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狐狸 第八章

  同样身为一名大夫,梅若霖忍不住要为眼前难以致信的手法赞佩出声。
  摊开的布包中插满细如牛毛般的银针,长约四寸,无锋无芒,若然拈起细瞧,柔软的针仿佛随风摇曳,别说是具有弹性的肌肤了,就是豆腐在眼前恐怕也刺不进半分吧。
  就在梅若霖疑惑眼前之人要如何下针之际,只见他熟练地拈起三根银针,另一手亦同样于指缝间夹放,倏地以常人无法辨明的速度依序在昏迷的司马如墨身上插入,手上的针用完又以同样手法取针插入。不消片刻,三大穴、五大关以及十八要口都被银针封起,或长或短露出的针尾呈赤红之色,且坚如盘石屹立不摇。
  怎么……针全刺入了!
  若说梅若霖前一刻还为此等奇妙手法震慑住的话,现在就是为他大胆的下针位置惊为失色。针落之处乃是人体个个要穴,而且他还是一瞬间将他全封了起来,别说是虚弱的墨儿,就连常人也不一定负荷得了。
  “别担心,卿卿自有他的用意。”
  一直静立在旁的男子‘唰’地收起折扇,笑弯了眼轻声阻止梅若霖意欲妄动的行为,言谈间流露出对卿卿的信赖之情。
  “可是……”梅若霖仍是担心。
  “你瞧,针尾呈赤红之色是因为卿卿将自己含带药性的内力灌注其中,封住穴道是为了不让毒性四处漫延开来。”就在男子一边为梅若霖解释时,床边又开始有所动作。卿卿一掌运气贴靠着肌理由下往上运行,手所到之处即将银针拔除,如此反复施作。
  由于逼毒不同于疗伤治病,遇上难缠的毒物更只能慢慢跟他耗时间,不过半周天的时间,卿卿的额角早已沁满了汗水。
  缓慢地将最后一根银针拔除,跟着昏迷中的司马如墨身子颤抖几下,一口腥臭的黑血从口中喷出,卿卿才松了一口气。
  “谢谢。”口气虽然冷淡,但他依旧对出手帮他的女子道声谢。
  要不是她出手拦下那口污黑的毒血,只怕处理完此人自己也得好好洗净身子。
  “哎呀,没什么啦!谁叫你是我心爱的小弟不是。”倚在门旁的美艳女子不甚在意地挥挥手,让他继续做完善后工作。
  略点下头,卿卿收起银针同时探手从怀中取一青花瓷瓶,晶绿色的膏药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他均匀地涂在伤口处,而后站起将瓶子递给身前的梅若霖。
  “青瓶早晚涂抹一次,可以让伤口好得快些。而这红瓶……一日一颗可以抑制体内根生的毒性。”另外又递了一瓶过去,卿卿疲累地靠在身后男子胸膛喘息。
  “卿卿你没事吧?”
  “墨儿中毒了?”
  男子与梅若霖担心与惊愕的声音同时响起。
  拉起被褥上冰冷的手,梅若霖坐在床畔一双眼担心望着司马如墨,苍白的脸色、沉重的呼息在在说明他是多么的虚弱无力。
  卿卿没有回答只是合起眼眸休息,要不是然要求自己出手救人,他根本不想管这种事。反正死人何其之多,也不差多这一个。
  揽过卿卿放软的身子,男子亦恢复他嘻皮笑脸的性格,调笑对梅若霖道:“我看狐王也不会这么早醒过来,不如咱们来聊聊,也不会坐在这儿闲发慌。”伸手要拉梅若霖的手却不意被甩了开来。
  “我要陪墨儿。”
  “好好,不走就不走,在这儿聊总行吧。”放平卿卿坐在自己腿上歇息,男子两手一摊摆明了就是要跟梅若霖在这儿瞎聊,完全不顾对方的心情。
  咳咳,稍微润润喉。
  “相处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在下姓卓,单名一个然字。”
  “梅若霖。”
  摸摸鼻子,对白简短得让卓然觉得自己真是自讨没趣。不过若他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当然也不会缠上冷得像冰块的狐王了。
  “你就是狐王一直在找的人吗?”本来卓然只是试探性的一问,在看到梅若霖脸色不稳地变了下后更开心地确认自己的猜想。
  “看来我真可以去当神算哩!”小声的自夸理所当然惹来怀中人嗤之以鼻的嘲笑声。
  “若霖,我可以叫你若霖吧!你都不知道狐王那段时间过得有多惨,人不像人,鬼倒是有七分相似。他啊──”侃侃而谈的唠叨声却因为床榻上的人闷哼的几声挣扎而拉去注意力,梅若霖惊喜地叫道。
  “墨儿!?”
  “嗯……嗯嗯……”
  司马如墨疼痛的呻吟声从唇缝逸泄而出,挥舞着双手,满是伤痕的身躯亦不安份地蠕动。怕过大的动作会扯开方上好药且开始收拢的伤口,梅若霖只好无奈地从后头抱起,并靠着自己坐在床榻上头。
  “若……霖。”甫张开眼睛,对上一张担忧帮他拭汗的脸庞,司马如墨用力挤出一抹笑容。着实让人心疼的笑容,梅若霖都还没发难,期待很久的卓然倒是先行开口讨功劳。
  “你终于醒啦,狐王!”卓然一把蹦蹦跳跳来到司马如墨眼前,兴奋的神情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竟也二十有六。但这也不能怪他啦,打两年多前便开始大江南北找寻狐王下落的卓然可是费好大一番功夫才挖出消息,更别提幸运地遇上报恩的机会了。
  话说回来,当然那一张爱装老成的脸带来的好玩性也功不可没。
  卓然等着看司马如墨反应过来后的表情。
  微楞了楞,也不管身子有多虚弱司马如墨整个人扑上前去,要不是梅若霖牢牢抓住只怕已经跌落床榻了吧?
  “该死的你,卓然,别跑!”就算被抓在怀里,司马如墨依旧咆啸大叫,奋力想抓住往后大跳一步笑得欠揍的家伙。
  “墨儿?别乱动。”梅若霖没想到司马如墨竟有这么大的反应,只能抓住他的身子往后拉。
  这结果卓然简直是满意的不得了,咯咯笑声传遍整间屋子。
  “狐王小亲亲没想到你还惦记着我,我真是……太、感、动、了。”西施捧心的动作是笑果十足。
  “见鬼了惦记着你!卓然有胆你就给我过来!”
  “这怎么可以,小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小书生,虽然让你那花拳绣腿打个两下没关系,但狐王小亲亲有伤在身我怎么好让你劳累到呢。”一句话说得是振振有词,不过大概也只有卓然敢说狐王的拳脚功夫是能看不能用的吧。
  “墨儿,别再吵了。”梅若霖索性将司马如墨的头压在自己胸前,虽然不晓得他们两人究竟有何过往,但这样动气又动身的话伤口是很难愈合的。
  “你身上的毒是谁下的?”开口的是一脸冷淡的卿卿。
  司马如墨偏头看过去,“你是……”跟着像是想起眼前之人,便说了一个名字。卿卿往门旁女子瞧过去,果不其然也是一脸惊讶的表情。
  “真的是师伯。”
  “他人呢?”女子尖锐的声音问道。
  他们姐弟答应过师父如果遇见那个人就一定要把他给带回去。
  “死了。”司马如墨如同以往面无表情阐述这件事。
  “是吗?我想你应该早就知道他的存在吧?就算开药给你也只能暂时抑制住毒性发作,接下来就自己想法子解决,我无能为力。”相较于女子满脸无法置信,卿卿连眉挑高的动作都省了,平淡地告诉司马如墨。
  “嗯,谢谢。”如果连他也说没办法的话,天底下大概无人能解。
  “墨儿,他们是……”当卿卿不经意拨动到披盖住半边脸颊头发的时候,梅若霖才发现他左半边的脸爬了一道难看、皮肉翻出的暗红刀痕,像是蜈蚣蜿蜒盘据。见落刀痕迹之势应该是许久以前的事情,当时他必定很痛吧?
  “他们一个是医仙一个是毒仙的嫡传弟子,之前的事情应该是托他们两位才解决的。至于一旁笑歪嘴的无赖不用理他。”司马如墨还记得卓然十成十是个不会功夫的人,唯一会的大概是耍嘴皮最行。
  “狐王你怎么这样!好说我也有出口帮忙耶。”
  “是是是,加油呐喊是吗?”司马如墨睨了一眼。
  一语被道破心事,卓然也很大方用力点头兼讨赏,完全不理会司马如墨那杀人似的目光。
  “既然没事我先走了,告辞。”卿卿转身离开房间。
  “欸,等等我呀卿卿。”
  “狐王小亲亲我也先走啦,这儿的钱我已经先付清了,就算住上个把个月也没问题。卿卿,等我啊!”也不管话说完没,卓然急忙随着离去之人的脚步也飞快离开。
  “我在这四周下了毒瘴,若有心之人想害你们的话怕也讨不到什么便宜。”离门最近的女子却是最后离去之人,甜腻的语调丢下话后飘忽的身形也消失在眼前。
  远远地还可以听到他们打闹般的笑语声。
  “相公别走那么快啊!”
  “走开,丑八怪别拉着我。卿卿……”
  像是一阵狂风卷过,梅若霖咋舌仍无法反应过来。
  “他们好象……”完全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卓然唤那名男子为卿卿,却叫一名艳冠群芳的女子为──
  “别理他们,那家伙一直是个怪人。”才刚清醒过来就发生那么多事,就算身子再强壮如司马如墨也忍不住疲倦地打了个呵欠。
  如果不是怪人,当年怎么会对自己做那种‘奇怪’的事!
  *****
  垂眸看着窗外的人,司马如墨也不禁叹起气来。
  他知道梅若霖是在等自己主动告诉他事情的真象,而不是再三追逼,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都很明白司马如墨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且不论高深的武功剩不到一成的功力,他的右手几乎可以说废了吧?僵直地使不出一点儿力气,也感觉不到外来的触感只能静静垂在身侧。
  但他该如何告诉梅若霖这从上一代所造就的结果?为人子者,为人徒者,他如何能于长辈亡故后在他人面前论述是非功过。
  ──大不孝啊!
  “若霖,我……”又是深且长远的叹息。
  见窗外起风,立于树下的人似乎有那么一丝的寒意袭身,司马如墨拣了件厚而质轻的毛裘缓步走出去。最后一声细不可闻的自语也流泄散开。
  “还是说吧……”难以想象他是经过多少思量才下这个决定,亡者已故,说什么他也不能失去这个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因为关心,才格外显得重要啊。
  偌大的庭园里满池白莲半成残荷,枯黄的叶,飘然落下的白雪,萧瑟的初冬景象真是让人无限唏嘘,梅若霖从口中呵出一口白雾,搓搓手静想。
  他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来得了解墨儿,也许他们的重逢是一种错误也不一定。梅若霖不懂司马如墨在顾忌些什么,对自己的坦言到头来也不过是避重就轻的话语,沿途一次次的追杀,‘狐王’这个称号……在在都让梅若霖深刻地感受到两人间的差距。
  四年真的不长,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想法与成就。
  垂眸不语,他有些惆然若失。
  那个人,自称卓然的男子似乎跟墨儿相当熟稔,从开口的称呼便可略知一二,是连自己都不曾亲昵的叫法。
  梅若霖轻笑出声,没想到他居然理智的还分辩得出现在这种感情叫做‘吃醋’,没错,他嫉妒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竟有人如此疼惜的方式对待墨儿,就好象心爱的玩具被人抢走似的,好不甘心。
  在这客栈也住有一个月了吧,看掌柜与跑堂的人每每见到自己笑开一张脸弯腰的态度,多少猜得出卓然肯定付了不银子。后头的上房全包下来也是怕有人打扰到养伤中的司马如墨吧?治病所需的药材、换洗的衣物等等也是交代下去就有人会处理,办得是妥妥当当挑不出一丝毛病。
  最让梅若霖在意的仍是司马如墨的态度,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更加深梅若霖心中的不安。
  他们到底……
  “在想什么?”司马如墨悄然接近,从后头将梅若霖揽进自己怀里。轻软的毛裘也紧紧裹住冰冷身躯,暖和起来。
  “没什么,想我们何时要离开这里。”梅若霖也放任自己偎进司马如墨厚实的胸膛,眯眼深汲了口干净的味道团团包住自己。
  他还记得墨儿跟他提过萧十三曾指引他们往西南方前去,虽然司马如墨说得不在意梅若霖却是深深地记住,时到如今,任何一个线索都是一个希望。
  梅若霖悲伤的眼神看司马如墨垂在一旁的手,并将他执在掌中。
  “我也正要跟你商量这件事,如果没有意外,我希望明天就能出发。”
  “这么快?”梅若霖有些讶异。
  “嗯,之前的伤口也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出发的话也好避开当地大风雪来袭,何况我们还不知道是要去找些什么。”随着话语落下,两人来到小亭并肩而坐。
  “你说了算吧。”他没有任何异议。
  “不过,……在此之前我会将所有的始末告诉你,关于我隐瞒你的一切。”司马如墨直直看进梅若霖的眼里。
  梅若霖含笑摇摇头,启唇道:“那不重要,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
  司马如墨也笑了,一把将身侧之人拥坐在自己腿上,头倚靠着肩说:“但我希望你知道,谁晓得你那转了千百个弯的小脑袋又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这样我可累了。”还真不是普通地了解梅若霖,只见他胀红脸说不出话。
  而后,他娓娓道来。
  二十五年前,八月初七,亥时末。
  司马如墨依稀记得师父那似最上等白瓷打造的面庞,像是一尊娃娃不哭不笑、散发出冰冷质地光芒。他不晓得师父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告诉他,从第一次见面起,师父的表情没变过,总是淡淡无痕。
  当整个村落上下都沉浸在睡梦当中,万物俱寂如同过往的每一天,急驰而来的哒哒马啼声却毁了这一切。黑瞳犹若赤眸杀红了眼,不晓得从何处出现的人闯入每一户人家砍杀,老弱妇孺无一放过,驯养的牲畜也难逃毒手。
  或许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了。
  尖叫声渐趋平缓,鲜红的血液将街道染成一片刺目的红,暴凸睁得老大的眼眸有诉不清的不甘心横倒路旁,宁静的小村落终成永远……永远的宁静。
  “只有师父与娘逃过一劫。”
  他们二人打娘还在娘胎时便已指腹为婚,这夜也是师父发现一个从来没有人踏足的美丽仙境硬拉着娘趁夜跑出去玩的。没想到一时的贪玩竟让两个孩子成为大屠杀下仅存的活口。
  “师父拉住哭湿衣衫的娘,一手捂着口不让她发出声来,两个人静静躲在小土丘后看着,炙红的烈焰将整个天边照得有如白昼清晰可见,四起的哭嚎哀鸣声,遍地尸体,师父对娘说:‘别哭了,用你那一双眼清楚地记住这些人的面孔,仔仔细细记得牢牢的,这个仇我们非报不可。’”是了,灭门家恨怎能不报?
  “师父带着娘一边躲避各大门派追杀,一边拜过无数的师父,他们用尽全部心力将所学的东西融会贯通,再用所学来的招式了结这些人的生命。对两个一心想要报仇雪恨的人说,师父不过是工具罢了,其它也没再多些什么。”见梅若霖很不能理解,掀了唇瓣欲开口,司马如墨却更快动作点了住,摇摇头笑语。
  有些事情不是旁人能够体会的,就连他──也不过一知半解。
  “其间师父也查出为什么如此多人竟无视正道之义理,连夜将落沙村百七十三条人命斩草除根。话说,百年前武圣在击败天下所有门派后顿时领悟武学真理,于是一个人面壁静思十三个年头,他将这辈子学过的、看过的武学集合起来,去芜存菁自创‘武经’一书,也许是耗去毕生精力,又是了无遗憾,在书完成后他亦含笑离世。”
  话说到这里,梅若霖依旧不解。
  看到身上人的反应,原本散发肃杀之气的司马如墨放下沉重的心,轻抚柔顺的发解释予他知晓。
  “武圣死前闭关之所即在落沙村外不远的山洞内。你想:倘若有这么一本书不但记载了各家武学精华,其中还点明你所学的东西不足与缺憾之处,岂不为人人争夺?……不懂?若霖你太单纯了,商场虽黑暗,也比不上这些动刀动剑就要杀人的侠客来得恐怖啊。”
  “不是不懂,只是觉得太不值得。”梅若霖岂会听不出司马如墨话语中内含之意,总有一丝期待现实别这般残酷让人无法接受。
  “是吗?”
  沉吟一会儿,司马如墨若有所思这才开口。
  “年复一年,直到娘遇上爹后事情起急遽变化,她──”
  *****
  “子嫣?”
  白子浩的脸上有明显的不解。
  “子浩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如果没有救他或许我仍为报仇执着一生,或许多年后我仍会同你成亲;但,如今我只想平平稳稳的过日子,我不想再去杀人了,我不想啊……”愈发清丽的脸庞上沾染了泪水与尘土,女子拉过一旁的男子跪在白子浩跟前,柔亮的嗓音也给哭哑了。
  不动,白子浩愈是静默的身形让他俩完全摸不透他的想法,硕大得像头牛似的男子鼓起勇气开口请求。
  “白大哥,我……我一定会给嫣儿幸福的,求求你成全我们吧。”一泓冷泉般的眼眸,在四目交接的刹那间男子打了个冷颤,也不示弱大叫。
  晒得黝黑的皮肤,方正有角的脸庞以及朴实的双眼,白子浩看不出眼前这名男子有何能耐将子嫣从自己身边抢走。
  一个普通再普通的庄稼老实人。
  “你忘了姑母、姑父以及子湲他们是怎么死的了吗?还有街尾的小狗子、花姑、我爹以及我娘他们是如何遭受非人待遇而惨死街头的吗?”冷静如白子浩并未动之以情,更甚嘶声哭喊,文人似的脸庞面若白纸,不高不低的音调缓缓将这些年他们为何如此努力的原因说出。
  如果不是家破人亡?他们何需将苦含泪吞下。如果不是血海深仇?他们何需四处奔波以习得更高深的武功。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出生后也失去娘亲的照顾啊!”白子嫣哭得几欲昏厥。她怎么可能忘了当自己踏上那片焦土,爹娘认不出的面容仿佛还写着恐惧,才七岁的弟弟被人悬着小巧身躯挂在半塌的门楣上,瞠瞪着的大眼对自己来不及体会的人生哭泣。
  这一切她都清楚,她都晓得啊!
  “孩子?”
  “子浩哥,此生我白子嫣再不涉足江湖半步。”美丽的脸上有着决然的神情,倏地反手抽出腰间薄若冰珀的刀刃毫不迟疑朝右腕划下。
  血,艳红的鲜血喷溅而出。
  这武功算是废了,咬牙忍下所有痛楚以及渐不清晰的神智,白子嫣望着一脸冷然的白子浩,此心天可明鉴。
  你就这么算了?
  白子浩无语看着眼前相拥的两个人,恰巧一阵清风漫起片片花雨沙尘,衣袂飞扬,而后脚踩鬼魅般的身法悄然消失。
  “其实师父很爱娘的,只是他不晓得要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罢了。”说起来自己跟师父也挺像的,至少在感情表达这方面。想到自己居然多年后才对梅若霖坦然自己的心意,司马如墨忍俊不住微笑以对。
  “我身上的毒……名为‘相思’,是师父边思念娘的同时炼出来的,而且无解。”不意外,梅若霖身子一瞬间僵住,一口气也这么憋在胸口久散不去。
  “无……无解?”
  “是的,‘相思’是师父集毕生之心血,用七七四十九种灵药与毒草调配制成,除了他没有人晓得每一种各占得的份量,更别说寻求解法了。”长叹一口气,司马如墨跟着又说:“单纯的相思并不具有毒性,也不会危害人身;但,只要心性的转变就一点一滴化为致命的毒药,痛不欲生。”
  “心性转变?”梅若霖只能像只九官鸟重复司马如墨的话。
  “绝对不能把任何人放在心上!‘冷然’是唯一的活命方法。当毒性开始发作后,四肢会逐渐失去知觉,跟着是五觉丧失,五脏六腑也会因为相思作祟侵蚀而无法发挥作用,最后迎接的是永远的沉睡与死亡。”
  根本不需要深思,梅若霖呜咽出声,气都喘不过来。
  都是他、都是他害得墨儿落入这样的下场,都是他的错。
  大掌抚过发丝,掺了点怜爱与更多深沉的感觉,“师父很疼我的,虽然他什么都没说,面对我时也总是冷冷淡淡,但我感觉的出来。所以当他拿‘相思’让我选择时,我毫不犹豫吃下了他,也算是报师父养育、教导的恩情。再说,他也死在我的手下,很公平的。”
  虽然自己仍着师父的道,落入今日这种局面。
  十六岁离开梅家庄,没一年的时间,也很偶然的机运下师父看到熟悉的冷芒与几乎被打得半死的他,二话不说将自己给带回山上,至于那群人的下场准是少只胳臂、少条腿。
  师父是非常护短的。
  之后,吃少不了他一份,冷也轮不到他担忧,白子浩将司马如墨护得好好的,就是修行辛苦了点儿。为了梅若霖,他咬紧牙根将所有东西硬生生塞了进来,青出于蓝表现得比白子浩更为出色。
  下山前师父给司马如墨的最后考验是──‘杀了自己’,口里呕着血,白子浩平静的面庞有欣喜、放松与畅意,执着一生他终于可以坦然离世。
  “别自责了,若霖……也别恨师父,他也是个可怜人啊。”梅若霖依旧呜咽不成气,司马如墨靠在肩上的头如释重负,一颗浑圆剔透的泪珠悄然落下。
  如同身旁不知何时降下的雪花般,无暇、纯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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