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速前进 第四章

  他头上还带着昨天因为他的失误而受的伤。沃尔夫再次跳进那深潭寻找起杰克的踪迹,白的泡沬从瀑布的下面翻涌上来,分不出来那到底是自然的结果,还是杰克呼吸造成的气泡。他把头扎进水里,可是看不见杰克的影子,上下翻滚不停的水流让河底的沉积物混淆了沃尔夫的视线。
  「杰克!」沃尔夫每次从水里浮出水面就大声地叫他,可是瀑布的声音太大,他根本不知道杰克是不是真的能听到他的叫声。
  沃尔夫再次爬上河滩,他有点累,不,确切地说,他已经筋疲力尽。飞越瀑布即使对他来说也太困难了,更何况是杰克呢?
  这都是他的错。
  如果他昨天没有把绳子放得那么快以至于让杰克受了伤,如果他今天没有忘了指路,如果他及时劝戒杰克他们应该调头回去……那么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也许,他就根本不应该请求杰克的帮忙,不该让他来亚马逊。虽然亚马逊河漂流的探险项目对他来说很重要,但是杰克·艾格哈特对他来说也很重要,如果让他成功的得到这个探险项目的代价是在这里失去杰克,那么他宁愿不要。
  在同龄的年轻人开始喜欢收集那些歌星、影星的消息和物品,甚至偶尔会对着他们的图片产生性幻想的时候,沃尔夫却在收集杰克参与绘制的所有区域性地图,他收藏剪报,所有在报纸上刊登过的关于杰克·艾格哈特的报导他都剪下来贴在一起,他还非常喜欢听地质局局长在他和他的父亲面前一边夸奖,一边讲杰克的故事。沃尔夫知道杰克的喜好,知道他是个严谨的学者,甚至有的时候,沃尔夫觉得自己了解杰克比了解自己还要花更多的时间和心思。
  他像喜欢一个偶像那样的去喜欢杰克,可是有一天他突然觉得即使是那样他也不满足,他想知道更多,想要知道别人都不知道的,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杰克·艾格哈特。
  而现在,在亚马逊一个不知名的瀑布脚下的河滩上,这样的心情突然充斥了沃尔夫的身心,他挣扎着坐起来,眼角瞥到一个摇摇晃晃从河水中往河滩上艰难爬行的身影。沃尔夫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让我来帮你。」他头上缠裹的纱布已经不知去向了,在河水中浸泡让杰克看上去有些苍白。
  「麻烦你了。」在那一刻,杰克突然觉得放心,共同渡过难关之后,他信赖沃尔夫。
  杰克闭上眼睛,把自己身体的重量交给沃尔夫,他们向着河滩上他们的独木舟走了几步,然后瘫倒在沙滩上,就像两具等着埋葬的尸体。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在温暖舒适的阳光下,他们酣然入睡。
  一觉醒来已经接近黄昏,沃尔夫的第一个反应是扭过头看看躺在他身边的杰克,他直挺挺的躺在那里,还闭着眼睛。
  上帝保佑。
  沃尔夫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他感谢上帝没有让他失去杰克。
  这是个好机会,沃尔夫翻了个身趴在沙滩上,他距离杰克很近很近,他的鼻子几乎要贴上杰克的鼻子,现在,他可以在杰克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如此之近的仔细看着他。
  杰克有一头细密的浅黄色的短发,他的皮肤也很白,真是奇怪,他明明长期的外出并且在户外经历探险却可以有这样近乎白皙的皮肤,如果是不知道的人,大概会以为他是某家公司的白领职员吧,或者,是一个大学教授。可是他不是那些人,他是杰克·艾格哈特,年轻的探险家,优秀的地图绘制专家。他有浓密的睫毛,沃尔夫知道在那样的睫毛下面有的,是一双灰色的眼睛。
  沃尔夫突然像着了魔一样的贪婪的看着杰克,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仿佛只是看是不够的,他想要更多。
  沃尔夫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惊讶,他对杰克的感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只是崇拜他,只是崇拜……
  可是他还是无法让自己的目光离开杰克微张的双唇,他想吻他,在这个时刻在这个地点他想要亲吻眼前躺在他身边的杰克。
  一个印第安人是不会克制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于是沃尔夫便那样做了。他低下头,嘴唇贴上杰克的,从唇瓣传来的柔软的触感令沃尔夫一时心神荡漾,他再也无法思考,只想品尝这诱人的甜美。他用舌头撬开杰克的齿关,碰触到他的舌尖然后一阵的追逐……
  「你喜欢我么?」沃尔夫趴在杰克身上,在他耳侧吻他的耳垂。
  杰克张开双臂把他拥住,「我不讨厌你,沃尔夫。」
  然后是沉默……
  在亚马逊河上游的某个支流的河岸边的沙滩上,他们再次相拥而眠。
  这一次先醒过来的是杰克,他觉得在自己的胸口上有东西在跳。他睁开眼睛,发现在他胸口上跳来跳去的是一只精巧的小猴子,全身披着金色的软毛,可是嘴巴和眼睛四周却是白色的,可爱极了。
  杰克认得这种猴子,他在图片上见过它们——绒猴。
  这只小巧的猴子显然还没有学会怕人,杰克伸手一把就抓住了它,它却还以为杰克是在和它玩游戏,叽叽喳喳高兴的叫着。
  杰克在沙滩上坐起来,然后看到了昨天他和沃尔夫两个人的慌乱。这种事情,虽然沃尔夫的态度有些强硬,可是他也从中得到了快感……杰克放开小绒猴,把衣服从地上捡起来穿好,然后推了推沃尔夫。
  沃尔夫睁开眼睛第一个见到的并不是阳光,而是杰克灰色的眼睛。「早安。」他不自觉的展开一个笑容,仿佛安地斯山顶的那些白雪也会因为他的笑容而融化。
  杰克失了一下神,但是很快又想起来他们不能再继续耗在这个地方。「准备一下,我们该出发了。」
  十分钟之后,他们的独木舟重新回到了水中,一切都准备就绪,唯一出乎意料的是那只绒猴,它也跟着他们一起跳上了独木舟。它在独木舟上跳过来跳过去,就是不肯离开。
  「我们不能带着你走。」杰克对绒猴说,可是它听不懂他说的话,还跳到杰克的肩膀上。
  「它好像挺喜欢你。」沃尔夫笑了笑,他倒觉得即使带上一只猴子上路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种绒猴是可以当作宠物养在家里的,所以就算杰克把它一直带回自己家也无可厚非。
  杰克敏感的因为听到沃尔夫说到『喜欢你』这三个字而有些不自然的侧过身去,可是那只小绒猴却扑通一声因为杰克转动肩膀的动作没站稳掉进了河里,它大为不满的吱吱大叫,一边却还要爬回船里,直奔杰克而去,它似乎已经把杰克看作是它的特别保护人了,它钻进杰克的衬衫里,冰凉精湿的身子紧贴着杰克的身体,直到把全身焐干。
  这一回,沃尔夫有些没有形象的大笑起来。
  杰克并不是不喜欢绒猴,反而,他很喜欢动物,尤其是小动物。可是他从来不敢对任何动物付出感情,他常年在外,而且家里也没有人能够帮助他照顾它们。就像他原先的朋友也是因为他总是不能去参加他们的聚会,而且在他们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他却往往身处连手机都可能打不通的地方,就因为这样,他才失去了所有的朋友。
  「把它留下来吧。」沃尔夫一边划着船,一边对杰克说,「如果担心回去之后没有时间、地方照顾它,我可以帮忙照顾它,它可以住在我家,只要它不反对。」
  杰克沉默的犹豫,然后下定决心般的点了点头。他突然觉得沃尔夫不仅长得具有魅力,对他很温柔,而且似乎也体贴入微。
  三天之后,当独木舟掠过一道河湾,直向宽阔得多的河道划过去的时候,沃尔夫的心里欢呼起来。「亚马逊河!」他们终于来到了亚马逊河的主干,这河面宽广,波涛汹涌,到处是浪头,显示着河水流动的巨大力量和速度。
  他们从离开沃尔夫的部落开始沿着河道行驶了五天,在地质局总部,他们的行程路线因为卫星全球定位系统而即时反应在一张特殊的地图上,在最近的城市,杰克可以到领事馆和艾默斯联系,那样的话,他们很快就能得到他们这次漂流的准确路线,修改之后,就可以作为大木筏的新兴探险节目的路线图。
  「然后你就可以先回去了。」虽然沃尔夫曾经说过他要陪着他一起到亚马逊河的人海口,可是杰克还是不太确定他当时说的,现在还算不算数。
  「不,我们一直到入海口。」沃尔夫肯定地说,「我要陪着你一直到最后。」
  这句话应该没有歧义,但是听在杰克的耳朵里,它却似乎不仅仅代表了句子本身的含义,他心里因为沃尔夫的承诺而感到意外的欢喜,连他自己也觉得这很不可思议。
  在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不同寻常的关系之后,还是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就改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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