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皇后安天下 下 第五章

  齐渊道:「敌强我弱,唯积聚力量、努力强盛才能抗衡,一味退让也无济於事。」
  「可是士族……」安兴帝道:「一打大仗,士族要乱,兵士粮草全要依仗士族,士族一乱,哪里还有我齐家江山。」
  齐渊道:「要士族不乱就要动手整顿,让上下一心都是我们的人。」
  安兴帝犹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儿子的意思他是懂了,可是光想一想也觉得天崩地裂、惊心动魄的。
  齐渊道:「攘外必先安内,士族不整肃,大周再怎麽求和也不过扬汤止沸,如今士族也不是没有杰出的子弟人才,陆家、王家,谢家子安、庾家元信、颜家翼青、崔家子成,杨、曹、张、萧各家皆有英才,只要我们以雷霆手段整肃浊派,枯木除去,新木方生。
  若如今这般任士族横行无忌,连贵女都不成体统,莫说东夏来犯,便是贱民百姓,遇到饥荒也要揭竿而起了。」
  安兴帝半天不能言,好久才虚弱忐忑地道:「渊儿,当真是你命恒儿纵马打杀士族的?」
  齐渊没说话。
  安兴帝道:「恒儿行事是你授意的?」
  齐渊突抬起头,容色淡淡,应道:「是,儿子决意整顿士族,上不能行,只能下面狠攻,内不能治,只能外用猛药。」
  安兴帝惨然变色,「你难道还不晓得士族的厉害?」
  齐渊微笑,「厉害?有多厉害?我又不是要灭了士族,不过是在他们族内换换人掌权、换换血而已,如今天下事,便是他们自己内部的有识之士也觉得腐朽不堪,再不换,亡国亡家,为时已晚,他们王、谢、崔、庾照样是国之栋梁,父皇怕什麽?」
  「那你难道不晓得乾贞帝的厉害?恒儿抢他的女人!」
  齐渊悠声道:「父皇您弄错了,是乾贞帝抢阿恒的女人,再说父皇您只知道乾贞帝厉害,却不知道陆姑娘的厉害吧?」
  安兴帝瞠目结舌。
  齐渊道:「陆姑娘若好惹,乾贞帝会求而不得?父皇,乾贞帝本为敌手,惹了就惹了,可是陆姑娘谁也惹不起,父皇想的简单,让阿恒另娶,把陆姑娘送过去,天下大吉?怕是大周便亡国於此。」
  这话太过震撼,安兴帝始料未及,他迷茫又有几分敬畏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只觉得他这些年醉生梦死,如今似乎醒了、似乎疼了,可是大醉一场、身心沉沦,惶惶然睁开眼却觉沧海桑田、世事迁移,他突然不懂、不认识了。
  自己的这个儿子一向最聪明、最能干、最识大体,驻守边关这些年享誉天下,人皆称他运筹帷幄、具有雷霆手段,只是他一向光风霁月、彬彬儒雅,自己还不曾觉,今日方知,果然是有雷霆手段。
  不曾知会、不曾言语,称病不出门,众人还乱哄哄不知所谓、自鸣得意,他已经放出齐恒,大刀阔斧干开了,连自己也被蒙在鼓里。
  安兴帝突然便想起当初要杀齐恒时,浊派汹涌而来,不久前欲处置齐渊时,清流跪了一地,原来清流、浊派已然殊死斗争,枉自己还在居中调衡。
  齐渊见他的表情,便在地上跪下了,垂首道:「父皇,我大周如今整肃尚可一搏,若再拖上十年八年,东夏不用兵火强攻便唾手可得,如今儿子居於此地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当为天下、为万民、为我大周豪杰、为父皇江山社稷计。」
  安兴帝将手放在他肩上,未免唏嘘却不曾言语。
  齐渊垂泪道:「儿子未曾与父皇商量,只父皇是因那些旧士族上位,对他们一向都很忌惮纵容,他们却闹得越发不像样子。
  强敌压境,大周皇权孱弱,士族一盘散沙,再不下狠心还有何江山可言?儿子此番这麽做也是不想父皇为难,才让阿恒叛离皇室,开这个刀,儿臣不孝,听凭父皇降罪责罚。」
  安兴帝的手有点抖,一时不知道是慨愤还是悸怖,齐渊仰起脸望着他,安兴帝颤抖着抚了他的脸,笑了一下。
  那一瞬,他有了一个父亲特有的溺爱温厚以及帝王独有的大气威仪,他抚着齐渊的肩站了起来,说道:「家国天下、成王败寇,渊儿尚不怕,父皇一把年纪,怕什麽?」
  齐渊一把抱住他的腿,伏下头。
  安兴帝哂然一笑,「你父皇受制士族,懦弱一世,朕的儿子不再懦弱受制,朕高兴还来不及,怎会降罪,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父皇已御宇三十年,还有何憾?渊儿想做尽管去做,大不了你我父子身败名裂、为天下笑。」
  齐渊唏嘘道:「父皇。」
  安兴帝哈哈大笑,抚着齐渊道:「来,渊儿,叫人上酒来,今儿我们父子好好喝几杯,不醉不归。」
  临墨迟疑着,终是上前禀告道:「陛下,王爷有伤,楚先生严令,不可饮酒分毫。」
  安兴帝怔住,望着地上的儿子,如此年轻,冰雕玉琢般的脸上是苍白的病容,想到大厦将倾,他一人呕心沥血支撑,安兴帝突然悲从中来。
  卖完了酒,齐恒和陆雪弃两个人手牵着手在长街上转了小半天,两个人去了间小饭馆,各自吃了碗豆羹,然後悠悠然钻进一间小茶馆,要了壶茶,不紧不慢地喝,期间自有人侧目,两人视若无睹,遇上胆大的上前搭讪,两人还能与之亲切地相谈甚欢。
  下午日跌时分,一个卖花的孩子「哒哒哒」的闯到茶馆里来,对着陆雪弃和齐恒道:「快、快跑吧,有很多兵围了你们的家,点火要烧了,还有很多人在街上乱闯,下令所有的客栈人家不准收留你们呢。」
  齐恒和陆雪弃面面相觑,那个孩子曾与他们在河边放过纸鸢,算是旧识。
  陆雪弃给那个孩子一串零钱,摸了摸那个孩子的头,那个孩子仰着脸说道:「我知道姐姐是好人,那日就是姐姐拦住那些贵人的马,救了我们这些贫民百姓。」
  陆雪弃对他一笑,「你乖,姐姐知道了,快去吧,继续卖花去吧。」
  那孩子忧虑地看了一眼他们,转身跑开了,不多时果然涌来很多兵士,挨家挨户大声叫嚣警告,不准收留住宿、不准卖水和食物给齐恒和陆雪弃他们吃。
  陆雪弃也没说什麽,与齐恒一起很温顺地出了茶馆,望了望繁华长街,对齐恒道:「阿恒,我们无处安身,看这些人也实在讨厌,不如先去郊野玩玩去吧。」
  齐恒应是,两个人骑快马到郊野,溪水潺潺,青山如碧螺,夕阳一照无余,有归巢的鸟从空中飞过,有灰色的野鹤在苇丛停息。
  望着荒原枝桠横生的野树,齐恒拢过她的肩,说道:「雪奴儿不用愁,我们搭建个房子,射猎些小兽,我再去抢些粮食,一样不怕他们。」
  陆雪弃便笑了,「相公以为我们到郊外来,是来安居的?」齐恒狐疑。
  陆雪弃道:「今日安居,他们明日便会杀来,哪来那些工夫与他们缠斗,所以我们是来散散心、玩闹赏景的,等天擦黑了,我们便回城去。」
  齐恒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雪奴儿想怎麽做?」
  陆雪弃扬了扬眉,奔到水边,那里有一大片红艳的野花,淹没裙裾,齐恒见之甚美,迈步跟了上去,陆雪弃弯腰采花,随後用青草将花束住,朝齐恒扬了扬。
  齐恒遂坐在水边石头上笑,见陆雪弃走了过来,以为她会偎进自己怀,正在那里等着,却不想陆雪弃蹲在溪水边,洗了洗脸然後顿住,她唤道:「相公。」
  齐恒看向她,然後一丛水花迎面扑来,齐恒不防备,被打了个正着,陆雪弃扬着花,发出铃铛般的笑声,齐恒见她淘气,哪里肯依,追上去捉,陆雪弃「哎呀」一声跑开去。
  两个人你追我赶,好不容易陆雪弃累了,扑倒在花丛里,齐恒孔武有力地扑过去,按在身底下,陆雪弃举着花束,笑着告饶。
  齐恒恶声道:「把相公的衣服都打湿了,还不该收拾你?」他说完压下身去,禁锢住陆雪弃的脸,一顿狠吻。
  光影轻柔,黄昏半退,夜幕将至,两个人偎靠在石头上已久,都有些慵懒懒的。
  陆雪弃道:「相公,走吗?」
  齐恒道:「走。」於是两人牵着手站起,上马,疾驰之下齐恒道:「先去哪一家?」
  陆雪弃道:「去谢家,我们去品美食、住华屋,胆敢不从,我们也一把火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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