雷克爵爷的事,我认为他是只小绵羊——漂亮的小绵羊。”
  雷克觉得如果还要再勉强对痴痴傻笑的小姐或卖弄风情的贵妇微笑,他的脸会裂开。可恶的目中无人的安茱莉,和她那超级殷懃的护卫者。难怪她早先那么殷切接受他今晚的邀请,她早就知道他无法跟她跳舞。可恶的蓝毕捂和他荒谬的社交规则,该死的茱莉居然未事先警告他。
  该死的我居然低估了她,他心想。
  再也不会了,他暗自发誓。他知道什么方法能教她听话守分。想打败他,嗯?哦,这位局长小姐可要大吃一惊了。而且蓝毕梧也该受点教训。
  一小时之后,他拿着另一把稳赢的牌,享受报复的快感。那姓庞的家伙和姓路的裁缝已各自输了四百镑。有巴斯之王做他的牌搭子,雷克不可能输。庞路二人坐等宰割吧。
  雷克感到异常痛快,咬着雪茄的方形嘴,盯着他稳赢的一手牌,他估计这手牌至少可以赢一千镑。
  庞杜比靠回椅背上。“我说,雷克爵爷,虽然你和你的局长小姐已经定了婚期,我倒很乐意替你们印喜帖。茱莉所有的邮务时刻表都是我印的,路兄和蓝兄可以证明我的印刷品质。”
  嗜赌的蓝毕梧专心看他的牌。“咱们别急,杜比。这项婚事是件大事,而且是私事。”
  印刷商好似被打了一巴掌缩起身子。
  裁缝师眨眨眼睛,将他贪婪的目光自雷克那一叠筹码移开。“我以为这项婚事只是个笑话——跟其它几次一样。”他唐突无礼地又添上一句:“你不是真要套上那个女人的手铐吧?”
  “闭嘴!”蓝毕梧说。
  雷克说:“世上有各种不同的手铐,你知道。”
  裁缝瞅着雷克说:“她是个蛇蝎女人,尖嘴利舌,杜比可以作证。”
  “齐家人自有驯服女人的方法。”雷克低声道,纳闷庞杜比和茱莉之间到底有何嫌怨,但是既然茱莉仍照顾姓庞的生意,那么问题绝不在邮局。
  路阿德手肘放在桌上,倾身凑向雷克。“她净找莉莉小巷的乞丐和小偷当邮童——就像昆彼那小孩——给他们穿上制服,让他们跟诚实的市民打交道。她竟然这样做!”
  蓝毕梧啪的一声把牌按在桌上,冷静的神情消失了。“路阿德!”他吼。“你竟敢如此?你没有理由批评茱莉小姐,她是个慈悲的天使。”
  庞杜比望着情势演变,居然满意似的笑了。为什么?茱莉说过什么?对了,印刷商要她的职务。
  脸色胀红的裁缝舔舔唇。“也许我的话说得唐突,可是我告诉你,”他摇着手,愚蠢地露出了他的牌。雷克知道下一句会是什么。“她不该做男人的工作。等庞兄当上邮政局长,邮件的往来就会有所改善了。”
  好奇之下,雷克说:“你跟茱莉小姐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吗?这小偷又是怎么回事?”
  毕梧说:“我相信这是个误会,而且显然是茱莉小姐和路兄之间的公事。”
  茱莉是个职业妇女,这件事实仍旧令雷克感到怪怪的。不过,他的人生不也做了奇怪的转弯吗?
  裁缝受到鼓励,壮起胆子说:“是施昆彼那小鬼。我经常说,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种,他跟他那小偷父亲是一坵之骆。”
  昆彼是小偷?不会。雷克滑到脸颊割伤时,那个开朗的孩子差点哭了,那孩子没有偷窃的欺骗本质。
  “你跟茱莉小姐谈过那孩子的事吗?”雷克问。
  “约略谈过,”裁缝说。“她明天早上会向我报告。”
  雷克决意要在现场。“那么,我相信她会的。”
  庞杜比耸耸肩,打错了一张梅花十。
  路阿德原本紧握着剩余的两张牌有如它是护身符,见到庞杜比打出梅花十,他微笑了。揩去眉上的汗水,他打出一张J。
  “哈哈!”蓝毕梧哈喝,打出八点。“亮出你的老K吧,伙伴!”
  胜利的满足感冲向脑际。“就听你的,伙伴。”雷克动作俐落地亮出老K,推开这一轮的四张牌,然后打出最后一张Q,赢得最后的胜利。
  一名待者摇着铃经过,示意最后一支舞将开始。
  雷克捺熄他的雪茄,把他赢的筹码推给蓝毕梧。
  “这是做什么,齐雷克?”毕梧望着筹码问。
  雷克快意地说:“我想请你委托这位路兄给每一名邮童做件新的披风——要用暖和的毛料,剩余的捐给你最喜爱的慈善机构。”
  蓝毕梧张口哑然。裁缝明白自己可以回收输掉的部份银子,吁了一口气。庞杜比捏着下唇,茫然瞪着眼。雷克觉得他老奸巨猾。“庞兄,”他说。“你不必设计抹黑茱莉,她就快辞职了。”
  印刷商瞪着雷克。“我跟茱莉的争执是我的事。”
  “你若耍花样,庞杜比。”毕梧警告道。“我就会当它是我的事。”
  铃声又响,雷克起身告退。他悠然走进主厅寻找茱莉。她正挽着一名眼熟的老者跳舞,这两个小时她大概跟所有邀请的男子跳舞。
  恼火之下,雷克走进舞池拦住他们。“你好,茱莉……亲爱的。”
  她抽了一口气,造成酥胸诱人地挺起。
  她的舞伴似乎并未注意到。“我是韦马歇,为您效劳,爵爷。”
  雷克听说过这位筑路商兼议事程序专家的大名,他希望此人不会像蓝毕梧一样倾力保护茱莉。他殷懃地一笑,握住茱莉的手。“你若不介意……”
  韦马歇了解地点点头。“当然你会想要跟你的未婚妻跳舞。”
  她试图抽出她的手,雷克牢握不放。“我不喜欢法国文学,”他对韦马歇亲切地说。“我喜欢好听的英国用语。”他面向冒火的邮政女局长,但却是冲着众人说:“我们干脆就说,茱莉是……我的”
  周遭的活动停止了。茱莉的蓝眸子闪耀着冰冷的怒火,指甲刺入他粗糙的掌心。他情愿用英勇勋章换取她此刻的想法。自尊暂时得到安抚,他扬眉等待她开口。
  美丽的红唇张开,她纤长颈项根部的脉搏宛似小小的鼓在振动。她也扬起眉,表情与他如出一辙。“这真是诗意,今晚的最后一支舞也将是我们的最后一支舞——跟你对这些可怜人说的话正巧相反。”
  一段意味深长的停顿。
  她狡黠的回答令雷克笑了。他等待着。舞者在他们两侧各排成一列,乐师奏出活泼的苏格兰舞曲。轮到他们时,雷克回过神来,领她走到舞池中央。“我会跟你不只跳一支舞,茱莉。”他威胁道。
  “不会叫的狗才会咬人。”她愉快地大笑,然后一步也未漏失地向后跳回她的位置。
  他想掐死她。但是想到他的双手放在她纤细的颈项上,他的思路转向肉欲的快感。他倒想剥下她那身黑色晚礼服,瞧瞧她的腰肢是否果真如外表一般细小,她的酥胸是否果真的丰满。他望着她跳到舞池中央,与另一个舞伴挽臂转圈。哦,可不是吗,他心想,我会欣然让这长腿美女给我生个儿子。
  轮到雷克时,他在舞池中央与她交会,握住她的腰,将她转一圈。
  “你在呆呆地看我。”她说。他来不及回答她已翩然转开。
  等到舞曲终了,雷克陪她走向衣帽间时,他心头的怒火冷却了。不过,他身上的其它部份却炽热如火。
  “毕梧会送我回家。”她背对着雷克说。
  他扳转她的身子。“那他得先送你去地狱,‘我’送你回家。”
  “现在解决也未尝不可,”她迸声说。“我也有些话要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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